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忆谙抬眸望着一脸认真的姜韵，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之比她大一岁但是面庞却有着在沙场上磨砺出几分坚毅的朋友。


    她的视线在姜韵的脸上来回扫视着，试图从姜韵的表情中找到一星半点的作伪来证实她多年来在心中从未动摇的想法。


    这些官宦人家的心里都是如出一辙的肮脏、恶心、不堪入目。


    即便眼前这个鲜亮的女子看起来与她所知道的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并无半点相似。


    但是难保她身后的将军府与她是同样的人。


    审视隐藏在疑惑的目光之下，与姜韵的相识在宣忆谙的意料之外，她想方设法进京就已做好孤身一人入局的打算。


    这个喜欢穿红衣的女娘咋咋呼呼的闯进来，让她开始回想自己曾经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偏执。


    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无一例外地利用，同样，她身边的所有人对她又何尝不是有所图，包括越沛……


    但好像只有姜韵事真的把她当朋友，她几次试探都没有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


    宣忆谙看着姜韵头头是道的分析给自己听：“给食物里下毒我从小在宫中见得多了，哪有人想害人会蠢笨到这个地步，亲手把证据交给旁人。”


    宫中人多口杂，宫女太监年年都会进来新人，除了各宫用的久的老人，其余的谁知道是谁，有心人使些银子总能把事情办妥还找不到破绽。


    当晋圣上的几个皇子皆是因这些伎俩而夭折，至今圣上膝下无子。


    相府伺候的人跟皇宫可没法比，轻易就能查到是谁干的，更何况这毒还是宣忆谙亲自拿过去的。


    若是没有见识过宫中这些阴险伎俩的人也许会被糊弄过去，但是宣彧那个老狐狸伺候的可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的圣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即便当时悲痛欲绝没能想这么多，可冷静过后还是没能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姜韵可不信，以前她不认识宣忆谙，深宅大院里的苟且腌臜事也不止这一件两件。对于这些传闻她也就听个乐，但是如今她把宣忆谙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那就不能任由自己的朋友背此谋害至亲的污名。


    宣忆谙听着她振振有词，心中淡漠一笑：一个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朋友就能察觉出此事不对劲，但是她的父亲……


    呵。


    宣忆谙眼里的情绪一一褪去，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布下得这盘棋局谁来了都不能轻易离开。


    宣忆谙垂下眼眸，再睁眼的时候换上自嘲的情绪：“夭亡的是他的儿子，他为之愤怒失去了理智也无可厚非。”


    “说起来要不是圣上救了我一命，恐怕我早被气疯了的父亲杀了祭奠他未出世的儿子。”宣忆谙想了想摇头笑着。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总不能对他不敬吧。”姜韵看宣忆谙替宣彧说话，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宣忆谙看她生气连忙扯住她的衣袖角晃了晃劝哄道。


    姜韵：“……”


    她“啧”了一声，这件事她的确给抛到脑子后面去了，再怎么样宣彧那老头也是忆谙的父亲，这好不容易才把人从那荒园子里接回来，可不能因为自己再惹得那老头不快。


    宣忆谙歪着头眼睛带着笑意看姜韵气鼓鼓地把她刚收进匣子里的首饰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存心给她捣乱，她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往匣子里收。


    等姜韵出了气跑到桌案那边帮她收拾案上的书册后，宣忆谙眼中含着地笑意逐渐散去，她忍不住勾起一边嘴角，一声冷嗤：瞎话编的她自己都快信了。


    宣忆谙收拾好心绪转念一想，她想好回京后要给聚语楼些什么样的话本子了。


    这盘棋僵持了太久，该落子了。


    越沛一行人出去了一整日，直到月亮升到树梢，才见赵寻回来传信：“王妃，王爷让我回来告诉你，他今夜有公事要忙，让您不必等他先行歇息。”


    “王爷回来了？”宣忆谙问。


    赵寻点头，傍晚时分越沛一行人就下了山，现下两位王爷和齐康里正在外头清点百姓受损的房屋。


    宣忆谙点头：“知道了。”


    文心轻手轻脚把门合上后对宣忆谙道：“王妃先睡吧。”她见宣忆谙早就打起了瞌睡但迟迟不肯入睡，现在越沛让赵寻传话回来，那就不用再继续等了。


    谁料宣忆谙摇头说道：“这觉睡不成了，你先去睡吧。”


    文心在宣忆谙身边待了多年，看她神色便能猜到一二分缘故，两位王爷和大理正都在城里清点城中受损的物品，那宣彧呢？


    “王妃……”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羽卫在门外道：“王妃，相爷有请。”


