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坐在主位，宣忆谙和越沛坐在一侧，四双眼睛对视着对面的四双眼睛。


    末了越沛眼神朝主位上的越柔斜了眼，越柔低头捻着手里的珠串视线紧紧盯着手上的珠子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新奇物件，总之就是不把眼神往下面四个人身上放。


    宣忆谙面色如常不着痕迹的打量她正对面的公子，此人衣着华贵，看着年纪稍小眉眼处还有未褪去的青涩，看起来就像是明媚的邻家公子。


    宣忆谙不认得这位小公子，但她认得他身旁坐着的是常王越青朔，探春宴上曾远远见过。


    能来大长公主府并与常王齐坐的想必只有圣上一母同胞最小的弟弟宁王越青衡了。


    宁王跟两个哥哥相比明显性情要跳脱些。


    他好奇的目光几次忍不住往宣忆谙身上走，看到宣忆谙的视线向他移来自己还会下意识躲闪，几次后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皇姑姑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几次三番想把我和二哥赶走，原来是公主府来客人。姑母嫌我和二哥碍眼直说就是，我们又不是没有眼力见儿。”


    怕什么来什么的大长公主闭上眼睛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我那哪是嫌你们碍眼？我……”


    越柔顿了顿，她本意是想请宣娘子来吃顿饭，赏玩一番，也好跟她未来的侄媳亲近亲近。


    谁能想到这两个混账玩意今日吃错药登她的门，往日怕自己提及他们的婚事那可是三催四请才能来一趟。


    谁能知道今天来了以后反倒赶都赶不走。


    越青衡才不管这些，仗着自己年岁小得越柔喜欢可着劲在几个哥哥跟前作。


    “知道自己碍眼不还搁那坐的好好的，也没见你说走。”越沛看不下去越青衡那副‘恃宠而骄’样子怼道。


    别说越柔了，他自己这会也心虚着呢，眼神就不敢往宣忆谙那边瞟。


    越柔让他请宣忆谙来公主府玩，昨日回得太晚来不及派人告诉她一声，本打算早上跟宣忆谙说的，但一早又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就把这事忘了。


    他这会心里正打鼓，担心宣忆谙以为他们仗着自己是皇室之人对她随意招来喝去，越沛能察觉到宣忆谙好似有点厌恶……权势。


    偏生越青衡是个正缺心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你怎么光说我。”越青衡说着就要祸水东引。


    越青朔可没他这么缺心眼，及时挡了回去：“我说要回去是你非要赖在姑母这吃饭，这会还要冤枉我？”


    越青衡：“……”行，这一个两个的真不够意思！


    越青衡心想他哪知道他未来嫂子会来，他要是知道今日就不来了。


    他冲两个兄长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宣忆谙和善一笑：“宣娘子勿怪。”


    “宁王殿下说笑了，公主殿下定时常挂念几位王爷，今日人聚在一起想必殿下心里十分高兴。”宣忆谙从他们你一言他一语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她本以为大长公主只是得知她即将与越沛成婚，于情于理都要几个王爷和她先见一面，然后再拿出她皇家的威仪震慑自己一番。


    如今看来倒不是她想的那样。


    今日宣忆谙方得见公主殿下，看着是个面善的女子。约莫在座的除了越沛对现下这番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宣忆谙深深觉得此事要怪还是得怪越沛，大长公主邀约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跟自己说。


    不止是宣忆谙，越柔也有些不满的瞪了越沛一眼。


    越柔在宫里长大，待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眼就看出宣忆谙的不知所措，当即就想到定是越沛没有把她的意思好好跟宣忆谙说，恐怕宣娘子误会了自己请她来府的意思。


    平日里不着调也就算了，她见侄媳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如此马虎。


    越柔瞪完越青朔越青衡又瞪了眼越沛，忍不住摇头，这三兄弟都这么大了竟没一个省心的。


    “不说这些了，我特意命人备了京中时兴的膳食，听说年轻的女娘都喜欢这些，不知合不合宣娘子胃口。”越柔懒得搭理她这几个侄子，亲昵的拉着宣忆谙的手说道。


    越柔的手触碰到宣忆谙的一瞬间，她怔愣一瞬，面色不该心里却陡然起了一个激灵，宣忆谙压住心里异样的情绪温声道：“多谢大长公主。”


    越柔知道上次探春宴宣忆谙也受邀前来赴宴，只是她觉得这么好的春光自己一去反倒惹人不自在，越柔便不愿去煞风景。


    正因如此才没见着宣忆谙。


    圣上赐婚的消息传到越柔这时她顿感后悔万分，煞风景又如何，那也不能为此不去看她侄媳啊。


    当即要写帖子邀请宣忆谙入府一叙，好歹是被昭嬷嬷拦住了，但也只拦住那么一时，没几天到底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又听闻宣忆谙遇到了刺客，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直接登宣府的门，只得连夜派人让越沛把人请过来。


