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有所不知，前几日王妃病重闷在府中无处可去，臣弟便亲自去了一趟常王府，想请常王妃到王府陪王妃小叙片刻。不过臣弟去了以后才知道，常王妃正好跟姜小将军去了城外吃酒酿去了。”


    越沛笑着说道。


    “去城外吃酒酿？”越青朔闻言奇道：“城外有什么酒酿竟能比得上京城的吃食，引得常王妃念念不忘竟还要亲自去一趟？”


    越青朔虽一直生活在皇宫里，但他可不是生来就是皇子，更不是生来就长在宫中，康宁城的街市中有什么有名的吃食他也知晓一二。


    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城外有卖酒酿的？


    宣忆谙：“阿韵性子跳脱，总喜欢去城外跑马，也许是跑马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吧。”


    越青朔了然一笑：“若是如此说来朕可是要让明归去一趟城外也给朕弄点来尝尝，你们不住在宫中不知道，这皇宫里的膳食吃久了还真有点想念城外的吃食。”


    “臣弟定会替圣上转达给常王。”


    宣忆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越青朔和越沛之间流转，看着这二人像真正的同胞兄弟一样话家常。


    “圣上，可以用膳了。”于公公候在外面支起耳朵仔细听着殿内几个人的谈话，听几个人心情甚好的样子看准时机进来提醒几位贵人。


    不止是于公公看出越青朔今日的心情尤其的好，越沛也发现了，他跟自己说话难得的少了些许弯弯绕，更少了些算计挖坑。


    也是少有的能在宫里好好用完膳，越沛垂下眼眸，眼角的余光瞥见搭在自己衣衫上的一片衣角，越沛知道高座之上的人是因为这角衣衫的主人才会如此开怀。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越沛只能给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阴翳、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就在越沛压抑着内心的晦涩情绪时越朔又开口道：“朕怜惜王妃丧亲，不如这样，朕追封你的母亲沈清为‘文嘉夫人’，为其立庙宇，安王妃以为如何？”越青朔兴致勃勃问。


    于公公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空气，懊悔自己为何不走得快一些，留在这听这些不该听的，犹豫一瞬趁殿中无人注意到自己腿脚麻利的溜出殿去。


    越沛和宣忆谙看着他，怔愣在原地，心里回想这位帝王刚刚说了什么。


    大晏朝追封臣子的夫人不是没有，只不过那些都是臣子立了大功，在位者为显皇恩，这才会追封其逝去的夫人，给她一个虚名笼络人心罢了。


    即便是追封也不过是下个诏书昭告天下，不论前朝还是今朝何曾出现过给追封之人立庙宇一事，何其荒谬。


    此令一出，天下人该会如何议论沈清？沈清得不到供奉得不到敬仰，能得到的只有历朝历代无数文人墨客笔上的谩骂以及坊间的揣测流言蜚语。


    今日这消息若传出了这间大殿，明日史官就能在朝堂上死谏。


    越青朔凝视着坐在越沛身侧的宣忆谙，面色认真，这话他不是说笑更不是试探，他是真的想给沈清立庙宇，如果可以的话届时再给沈槐立一个。


    一门双夫人，沈家何等荣耀，宣府何等荣耀。


    厚重宽大的桌案的掩盖下，宣忆谙的攥紧了拳头，白皙的皮肤上绷起一排青筋，些许朝服的布料被宣忆谙一并攥在拳头中，平整服帖的衣裳被攥出了褶子。


    “臣弟替王妃多谢圣上隆恩，不过圣恩太浓臣弟恐折煞了王妃，还望圣上收回成命。”越沛一面对着越青朔如是说，一面用挨着宣忆谙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掌心处已经被她的指甲扎破渗出丝丝血迹。


    越青朔想听的是宣忆谙的回答，是以直接忽视越沛，再次问宣忆谙，只是这次他面容僵硬了些许，笑意是挂在了脸上。


    宣忆谙把自己的手从越沛的掌心中抽出，她知道自己不回答今日这事就过不了，她走到殿中面对着越青朔跪下行礼：“


    臣妾替亡母多谢圣上厚爱，只是圣上的令恕臣妾不能从。”


    “为何？”越青朔沉了嗓音。


    宣忆谙不卑不亢列举不能受此殊荣的理由：“追封夫人历朝历代皆需有大功劳者才可获此殊荣，亡母只是一命薄的寻常妇人，并未替大晏做出任何有功之事。”


    “且，臣妾的母亲其实是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游遍我朝山川的喜爱自由人，名利于她而言是枷锁，是束缚。臣妾感念圣上隆恩，圣上仁心，还请收回成命。”


