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4章
作品:《夫君他表里不一》 商月楹是跌跌撞撞闯回花韵阁的。
四肢发麻,胸闷气短,一张俏脸发白得紧。
她身后的春桃也没好到哪里去,搀她坐下的那双手都微颤着。
西厢墙角顶上的烟囱还涌着一波浓浓白烟,荣妈妈与秋雨都去了小厨房忙活,廊下伺候的二等婢女见主仆二人见了鬼似的受惊神情都有些讶然,只碍着不得窥探主子隐密,便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寝屋的门被掩紧,春桃紧了紧心神,强迫自己哆嗦着开口:“......夫人,好多血。”
商月楹两片红唇复而抿成一条直线,而心内那根提了一日的另一条线,终是断成两截,断得干脆。
她呆立片刻,忽而歪了身子撑在妆台边缘,勉强逼迫自个坐稳。
他如何能顶着宋清时那张脸,荡一丝那样的笑,那般轻而易举就取了旁人的性命?
耳闻他手段狠戾,而今亲眼目睹,近乎天差地别。
尤其那双慢条斯理擦拭血迹的手。
那双手,从前抚摸她脖颈时也是那样轻柔,那样缓慢。
商月楹闭了闭眼,心中发怵,“春桃,别、别抖了,我也怕......”
嫁与他第一日,她被激得起疹子。
第二日,她被吓得如鹌鹑般躲在这房里。
叫她如何不恼他,如何不怨他,如何不惧他。
霎时,商月楹那少得可怜的窃喜消散得一干二净。
窗外响起脚步声,而后绮窗被屈指叩响,“出来。”
是薛瞻的声音。
商月楹睁大双目望一眼春桃,头晃得仿若拨浪鼓。
她小声央道:“快将他劝走!”
不待春桃作何反应,与商月楹仅一窗之隔的薛瞻好似没了耐性,疾行至门前便自顾推了门进来。
商月楹那慌张又失了血色的脸庞就这般落入薛瞻眼底。
他转眸看向春桃,意味不言而喻。
饶是春桃再不愿,也只得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门被叩紧,薛瞻立在门后没动,仍沉息着,视线牢牢落在她身上,而后,他启声,“......被吓到了?”
“我很好!”商月楹顺嘴答得飞快,暗自咬了半片唇,将脸撇开去,“不、不就是杀个人么,都督有权有势,这些不过家常便饭!”
快走罢,趁她如今尚能稳住,莫要叫她在他面前软下来。
可薛瞻瞧着能看穿她心思一般,双眸扫一眼被她掐皱的裙边,忽往前踏一步,“既不怕,为何避着我?”
商月楹浑身紧绷着,将自己绷成了轻轻一弹便粉碎的瓷器,瞧着坚固,却又脆弱极了。
见他作势要往这边来,慌神下,她连上半截身子都不自觉更往里靠,恨不能离他愈远愈好。
那脚步声徐徐,踏在屋内软毯上,落进她耳朵里,沉闷得紧,慌神得紧。
“哗啦——”
情急之下,商月楹陡然起身,桌上摆件被撞得落了一地,商月楹心一狠,伸手就往臂上挠。
“都督别过来!”她使了些劲,暴露在空气里的那半截手腕被她抓得红痕斑斑,仿若薛瞻再靠近半步,那腕间就能溢出血丝。
薛瞻果真停了下来。
眼下,薛瞻与商月楹不过七八步之隔。
他淡淡垂目,眼瞧着她为了躲他,不惜引他会错意,好叫他觉得,她过敏之症已到了他只要靠近就会加重的地步。
红痕刺目,薛瞻倏而忆起大婚当日,二人穿在身上的喜服,同样是红,那样的红,叫他步步靠近她,而如今这几线红,却叫他又退回原地。
半晌,薛瞻挪了视线,从怀里掏出傍晚时分魏郎中差人送来的药膏。
巴掌大的瓶罐被搁置在桌上,他淡声道:“今日事发突然,是我不对。”
话语一顿,他再望一眼商月楹腕间,语气平静:“你既提了分房而睡,自今日起,我便去书房。”
言毕,他兀自转身离开。
外头没了声响,春桃再进来时,是跟着荣妈妈与秋雨一道。
荣妈妈吩咐婢女布菜,往商月楹身上一瞥,见她腕间红痕醒目,忙心疼凑过去惊呼:“哎哟,好夫人,怎的将自己抓成了这样?”
商月楹对薛瞻过敏一事,只他二人心知肚明,便是连春桃她也没说。
是以,荣妈妈问起时,春桃已抓起了她的手腕细看。
商月楹不愿她们担忧,只勉强笑道:“无碍,方才发现带了只虫子回来,想来是先前躺在草里那会沾上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药瓶,“有药呢,妈妈与春桃都别担心。”
春桃狐疑看她一眼,只得打开药瓶将那沁凉的药膏抹在她腕间。
方才薛瞻来了又走,荣妈妈自然看出些苗头来,但她既在商月楹房里伺候,自是要一切以商月楹为主。
差了那些婢女下去后,荣妈妈旋即搀着商月楹坐在桌前。
商月楹今日本就只用了早膳,午时本想着回来用午膳,却被那窦婉君影响,转而又去了城郊,此刻嗅到佳肴香气,不由顿觉饥肠辘辘。
吃饱喝足,商月楹眉目松散不少,姿态也放松了些。
荣妈妈忽又吩咐秋雨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商月楹拧眉,“......妈妈?”
