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稳稳捏住荆棘鸟，圆圆滚滚的身子，还在扑棱翅膀不断挣扎。他没有用力，面对白珈好奇的目光，张开手，试图袭击白珈的荆棘鸟乖乖站在少年的手掌中，歪着头，黑豆般的小眼睛溜溜看着她。


    肚皮上覆盖着白色绒毛，背部和翅膀是灰色。


    白珈伸手戳了戳，小鸟喳喳喳地跳开，似乎相当不满，白珈笑出声，又将目光转向柯西，少年正在神游天外，被她叫回神。


    “它们都听你的话？”白珈略偏头问，笑吟吟的脸庞温柔中透着俏皮，看得柯西一愣，后知后觉红了脸，连忙转开眼。


    她微微弯着腰，几缕乌黑发丝垂落胸前，阳光下泛出金色，在他眼中晃荡，暖风送来阵阵馨香。


    柯西点点头，一晃神，荆棘鸟脱离他的掌控，飞向天际。


    见他回应，白珈立刻睁大眼睛，眼神炽热地看着他：“弟弟，想不想赚点钱？我这里有一个发财的好路子！”


    发财？柯西不太热衷。


    他家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是父母经营着马戏团，在弗里亚扎根很多年，非常受欢迎，就连城邦中的富商都喜欢他们家的马戏，正因为此，一家人温饱无虞，还能有些闲钱救济乞丐。


    柯西的父母对钱财并不看重，连带着柯西也很淡泊。


    他毫无波澜甚至有些疑惑的表情显然不合白珈的心意，挠了挠头，柯西只好说道：“那你说说。”


    白珈立刻提起精神，解释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动动你的小手，让这些小鸟去帮我摘红果，送到庄园里，它们每摘一筐红果，我就给你三个铜币，怎么样？”


    柯西没说话，愣愣地盯着她。


    这都拿不下？白珈伸出五根手指：“五个铜币。”


    她诉苦一般：“你也看到了，我们好不容易种的地，这些小鸟正在践踏我们的劳动！你就帮帮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呀弟弟！”


    少年脸色一红，闪身躲开白珈伸向他肩膀的罪恶双手，生怕白珈不死心，急忙解释：“用不着给我钱，荆棘鸟替你摘果子，把它们喂饱就好了！”


    追着他的少女猛地站住，面露惊喜：“这么说你答应啦？”


    柯西郑重地点头。


    他有自己的考虑。现在帮了白珈，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跟着她一起行动，混进梅洛德因府邸便不再是难事。


    虽然对利用魔兽的事情很抵触，可是为了救父亲母亲，只能先忍下来，而且……她似乎不是坏人，应该不会伤害荆棘鸟。


    白珈没注意到柯西心里这么多想法，连忙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任何一只鸟受饿的！”


    荆棘鸟飞行速度快，数量又多，摘起果子来必定会比人快很多，制糖需要的时间可以大大减少。再者，这些鸟吃饱了也不会再想着去祸害庄稼，一举两得。


    两人商议定，柯西在鸟群下静默片刻，旁人看不出门道，白珈却看得一清二楚，金色光芒从他体内发散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一点一点地攀上空中，消融进无边的鸟群。


    荆棘鸟受到指引，不再盘旋，四散而去。


    白珈让人将竹筐摆在庄园里，不多时，陆陆续续有荆棘鸟从四面八方飞回来，嘴中衔着一颗颗红果，全都圆润完好，没有一颗坏果。


    众人纷纷惊奇赞叹。


    不需要去摘果，原本留在地里赶鸟的居民也都加入制糖的工作中，庄园里一派热火朝天，一直忙到晚上灯火通明。


    庄园里的仆人做了收尾，白珈清点了一下，今天一下午的时间，共生产23罐糖，赶上以前两天的生产量。


    刀疤带人从仓库里搬来一袋未脱壳的谷物，撒在地上，忙碌一下午的荆棘鸟一哄而上，一眼望去，满地的鸟低头啄食。


    柯西也卷着袖子帮忙干了些活，白珈走过来，端水给他：“今天辛苦了。”


    柯西接过水。本来已经达到关怀下属的目的，可白珈重活一世还是没有改掉周扒皮的性子，下意识加了一句：“明天早点上工，还有你的小鸟们。”


    柯西：“……”


    鸟也要上工吗？


    -


    后半夜，更深露重。


    哈特走了一夜才回到领主府，两条腿都走细了一圈，被贱民戏弄的事情不光彩，想偷偷溜回房间，却看见一袭红色斗篷拐进领主大人的房间。


    难道有贼？他眼珠转了转，如果有危险，一嗓子就能把守卫都喊过来，倒不如跟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拿点好处。