    宣忆谙说完，俯首再拜大礼。


    越青朔冷眼看着下方跪着的宣忆谙，他没有应声，宣忆谙便只能继续跪着等待着自己的发话。


    越沛望着越青朔愈加紧绷的脸，忍住自己为宣忆谙说话的心，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不说话越青朔兴许还会收回自己一时兴起的话，一旦自己开口，那越青朔说什么都不会再改变自己的想法。


    殿内三人无声的胶着着，只能听见彼此隐隐地呼吸声。


    最终还是越青朔开口打破了这场僵持：“倒是朕差点好心办了坏事，既然此非汝所愿那朕也不好做这等逼迫之事。那便罢了，你的母亲依旧是自由的。”


    越青朔的最后一句视线是停留在宣忆谙发间的那根玉簪上说的。


    “多谢圣上。”宣忆谙、越沛异口同声开口。


    越青朔留了他们大半日，再耽搁下去城门就要关了，已开府的王爷不得留宿宫中，越青朔便让于公公亲自将安王和安王妃送出宫门。


    “安王妃想必今日一定是郁结于心，常王妃若是久未回来不防进宫去寻皇后，皇后温婉，你们应该聊得来。”


    临行前，越青朔如是说。


    ……


    赵寻和乔娘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看时辰他们在宫里待得时间够久的了，只是进宫谢恩何需用一下午的时间，别是出了什么事，乔娘知道宫里那个人对宣忆谙来说以为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寻不知乔娘心中所想，以为她只是第一次进宫，见主子们耽搁这么久心里不踏实，他想安慰乔娘王爷每次进宫都要这么长时间。


    但转念一想，他也是回回担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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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那位别对自己的王爷使了什么阴招，往常王爷一个人还好脱身，今日有王妃在，若是对王妃发难，王爷是一定会护住王妃的，那时可就不好说了。


    两个人心中各自忧虑着就看见宫门的另一面，于公公穿着宫廷内饰的暗红衣服在前面引路，他身后跟着的不是越沛和宣忆谙是谁。


    乔娘和赵寻不约而同一起松了口气，忙上前迎接自己的主子。


    越沛：“有劳于公公了。”


    赵寻会意，从袖中掏出沉甸甸的一袋银锭放入于公公的手中。


    于公公笑得更真心了：“王爷还是这么客气。王爷放心，圣上今日心情好，不会同您二位较真的。”


    说完于公公便告退回了宫中去给越青朔复命，若是耽搁太久越青朔该起疑了。


    回了安王府，宣忆谙和越沛都没有心情用膳，便叫乔娘将桌上准备好的膳食全扯了。


    侍女们小心翼翼的撤下一应吃食，轻手轻脚将门带上。


    越沛用沾了水的湿帕把宣忆谙手上干掉的血渍擦干净，干成一小块红褐色的血渍非常不容易擦掉，越沛又怕牵扯到结了痂的伤口，只得用帕子的一角小心的来回擦拭。


    “今日一看他对姜逊和姜韵的去处并不知情，那城外的事他大概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宣忆谙把手搁在越沛的掌心里任由对方细细的擦拭，一边说着他们今日对越青朔的观察与试探。


    在安王府里，宣忆谙不想在喊那个人一句圣上，更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越沛从鼻腔中“嗯”了一声以示赞同，以他多年来对越青朔的了解，今日他在听见他们说姜韵和姜逊出城一事后的一言一行并不是作伪，而是真的不知道。


    如此一来，常王和姜家在城外囤兵一事就有了另一种解法。


    宣忆谙沉默着等着越沛的下文，奈何等了半天越沛的眼睛里似乎只有自己手上丁点大的伤口。


    她动了动想要抽回手，只是破了点皮压根算不上伤口，不用这么精细的对待，当下最要紧的是城外的那些姜家军。


    不过宣忆谙的手被越沛牢牢钳制着，她抽回的动作没能完成。


    越沛低着头有条不紊的给伤口伤药，宣忆谙不解地看着他的侧脸，后知后觉发现这个人好像心情依旧不好。


    “你怎么了，是因为越青朔而觉得恶心吗？”宣忆谙认真地问。


    她想起进宫后见到越青朔开始越沛的情绪便不好，虽然在外人看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宣忆谙就是能敏锐地察觉他的不对。


    她想着出了宫见不到越青朔了他的心情能好点，没想到越沛的心情更差了。她自己吃不下饭也就算了，就连越沛也没有吃饭。


    越沛低着头宣忆谙看不见他的眼睛，就想偏着头想去看他的眼睛，正好越沛上完药直起身子，二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越沛深邃晦暗的眼睛盯着宣忆谙，直把宣忆谙看得心里打鼓，她欲开口就听见越沛寒着声音问：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