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忆谙抬眸震惊地望着宣彧，似要从他眼中找出开玩笑的意思。


    那本册子事关重大，越沛绝对会把它随身携带，她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名册偷过来，若是被越沛发现了……


    宣忆谙想说宣彧的办法是否过于冒险，想要劝其三思。


    不过宣彧目光沉沉，并无半点与她玩笑之意，下定决心要让她拿到名册。


    宣忆谙觉得他在作死，他可是历经三朝的老狐狸，会看不出越沛的真面目？


    她劝道：“父亲，回京尚需要些时间，我们不防从长计议。”


    “为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宣彧俨然一副不想听的模样，打断宣忆谙的劝阻：“你无非是担心事情败露安王不会放过你，旁人或许会这么觉得，但安王妃，你说，安王真的会因为一个名册便杀了他放在心头上的王妃么？”


    “父亲，其实王爷他……”宣忆谙眸色暗淡了几分，肩膀也耷拉下来，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王暗中来金陵城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身旁除了一个侍卫就只带了你。”宣彧看着宣忆谙的脸，语气颇有些玩味：“你的意思是，安王不喜欢你。”


    宣忆谙：“女儿也不知安王为何要带女儿来此，只是确如父亲所言，王爷对女儿一直都只是……相敬如宾。”宣忆谙想了想，斟酌出这么个词。


    宣忆谙支支吾吾地解释着越沛对她其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样上心，“大婚后女儿想着做点吃食给王爷送去，可王爷根本就不见我，我便想着是他太忙了，带着文心亲自给他送去了书房，谁想，他竟然大发雷霆，把女儿辛苦为他煲的汤给摔了，为此还差点禁了女儿的足。”


    宣忆谙掩着面在宣彧看不见的地方拼命眨巴着眼睛，她昧着良心绞尽脑汁编排了越沛这么多，不挤出几滴让人于心不忍的眼泪可怎么行？


    宣忆谙只顾着跟父亲哭诉自己的“委屈”，没看见宣彧听见宣忆谙把婚后的委屈和苦水的时候，一直藏在眼底的猜疑似乎弱了一二。


    越沛与自己不对付，却不得不娶了他的女儿，还是他亲自去到圣上面前求得这门亲。


    这小子表面上抱得美人归，心里头恨不能将自己杀之而后快，没有因为自己而为难宣忆谙，越沛此人应当是咬碎了牙在忍吧。


    是以，他来的路上听见有传闻安王和安王妃琴瑟和鸣，王爷对王妃何其上心，甚至为了找王妃封了整个金陵城云云。


    看来这些传闻都是越沛有意放出来迷惑他和旁人的假消息。


    思及此，宣彧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带着宣忆谙的哭哭啼啼他也懒得呵斥。


    宣彧：“谙儿，你要知道我们不比寻常百姓，情情爱爱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安王妃就是安王心尖上的人那才是最重要的。”宣彧走下来把宣忆谙扶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明白吗？”


    宣忆谙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宣彧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安抚道：“安心当你的安王妃吧，只要为父尚在一日，你的正妃之位就没有人能威胁的了。”


    宣忆谙：“是。”


    宣彧：“好了，出来耽搁的时间也够久的了，王爷这会应该回来了，你快些回去伺候王爷。”


    宣彧说完久久凝视着宣忆谙。


    宣忆谙会意，行礼后便顺着宣彧的话轻轻离去，行至门口时她听见宣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对了，来金陵城这么久见过你的外祖了吗？”


    宣忆谙推门的手堪堪僵在半空，她转身看向宣彧，道：“父亲，女儿虽然知道外祖居住在金陵城，但……女儿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外祖，后来又因为城中之事……女儿还没能去见外祖倒是沈思阿舅先看到女儿认出了我。”


    宣忆谙看着他谨慎回答，心中揣测是不是今日沈思来找自己的时候被他的人看见了。


    宣彧叹息道：“认出你是自然，你与你母亲像了个十成十。


    每每看见她宣彧都会想到自己已故的发妻，想到已故的发妻，他牢牢锁在心底的事便会翻过重重枷锁暴露出来，让他寝食不安。


    “走吧。”宣彧像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摆摆手让她出去。


    文心提着灯笼瞧见那抹淡紫色的身影从紧闭房门的屋子里出来后慌忙迎上去。


    待走远了后，文心担忧的看着宣忆谙，每次见过宣彧后，王妃就是捂着小腹一脸恶心反胃的表情。


    心情也会低沉很久，许久都不会跟她和乔娘说笑。


    灯笼里微弱的烛光让夜风裹挟着摇摇晃晃，人的视线也恍恍惚惚看不清明。


    文心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以把灯笼抬高凑近宣忆谙照亮她的侧脸，文心惊呼一声：“王妃，你的脸怎么了？！”又红又肿，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文心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间屋子，转身就要回去找那人替宣忆谙出气，好在被宣忆谙一把薅住，冷声道：“你要做什么，找死吗？那便去吧。”