    平日领主大人防他们跟防贼一样，不知道房间里藏着多少好东西。


    打定主意，哈特蹑手蹑脚地跟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还没抓回来？”梅洛德因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不停发抖，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脾气，“现在怎么办？那只红龙已经送进帝都了！我好不容易才求他们先别把红龙送到陛下面前！”


    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红龙？哈特知道，那是梅洛德因大人献给陛下的寿礼，红龙怎么了？为什么不能送给陛下？


    梅洛德因大人一直想要得到陛下的信任，这些年没少花心思巴结陛下身边的近臣，前些日子折损许多守卫，抓住一头红龙，忙不迭地就当做寿礼送进帝都。按理说，他应该觉得红龙越快送到陛下面前越好才对，怎么反而不想送给陛下了？


    一直沉默的红斗篷终于开口，声音冷漠，“当时我提醒过你，红龙身上或许有黑魔法，你被功利之心蒙蔽了双眼，自作自受。”


    黑魔法？哈特惊恐地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声音。


    被黑魔法寄生的魔兽往往会变得暴虐嗜杀，如果红龙伤了陛下，别说得到陛下的信任，恐怕弗里亚很快就会被圣骑士团给踏平，上到领主下到贱民，谁都别想活。


    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而后是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梅洛德因愤怒又害怕，却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男人：“只要你能把驯兽人抓回来，把他送进帝都驯服红龙，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嗒。


    门外传来响动，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明显。


    两人同时沉默，转头看向门口，红色身影眨眼间冲过去，打开门，却什么都没看到，地下只有几个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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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泥脚印。


    “是谁？”梅洛德因再也维持不住优雅面具，几乎目眦欲裂。


    红斗篷默了片刻，冷声道：“你的人，你自己想办法。”


    说罢，头也不回，踏进没有尽头的黑暗。


    -


    穿过茫茫的平原，羽翼尚不丰满的鹰隼落在维斯特城墙上，歪着头，眼中透出几分好奇。


    大半的居民聚集在庄园内，忙忙碌碌，一桶桶井水从井中吊上来，长满老茧的手立刻接过，马不停蹄地运往后院，倒进木盆中，浸没红彤彤的野果。


    身着褐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庭院中，专心致志地清点瓦罐，天气略微暖和，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表情却依然愉快。


    “八、九……”点完最后一批，白珈在账本上记下，总共是一百九十罐。


    生产这些糖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快，按照这个进度，甚至可以提前完成订单。


    “装车，准备出发。”白珈道。


    三百罐糖很难一批运到弗里亚，所以白珈打算分两批运过去，今天运第一批，一百五十罐，总共要装八辆推车，这么一来，他们这支队伍的人数就很难控制，还要防范盗贼劫路，城里但凡壮一点的青年都被她收编进队，刚才数了数，居然有三十个人。


    白珈让每个人都在胳膊上系上红巾，省的她认不全。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得很快，行至半程，前方一架马车迎面而来，驾车的男人头戴兜帽，压的很低，看不清面容。


    马车里传出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不停哄她。


    白珈盯着对方，直到两架车擦肩而过，她稍微偏头，对柯西说：“拦住他们。”


    柯西立刻追了几步，勒住马绳，驾车的男人见情况不对，用马鞭抽打在马身上，马被柯西安抚住，吼叫一声，却纹丝不动。男人抽刀要砍，刀疤紧随其后，薅住衣领一把将人摔到地上，猛抬脚踩住他胸口，压得他动弹不得。


    白珈不紧不慢，掀开车帘。


    头发凌乱的女人泪流满面，恍若惊弓之鸟，满脸惊恐地抱紧了自己的女儿。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抓我？”


    “这两个是什么人？”白珈指了指车上。


    男人一口咬定：“我妻子和我女儿！”


    车里那个女人闻言，忙哭着否认道：“我们不是！这位小姐，我们不认识他！”


    “我们只不过吵架了而已！你凭什么打我！”男人目露凶光，反手从腰上掏出匕首，刺向白珈。


    谁都没想到这人有武器，众人反应不及，寒光逼近白珈——


    砰！


    匕首斜斜刺入马车，白珈抬起的脚还没有收回，男人手腕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啊啊啊！”


    估计是手腕被踹骨折了。


    白珈暗自点头。


    这一脚虽没有她鼎盛时期十分之一的威力，但也还算够用。


    “你敢对我动手……我一定到领主那里去告你！”


    “你一个人贩子，还敢去告我？荒郊野岭的，你死在这儿都未必有人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