苏沐曦与妹妹一起隐在暗处看着这一幕，目光当然不可避免地落在那被称作少主的人身上。云田镇已经清空，此人站在土地庙，终于转过身让姐妹两人看清他的面容。


    眸似清泉，潋滟含光，虽是无情也动人。唇染丹朱，肤白似雪，乌发如云，眉间朱砂勾人心魄。


    看到这人的脸，苏沐曦没有太多惊讶，温临晚却下意识流露出嫌弃的情绪：“怎么是他！”


    她下意识想起这小瞎子找到机会就要往姐姐身边凑的样子，嫌弃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等等！这个，这个封印应该是千年前的事吧？他，他活了这么久！他怎么活这么久的！”


    要知道元婴期修士才会有千年寿命，难道他这会儿已经至少元婴了？


    温临晚忍不住去拉姐姐的衣角，她想问问姐姐，但想到姐姐和自己都只是筑基期修士，问也问不出来，才没开口。


    镜魔是以一团银色的雾的模样进入云田镇的，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雾中全是细碎的片状物，很像镜子碎裂的样子，可见这就是它的本体。


    它本身并没有太多攻击人的手段，但能凭借自身的特性与天赋，将人困在镜子里，复制出与对方一模一样的傀儡，随后伤人，成魔后它的本体更是它的领域，在内没有人可以伤到它。


    所以，在没瞎的小瞎子启动封印时，它也没有立刻攻击阻止他，而是身躯越变越大，悬于半空，碎裂的镜片重新组成一块斑驳的镜子。巨大的封印阵笼罩着云田镇，发出金色的耀眼的光辉，那面镜子也在此时平放，像是要将整个云田镇拢进去。


    苏沐曦带着妹妹踩在玉箫上，在高空中看着封印阵法，两姐妹都是对灵气流动很敏锐的，温临晚也已经察觉到异样。


    虽然知道那些镇民与镜魔交易，会在布置封印时动手脚，但真看到封印大阵的某些位置慢慢变得黯淡，温临晚有些失落：“姐姐，他们真的做了。”


    “嗯。”


    她们看得到，主阵的小瞎子自然也十分清楚，他凌空站立，低头看着随着某些地方出现空缺，而摇摇欲坠的封印阵，眼中划过几许悲悯。


    面对不知存在多久的镜魔，他身为化神修士也万分谨慎，封印大阵出现问题，他自然清楚必是帮忙的云田镇镇民动了些手脚。


    此刻他身在阵中，面对镜魔逃无可逃，但他族中其他子弟正在阵外，面对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定能顺利脱身。


    于是，他一边划破手指，以血画阵，一边传音给阵外领头的玉家弟子。


    他只下令命他们速速离去，出于对自家少主的信任，玉家子弟没有犹豫地开始收起东西准备离开。


    有镇民见他们的动作，强压着心虚前来询问：“各位小仙人是要做什么？”


    不会是这时候要回去吧？


    为首弟子和善地笑笑：“我们少主令我们先行一步，他随后赶来，待少主离开，你们便可回到镇子，继续生活。”


    见他们不是要回云田镇，镇民们纷纷松口气。他们虽然与镜魔合作，但也是感激这些人的，听到为首弟子这样说，更是以为就算他们动些手脚，留下的那个仙人也能平安无事，心中更是轻松。


    不少人拿出自己带着出阵的金银绸缎或是鸡鸭鱼肉塞给这群小仙人。


    玉家在苍岚地界便是当地修仙望族，对于怎么拒绝热情的百姓非常熟练，一边推拒着一边离开，很快就离开此地，行至几百里外，才驻扎下来。


    此刻，小瞎子以血画阵，绘制好的缩小版封印阵逐渐变大，扩散至整个云田镇，但对小瞎子的消耗也极大。


    镜魔自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封印，它的本体也已经足够笼罩云田镇，就在新的封印阵即将落下时，它直直落下，将半空中的人与整个云田镇，包括阵法一起笼罩进它的领域。


    此处的天顿时被无边黑暗笼罩，金红色的阵法中央，小瞎子迎来对手，对面是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但修为深不可测，或许正是镜魔本身的实力。


    两人交手时，温临晚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行动，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利器相交的碰撞声与爆炸声。


    她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抓紧静静站在旁边的姐姐的手。


    结果自然分明，两方停下时，小瞎子双眼有一道很深的血痕，似是被什么划破，他浑身是伤，血流如注，将一身雪似的白衣染得艳红。


    镜魔本身不通阵法，也解不开已经画下的封印阵，但它脑子不算傻，傀儡走上前将浑身是伤，站都站不住的小瞎子抓起来，向着因为没人控制而滞留在半空的阵法走去，用他的血去破坏他用血补画的阵。


    可惜它的动作没能成功，甚至在它带着小瞎子靠近阵法时，小瞎子趁机控制阵法彻底落下，与原本准备的阵法彻底重合，云田镇中原本的布置被彻底激发，封印已成。


    看着这一幕，被控制的傀儡脸上显露出一丝情绪，一个低沉的辨不清男女的声音有些恼怒地响起：“你以为这就能封住我？这会儿封印阵与云田镇都在我的领域内，你就算成功了又如何？”