荣妈妈噙笑将药碗推了过去,“这是魏郎中昨夜开的安神药,这会还烫着,夫人先去沐浴,出来再喝也行。”
那药闻着瞧着都难喝得紧,商月楹嫌恶别开脸,“我不喝。”
荣妈妈还要再劝,又见商月楹起身在她眼前转了几圈,“妈妈快看,我好着呢!”
拗不过商月楹,荣妈妈只得妥协一笑:“行,奴瞧夫人也无大碍,这药便先温着,夫人夜里若睡得不踏实,再喝也不迟。”
夜深了,商月楹出了汗,身子黏得慌,春桃与秋雨便伺候她去浴房沐浴。
荣妈妈则端着那碗药退了出去。
拐到廊角时,荣妈妈‘哎哟’一声,被立在阴影处的身影吓得心冒出了嗓子眼。
看清脸庞后,荣妈妈腾出手来擦额上的汗,“都督?”
见薛瞻不语,她忽又想起晚膳前商月楹的神情,问:“都督惹夫人不快了?”
薛瞻没答她的话,只是将视线落去她手中那碗汤药。
他启声,听不出喜怒,“她为何不喝药?”
荣妈妈‘哦’了一声,道:“夫人说她好着呢,奴瞧着她精气神还行,是药三分毒,便没劝着夫人灌下去。”
好着呢。
薛瞻呼吸重了几分,压下心底莫名钻出来的不知是怨是怒的情绪,一言不发离开了。
荣妈妈眼瞧着他离开,小声嘀咕:“幼时讨喜得很,长大了怎的这般......”
分明关心得紧,偏这模样不讨夫人喜欢。
仆妇回首望了望寝屋,暗叹一声。
都督与夫人,还有得磨合呢。
.
接连两日,商月楹都没再见到薛瞻。
清晨,园子里的蝴蝶兰开得正好,春桃打着哈欠去轻戳花蕊,赶走那调皮采蜜的蜜蜂后,蹬蹬两下钻进凉亭,看向那倚在亭栏边摇扇的人儿。
“夫人,都督这两日都不在府里,今日回门之事怎么办?”
商月楹动作一顿,嬉笑答道:“怎么办?他不与我一同回去正随了我的意,我有许多话要与阿娘说呢!”
不过两日,她便已将先前那事淡忘,复而明媚起来。
春桃茫然道:“可夫婿不一同回门,外头那些人会议论夫人的......”
“议论便议论,”商月楹从善如流开口:“我嫁了过来,只要他一日是都督,我便一日是都督夫人,没有谁会那般没眼力见议论到我跟前来。”
“只要我听不见,便随那些人去议论。”
商月楹这两日冷静许多,亦想明白许多,甚么名声,规矩,在这都督府好似都消失殆尽。
她早在被赐婚时,就与薛瞻牢牢捆在了一处。
倒不如随心所欲,痛快了自己。
至于薛瞻,暂且先躲着吧。
回房换了身衣裳,又细细往脸上施粉,瞧着铜镜里现出个美人后,商月楹吩咐春桃备了些回门的礼,这才笑意盈盈旋身往外走。
引泉侯在门口,商月楹扯唇笑笑,使唤他去套马车,正等着,元澄匆匆从巷口拐进来。
商月楹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佯装往四下看了眼,“都督还在忙?”
元澄答道:“......是,大人特命我回来说一声。”
他往怀中摸了个锦盒递去,商月楹打开一瞧,是对镶了金的宝镯。
商月楹扬起一侧眉,“这是何意?”
元澄:“大人说,那日吓到夫人,这镯子是为赔罪。”
嘁。
商月楹撇撇唇角,道:“知道了,你可还有事?有事便忙去罢,引泉套马车去了。”
提裙方往前迈开一步,她又回首来补充道:“哦,同他说一声,我思念父亲母亲,今日回门,我就暂且先不回来了,多住几日再回。”
当日薛瞻求景佑帝赐婚,曾亲口说,她可随意回去。
她乐得如此。
元澄张张嘴要说什么,那头引泉已套好马车过来,都督府的车夫总算派上用场,接了商月楹上马车就扬鞭而去。
元澄:“......”
大人,有些不妙呢。
.
都督府与商府虽说只隔了两条街,可这次是回门,商月楹堂而皇之走路回去到底是说不过去。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马车就停了,商月楹欢喜打帘去望,秦意与商恒之正立在石阶上抻着脑袋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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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爹爹!”商月楹不顾身后荣妈妈的呼唤,忙捉裙跳下马车,张开双臂往门口奔去。
秦意被她扑了个满怀,嗔笑着点她鼻头,“急什么?我与你爹爹能跑了不成?成了亲便将规矩都给忘了?”