    被“请”来的宣忆谙干巴巴一笑，目光顺势朝越沛扫去，触及他的目光后凉凉瞪了他一眼：“安王殿下将公主的话甚是放在心上，一早就来宣府请臣女。”


    越柔点点头：“也算干了件有正形的事。”


    越沛：“……”


    越柔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牵着宣忆谙走向偏厅。


    坐在一旁没吱声的越青朔可没把越沛和宣忆谙“暗潮汹涌”的你来我往落下。


    见人走远了才挑起眉头状似不怀好意的问道：“请来的？怎么请的？是‘请’吗？看着不像啊。”


    “……”越沛扯扯嘴角：“常王殿下一把年纪了好奇心还挺重。”


    越青朔笑了。


    越青朔给他一个肘击。


    “话说三哥今年二十又五，二哥你比他还大个三岁，你什么能有王妃啊？”越青衡适时插话，一派天真的问道。


    这回轮到越沛毫不留情的嘲笑越青朔了。


    越沛拍拍越青衡的肩语重心长道：“你二哥这人心思跟马蜂窝似的，有数着呢，与其催你二哥不如去姑母面前帮你二哥多提几句。”


    “越沛。”玩笑归玩笑，越沛此言可戳着越青朔心窝了，他敛了笑意沉声道。


    越沛知晓自己口快失言，也收了玩笑的态度：“小弟失言，二哥勿怪。”


    越青衡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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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玩笑开大了吧。


    他双臂一展，一手一个把两个哥哥揽在肘窝里，“都是兄弟，跟小爷一样大度点，啊。”


    越沛：“……”


    越青朔：“……”


    可惜越青衡的话没有人应，不是越沛他俩还在闹别扭，而是被宁王殿下卡住脖子的另外两个王爷正使劲掰他的胳膊，企图让自己的肺部呼吸到新鲜空气。


    偏厅离正厅不远，越沛他们说话也没有收着声，是以都被越柔和宣忆谙听了去。


    “青朔比沛儿还年长几岁，不知为何给他挑选谁家女娘他都不要，你说这是为什么呀。”越柔走着走着突然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深受先帝和当今圣上尊敬，她本人也无心权势，结党营私跟她半点关系也挨不着，成日里只操心她这三个侄子还有圣上的子嗣一事。


    偏生只这些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宣忆谙心思机敏，从那二人陡然顿住的话中敏锐地察觉方才越沛和越青朔的语气有些不对。


    她道：“常王殿下端方持重，心里自有一番计量，殿下切莫过于担心。”


    一帘之隔的越沛不自觉磨了磨牙根，瞅着越青朔笑：“听见了吗常王殿下，说你端方持重呢。”


    越青朔不语，只是眯了眯眼睛让他滚。


    ……


    宣府晚棠轩后院。


    一个脸上镌刻着风霜，带着深深沟壑看着有些疲惫的男人藏匿于院中一颗不起眼的树上。


    晚棠轩没有芍药，他的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芍药花的香气。


    直到夜色降临，宣忆谙回到相府踏进后院时此人才从树上下来。


    见了宣忆谙恭恭敬敬唤一声宣娘子。


    “没让人看见吧？”宣忆谙问道，一边让乔娘把食物拿过来。


    “小人一直保持谨慎，不曾让人看见。”男人回道。


    宣忆谙坐在石椅上目光示意他坐下：“外面羽卫的人正在全城追捕你，若是被发现了前功尽弃不说你的小命我可不一定救得了。”


    “小人知道，多谢娘子给的庇护之地。”


    任凭外面那些羽卫把康宁城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人活腻了胆敢去相府搜查。


    薛阁正是昨日在康宁城闹出若大动静，惊动大理寺引得羽卫严查关口全城抓捕的刺客。


    此刻他卸去那日在街上展现的狠厉与毒辣判若两人，宣忆谙面前的薛阁竟有些谦和。


    得了宣忆谙首肯后薛阁才坐下接过乔娘递过来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这副模样倒像是饿了几天，宣忆谙皱起眉头看向乔娘。


    乔娘解释道：“薛公子回来时夫人正好来院里，直到傍晚才走还带着奴婢去给姑娘添置嫁妆，所以晚棠轩就没人给薛公子送饭。”


    “小人知道情况特殊，饿几顿无妨的，没有耽误姑娘的要事便好。”薛阁咽下嘴里的一口饭说道。


    话虽如此，倒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她宣忆谙虽需要有人替她卖命，可这条命需得用到钢刃上，而不是在这种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等人吃完饭后宣忆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文府探明白了？你要找的人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