    “是吗？”小瞎子仰起头，像一只破碎的布娃娃，“若是不能，你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你！”傀儡大吼一声，抓起人就往地上砸去。


    苏沐曦看着往地上坠落的人，这才出手，絮雪如流光飞去，将人接住后带回来。


    半空的傀儡一愣，回头眯着眼睛看向苏沐曦二人，它恼怒得想冲过来，但下一秒已经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无边的黑暗开始慢慢褪去，它也在慢慢碎裂。


    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浑身是血的小瞎子，苏沐曦轻声一叹，拿出丹药给他塞几颗。


    “姐姐，这些到底是？”


    “是记忆。”


    “记忆也能伤人吗？他看着像是下一秒要死了。”温临晚虽然不喜欢小瞎子，但看完全程也知道这是个善良正直的人，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刚刚她们看到的仿佛全都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而且，他修为不是很低吗？刚刚他的样子可不像是修为低微的样子。”


    “只是镜魔在戏弄他而已。”


    此地的时间还在流逝，云田镇的镇民全都回来，看不到小瞎子的人，他们也只以为他已经离开，此刻他们心中着急的，是找到镜魔让它兑现承诺。


    镜魔的确被封印，但也只是被封在云田镇中，无法再自由地去往别处，小瞎子情急之下以血画就的封印阵本就不够完美，它很快找到空子，联系上镇长。


    镇民们本就因为承诺没有得到兑现而心烦意乱，镇长面临老死之境更是焦虑，陡然听到镜魔的声音，自然它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快，在镇民的帮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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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出现细微的裂口，镜魔也迅速将空子钻大，让自己能够重新笼罩云田镇。


    彼时，小瞎子正如死人一样躺在镜魔领域内的一角，他以血画阵，又经历苦斗，没有立刻死掉都是他命大。


    “那些镇民，他们怎么这样！”看到这里，温临晚不由生出气怒，尤其在镜魔钻到空子，把自己的力量泄露出去时，“按理那个阵法虽然不完美，但也能维持至少两百年，但现在，这才多久！”


    苏沐曦一边给人治伤，一边道：“人心复杂，也是无可奈何。”


    温临晚只觉得自己心口闷得慌，这些记忆里的许多人她都见过接触过，虽然或许接触到的也不是真人，但他们都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谁能想到，他们竟都这么愚昧无知！


    “与虎谋皮，他们怎么就敢的？”


    温临晚才说完这句话，就见记忆里的镜魔将云田镇整个笼罩吞噬，在一夜间将所有镇民的生命收割。


    虚假的第二日到来，云田镇家家户户都醒过来，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此刻醒来的自己已经没有身躯。


    他们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依旧热热闹闹地生活，只是等一些人娶妻后却怎么也生不出孩子，才有人心中恐慌起来。


    时间仿佛停止的镇长再次试图联系镜魔，引来它不耐烦的询问：“什么事？”


    “我们是想问问您，为何镇上的年轻后生成亲后都生不出孩子？”


    “这就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代价。”


    镇长一愣，但片刻后她谦卑地低头请求：“这，总没有孩子出生，长生不老也是痛苦，求求您施展神力，让我们能够有孩子。”


    镜魔不怀好意地沉吟，随后在她耳边低语。听完的镇长沉默很久很久，半晌不给回复。


    “怎么？此时犹豫了？之前帮我陷害那个小子的时候，你们不也做得很利索吗？既然害死自己的恩人也不曾犹豫，那此刻害几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关系？”


    它的话让镇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虽老，但脑子很灵活，迅速反应过来它话里的意思，她有些难以置信：“那位，那位小仙人，没有离开？”


    此时，小瞎子已经慢慢醒过来，苏沐曦见状就拉过妹妹的手：“我们走吧。”


    还沉浸在看故事的温临晚这才回神，点头要跟着姐姐，却还是忍不住分神去看那边的场景。


    坐在絮雪上，温临晚还盯着忽然失神沉默的镇长，苏沐曦见状不由好笑：“这么喜欢看？”


    “我，我就是好奇，那个镜魔要镇长做什么。”


    “无非是骗些修士来滋养它罢了。”苏沐曦一边寻找土地庙，一边道，“那封印阵虽然不完美，后来也遭到破坏，但实实在在把它困在云田镇无法离开。只靠一镇凡人补养，自然填不满一只魔的欲望，所以它将一半云田镇露在外面，让云田镇的人以为自己还活着，就能引来来往的其他人或修士。”


    温临晚想起那个祠堂里那许多许多的牌位，其中许多修士或许都是抱着善意来此，想要帮助此地凡人，但没想到最后在这里陨落。


    她不由有些伤感起来，再一看安静沉默的小瞎子，她又困惑：“那些修士都在镜魔的领域丧命，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瞎子此时才抬起头，转向苏沐曦的方向：“我叫玉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