商恒之眸中不舍变了又变,上上下下打量商月楹好一阵,这才欣慰一笑:“檀娘瞧着没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最为妥当,那狗屁薛瞻想来没欺凌他儿。
见荣妈妈与秋雨眼生,商恒之轻咳几声,想着倒还装装样,“都督呢?怎的没与你一同回来?”
商月楹笑眯眯挽去他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央他往府里走,“他忙,忙坏了,爹爹心里莫非只有佳婿没有檀娘了?”
回了家,商月楹舒坦不少,进了正厅就斜斜倚在秦意身上,嘟嘴撒娇道:“阿娘,我好想你......”
秦意被她磨得软了心肠,忙笑问:“想吃什么菜?阿娘今日亲自下厨。”
“当真?”商月楹从她怀里抬眼,“还是阿娘心疼我!”
商恒之知她今日回门,特向翰林院请了一日假,见她回家便黏紧秦意,颇有些吃味,“檀娘不想爹爹吗?”
商月楹笑嘻嘻点着下颌,“想的,想的,阿娘和爹爹,檀娘都想!”
商恒之心满意足,当即拖着商月楹就往花园那头去,“时候尚早,爹又种了些好东西,快同我去看看!”
春桃忙跟了过去。
荣妈妈与秋雨头一回踏足商府,原以为是个寻常官宦之家,眼下见了府中下人都神色轻松便有些讶然,再睇一眼商恒之夫妇与商月楹那亲昵模样......
荣妈妈暗暗嘀咕,难怪夫人不愿都督陪着回来。
如此温馨的气氛被都督破坏,当真倒霉。
商恒之拉着商月楹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再回来时,秦意已张罗着去了厨房。
“再过些时日,那笋便能冒尖,嫩得很呢,届时爹爹差人送去都督府,叫檀娘尝这第一口!”商恒之一手叉腰,一手端着杯青梅饮子,立在廊下同商月楹挤眉弄眼。
商月楹翻身坐在廊柱旁的长椅上,双腿晃悠悠,秀脸上的笑意更甚,“爹爹心疼我,爹爹最好了!”
她就坐在那里,一身樱红,胸口那串花卉纹珍珠璎珞照得她愈发明艳俏丽,笑起来,沾了口脂的两片红唇水盈盈的,连她身后那大片开着的花枝都黯了黯。
廊角传来脚步声,秦意身边的施妈妈匆匆走了过来,福身与商恒之道:“老爷,姑爷......都督来了。”
下一瞬,薛瞻穿廊而来,着一身锦绣云纹鸦色圆领袍,身形欣长,神清骨秀。
动作间,腰侧寒渊剑与护腕撞出鸣音。
薛瞻眉目锋利,银冠束发,春光一晃,斑驳花影下,他扬了唇畔的笑,俯身作揖,“岳父大人。”
“......”商月楹笑不出来了。
商恒之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听闻骁骑营的人没日没夜地哀嚎,想来都督近日忙得很。”
薛瞻道:“再忙也要陪着夫人回门。”
他的目光在商月楹僵住的唇边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夫人。”
柔了嗓音来唤她,听在耳朵里轻飘飘的。
商月楹抿唇,不愿叫商恒之察觉出甚么端倪,轻轻‘嗯’了一声。
那厢,正厅内有人探头‘咦’了一声,秦意端着笑匆匆走了过来,“檀娘说你忙呢,既过来了,就留下用膳,晚些时候再与檀娘一道回去?”
薛瞻颔首笑道:“听岳母的。”
本该阖家欢一场,这顿午膳却吃得商月楹坐立难安,薛瞻与她挨得极近,却又巧妙地掌控了一丝距离,并未触碰到她。
她眼神往哪道菜上落一眼,他便持筷去夹给她。
商恒之不知是何想法,但细了瞧,秦意满意极了。
午膳用罢,商月楹起身将秦意拉去一旁,顶着脑后那道炙热视线,小声道:“阿娘,我今日想留下。”
秦意讶然,“为何?”
商月楹声若蚊讷,“就是、就是想阿娘了。”
唯恐秦意催促她回都督府,她迫不及待旋裙行至薛瞻身前,一咕噜将自己想留在商府小住的想法又交代了一遍。
他这人在她父母面前装成贤婿模样,想必不会拒了她。
岂料薛瞻搁下茶盏,抬了眼,视线细细描绘她眉梢眼角。
他未张唇,未有任何动作,熟悉的眼神却仍叫她忆起从前在扬州,与他的耳鬓厮磨,与他的唇齿相依。
商月楹,你在想甚么?
匆匆将思绪拉了回来,商月楹的双腮蓦然染上薄薄一层绯色。
眼瞧她红了脸,将身前那璎珞都压了下去,薛瞻笑笑,而后点了下颌。
他道:“无妨,我陪夫人留下,你我一同,小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