    “回你的房间睡觉去。”宣忆谙目不斜视盯着关上的房门，外面的人影印在窗上，她道：“知道了，本宫随后就到。”


    宣忆谙眸色晦暗，今日沈思来她让文心先把人送回去，等她去找他们，特意在房间里等了一天还以为白日里就能等到宣彧找他，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


    “吱呀——”


    连日大雨浸泡着的房门还未来得及修缮，动作间总会发出异响，身后木门被侍从关上。


    房间里的烛火燃烧的太久，烛芯没人修剪，火光摇摇晃晃堪堪照明，此刻房间内略显昏暗。


    宣忆谙唤了一声，半晌没听见有人应声，她左右环顾一番，便立于原地静候。


    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宣忆谙站的腿脚发麻，正欲活动一下腿脚就听见五步之外的屏风后穿了一声低沉的咳嗽。


    宣彧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绕着宣忆谙打量一圈后点点头道：“嫁给了安王成为了安王妃想来要比做宣家的女娘要好的多。”


    宣忆谙状似不解：“父亲何出此言，女儿即便嫁作人妇也永远都是宣家的女儿，是父亲的女儿。”


    “是吗？”宣彧低头去望着她，像是思量着她话中的真假。


    “女儿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偌大的房间，宣忆谙不躲不闪，站在那生受了宣彧的一巴掌，她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发间的银簪猛地一甩从发间滑落甩到门边。


    霎时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只余宣忆谙发间地流苏剧烈摇晃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铃声。


    “你若是忘了，为父不介意帮你回想回想你是谁。”良久，宣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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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右手背在身后，掌心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手背上的一排青筋暴起。


    宣忆谙半只耳朵一片嗡鸣，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仅剩的一只耳朵在嗡鸣声中勉强听见宣彧的话，宣忆谙顾不上缓息片刻，立时跪在地上，问道：“女儿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动此大怒？”


    宣彧沉眸凝视着他这个貌似无辜的女儿，眼神晦暗不明，他冷声道：“你不会不知道安王来金陵城是干什么的？我的好女儿帮着一个外人来对付自己的父亲，嗯？”


    宣忆谙抬头看着他，声音带着慌乱：“父亲，父亲此言何意，女儿何时帮着外人对付您？”


    “……”


    宣彧眯起眸子居高临下打量她，观她眼中的无辜不似作伪，随即甩袖重重冷哼一声，睨着她：“我不信你不知道安王来金陵城是奉了圣上的令来查春闱一事。”


    “女儿也是前几日刚刚知晓。”宣忆谙低头思索一番，复又抬起头：“不过这与父亲有何关系？”


    “宣忆谙，装过头了就没意思了。”宣彧转身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冰冷审视的目光投射到宣忆谙身上，他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周身气息不怒自威，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低沉了下来，宣彧语气淡淡：“你不会不知道文观言曾是我的门生。”


    春闱当日，他昔日的发妻以血书敲响登闻鼓，此事震惊整个朝堂乃至京城，更是无数学子还被软禁在京城。


    此事牵连甚广，朝中人人自危各怀鬼胎，都等着越沛把证据查清，好知道风往何出刮。


    如今越沛把证据找了出来，还直接把信传到了圣上手里，让宣彧连从中转圜的机会都没有。


    宣忆谙：“女儿不知父亲此言何意，女儿一直都将父亲的话谨记于心，只是女儿一直在晚园长大，许多事情都不曾知晓……”


    她低声解释着，突然想到宣彧说的是什么意思，恍然明白宣彧为何会那样问自己，声音不由自主越来越低，但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道：


    “但女儿以为父亲并未参与此事，即便曾收文大人为门生那也是陈年旧事，父亲行的端做的正又身为相爷，圣上必定不会冤枉您的。”宣忆谙说着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希冀。


    宣彧眼角不自觉微微眯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些年来宣彧始终不清楚宣忆谙到底知不知晓当年的事。为此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杀了未免有些于心不忍，不杀……


    许是天都知道为他排忧解难，这个蠢货居然干出谋杀亲弟之事，得知那是个男婴的时候宣彧是真的想要借此机会杀了她一了百了。


    哼！


    也不知道是哪股风吹到了宫里，竟然惊动了圣上，阴差阳错救了这孽障一命。


    他顺势将其关进晚园，故意放任不管本想任其自生自灭，岂料这孽障的命还真硬，还真让她活到了现在。宣彧心中一声叹息。


    不过今日看来，这孽障没有死倒是能帮上自己，他望向宣忆谙：“安王已经告知圣上他拿到了事关春闱一事的名册。”


    “圣上命我们速速启程回京，是以在回京之前，你将安王手中的名册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