    说完转身便走，留下文心一个人站在原地。


    文心见宣忆谙真的生气了，连忙追上去，“王妃，你别生气啊，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冲动了。”


    她的确一时气性上头冲动行事，若是被宣彧察觉到不对别说宣忆谙这么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就连她们的小命也直接没有了。


    宣忆谙走在前面，任由文心在后面跟着，文心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耷拉着脑袋紧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走着走着宣忆谙突然定住脚步，文心跟在后面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她。


    宣忆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文心正色道：“文心，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倘若将来有一天我所谋之事被他发现了，带着乔娘拿上我给你们准备的银钱走得越远越好，不用管我。”


    文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宣忆谙这样说，她也不是第一次摇头拒绝这样做，但是这次宣忆谙没有叹气后便随她去，而是郑重其事道：“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如果你不听，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文心：“王妃……”


    文心提着灯赶忙追上走在前面满腔怒气的宣忆谙，虽然不想惹宣忆谙更生气，但她还是心疼说道：“王妃你的脸一看就是被打的，王爷看了该怎么跟他说啊？”她脸上的伤没个两三天是好不了了。


    宣忆谙脚步一顿，随后道：“他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明早找个帕子遮掩一下吧，就说是我花粉过敏了。”


    “赵寻说王爷今晚会晚些回来，不是不回来了。”文心道：“而且王爷已经回来了，正到处找您呢。”


    赵寻问她几次了，宣相要跟王妃聊到什么时候，天色太晚了，还是早些让王妃回去休息，不过都被文心寻了借口打发走了。


    宣忆谙：“……”


    既然如此，宣忆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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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帕子已帕掩面：“就说我是在宣相那吃错了东西，脸上长了疹子见不得风……”


    “什么见不得风？”


    宣忆谙刚把脸遮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越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一看，十步之外正是迟迟等不到宣忆谙回来出来找宣彧要人的越沛。


    他远远看见宣忆谙主仆二人的身影，距离太远听不太清明，只听到个话尾。


    越沛身高腿长，再开口是人已经走到宣忆谙跟前，覆在她面上的帕子尤为扎眼。


    “脸怎么了？”越沛伸手就要去摘她脸上的帕子，被宣忆谙按住只要一使劲就能扯掉帕子的手。


    宣忆谙：“我在父亲那吃错了东西，这会脸上又长了疹子不能见风。”


    文心焦急补充道：“王爷，王妃脸上的疹子若是见了风便容易落下疤，您可千万不能动王妃的帕子。”


    夜风袭袭，浅色的巾帕挂在宣忆谙的脸上随着风飘动，她不得不抬袖给自己挡住些许的夜风。


    女娘家都把自己的面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宣忆谙也是个爱美的人，只看她那一个又一个的首饰匣就能看出来，要是因为脸上的疹子毁了容……


    越沛想，她会把天给哭塌吧？


    此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避风，越沛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宣忆谙的头上：“你那个小帕子能挡什么风？”


    宣忆谙：“……”


    她的脑袋结结实实被越沛的外衫罩住，视线顿时陷入黑暗，宣忆谙听见越沛嗡嗡的嗓音透过衣衫传进自己的耳朵：“你们先回去吧，王妃我带回去。”


    说完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宣忆谙足尖一点便带着人借着轻功一跃而上。


    周遭的风飒飒吹拂着外衫，总会有那么一片衣角没能掖严实随着风往越沛的脸上吹去，遮住他的视线。


    衣衫被风吹动，柔软的布料时不时划过越沛的侧脸和鼻尖，扰得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鼻尖，奈何怀里抱着人腾不出手。


    偏偏这会的夜风像是存了心要戏弄他，任他怎么偏头躲都能不偏不倚的吹到他脸上。


    他极轻的“啧”一声，反正也要到了干脆忍着吧，他无奈想。


    下一秒，他就看见缩在他怀里的宣忆谙双手巴拉巴拉从一团衣衫下伸出手把那些胡乱飘的衣角挨个攥在手心里。


    越沛：“……”他视线往下一瞟，正好把宣忆谙的动作收入眼中。


    他眼角轻轻弯起，装作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只是脚下的速度有意慢了些。


    宣忆谙察觉不到越沛的动作，手上还是在把漏在外面的衣角攥在手心，越沛看着好笑，攥得那么紧，不觉得闷吗？


    他看了会就打算开口让宣忆谙松手，不用攥那么紧，已经到了他们的房间。


    屋檐下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笼点亮着，比其他地方的光线都要充足。这是越沛特意命人挂上的，在王府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宣忆谙总会在房间四周点上非常多的蜡烛，屋外更是挂上比正常灯笼数量多上一半的灯笼。


    想来是怕黑吧，越沛这样想。不过说到怕黑越沛转念一想，要真的是怕黑，上次在山上“迷路”的时候她可是哪黑往哪跑，一点也不见怕黑的模样。


    那点这么多的烛火就是为了看个亮么？


    越沛不懂他们女娘家的心思，反正照着做应该不会出错，刚要把宣忆谙放下，他眸色一凝暗了下来，看见了宣忆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