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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了傲娇死对头的安眠药》 第51章 第51章 谁家好人八个瑞士卷都给死对……
宋野懵了。
孩子？哪来的孩子？
他举手提出异议：“问题不成立, 我和陆洺不可能有孩子。”
本来笑着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
这问题哪个字提到陆洺了？
谁说孩子是和他的了？
一般人听到这个问题，正常反应不应该代入自己和女朋友吗？
张诚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未必呀, 你记得隔壁班的王一不, 他和他老婆就有个孩子。”
宋野：“当然——”
张诚：“男老婆。”
宋野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 嘴无意识张开。
王一是他的罚站和逃课搭子, 他清除记得他直得不能再直, 还对感情迟钝得很，女孩表白信都递到眼前了，还察觉不到这是表白。
居然结婚了。
还是和男的。
还有了孩子。
那肯定是真爱了。
惊讶几秒, 他很快接受。
他半开玩笑道：“大喜事居然不通知我，不够意思, 回头我要狠狠宰他一顿。”
突然想到什么, 他“诶”了声：“我是不是得补下份子钱？”
陆洺紧张的心一点点放松, 想到什么又猛地收紧，暗暗抠着手问道：“你……不抵触吗？”
“什么？”宋野看向他。
不知为何，他在陆洺那双漆黑的眼中察觉到一丝恐惧，微乎其微。
就算陆洺嘴角勾着浅笑，但宋野感觉不到一点笑意，像是认真在问问题。
还没细究，风一吹，陆洺睫羽一颤, 那细微深埋的情绪消失不见，无法探查。
“我记得你……”陆洺看向别处，竭力控制住声线平常，垂下眼帘, 颤动的眼睫却暴露他的慌乱。
长风过境，湖面一片水波荡漾，林木沙沙作响，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带了磨砂的质感。
“恐同？”
最后一音落下，陆洺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得死死抠住手背。
众人都期待地看向宋野，也满是疑惑。
十年前耽美小说漫画横行，女生们磕生磕死，他对此可是嗤之以鼻的。
宋野敛神深思。
陆洺久等不到答案，等待的勇气直线下滑，扣住椅子扶手就要起身。
此时身侧却传来一声轻笑。
宋野笑道：“那时候见识短浅，不了解世界的多面性，我替年少的自己道个歉。”
注意到周围人震惊的神情，他认真道：“爱是心之所向，无关一切，何况性别。喜欢没错，开心就好。”
众人一阵惊讶。
十年前宋野没个正形，现在收敛许多却也不多沉稳，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他这么真诚的道歉。
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陆燃鼓掌：“学没白上啊，思想进步了。”
张诚附和：“知道的知道你是出国留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回炉重造了。”
宋野失笑。
余光瞥见陆洺肩颈慢慢放松，眼皮一跳，有个大胆到吓人的猜测。
“你不会……”他没敢往下说。
若陆洺是，他当着这么多人问出来，他会死。
若陆洺不是，他当着这么多人问出来，他还会死。
左右都是一死，他还没蠢到那种上门送人头的地步。
陆洺像是意识到什么，刚放松下去的脊背一点点绷直，抬起的眸子里深沉凝重，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慌。
下一刻却见宋野微微拧眉，略有不满：“你不会快感冒了吧，鼻子都冻红了。”
陆洺一愣，收紧的瞳孔蓦然放大。
宋野往边上挪了点：“别传染给我。”
说着，伸长手臂，从不远处的背包里抽出个毛毯，看也不看丢过去。
陆洺茫然接住毛毯，上面印着只粉嫩嫩的……小猪佩奇，正和他打个照面。
“……”
陆燃搓了搓手臂，此时天色渐晚，昼夜温差的效力体现出来。
“野子，我也要。”
“没了。”宋野答得轻松。
陆燃：“QAQ？”
唯一的毯子给死对头？
他心里感慨道，野子的职业素养真高啊。
白胜道：“天凉了，大家都穿厚点吧，别感冒了。”
众人穿着厚外套重新围坐在一起，只有陆洺身上盖着件和他风格格格不入的毯子。
方才所有人去穿衣服，他动都没动。
失神似的，盯着毯子发呆。
白胜见人来齐了，问两人：“八个瑞士卷的问题，你们的答案呢？”
宋野：“全给他。”
陆洺：“全给他。”
宋野诧异看着陆洺，脖颈都绷出一道青筋：“为什么？”
他以为大少爷会全部占为己有，甚至炫耀得在他面前吃。
众人也满是疑惑，孩子呢孩子呢？
陆洺看过去，嘴角一勾：“八个，撑死你。”
宋野眼睛微眯：“……八个，齁死你。”
有人问道：“孩子呢？一个也不给他们吗？”
宋野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是他没解释清楚，清清嗓子。
“第一，我没有孩子。”
“第二，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是和陆洺。”
“第三，就算我俩有孩子，也不可能有两个。”
前两句还算正常，第三点就有点说不通了。
陆洺有些想笑：“为什么不能是两个，儿女双全不好吗？”
宋野先是无语看他一眼，坐正，开始一本正经科普。
“现目前，男性生子技术还在早期研究阶段，雄性大鼠能通过移植子宫成功孕育后代，还未在应用于人体。”
“就算成功攻克技术和伦理问题，应用到临床。一个胚胎已经很难，别说两个了，你身体吃不消的。”
他对陆洺抛过去个“明白了吗”的眼神。
陆洺属实没想到他这么讲究科学，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忍着笑反问：“为什么是我生？”
宋野震惊：“代Y是违法的！”
陆洺微微拧眉：“……”
这家伙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收养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亲生？
还是……在暗示什么？
陆洺眯了眯眼，试图看透宋野心底。
他很快否认。
看着宋野瞪出的上眼白，有神的眼睛里写满真诚，肯定是真不懂，而且他的智商也演不出来。
他笑骂道：“蠢货。”
宋野：“……”
白胜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推下眼镜。
“最后一个问题——遇到喜欢的人，追不追？”
宋野毫不犹豫：“追！”
陆洺眸光暗淡：“不追。”
宋野再次诧异看过去：“不追等什么，等后来者居上，你喜欢的人结婚，你随份子就满意了？”
他印象里的陆洺绝不会婆婆妈妈。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字，还是因为陆洺过于窝囊的回答气愤，脸泛着层薄红。
陆洺不想多解释：“下一个环节。”
可宋野像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扣住他手腕：“回答我。”
陆洺挣扎几下，没能挣出来，有些自暴自弃道：“我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对上宋野好奇的目光，他霎时心头一紧，话音也低下去。
“窗户纸捅破，连朋友都没得做。”
宋野是行动派，从不瞻前顾后，十分不理解这种回避。
纳闷道：”你不追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一句话扎进陆洺心口，握在手腕上宋野的手还在晃着催促，像是刀子在胸腔里搅动。
他有些喘不上气，低头笑了声，像是自嘲，清浅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吹散，只有他自己听到。
“他不会喜欢我的……”
宋野没听到，以为陆洺打定主意不说，再好奇也没法再问。
想着回头再说。
他笑道：“看来你是天生喜欢随份子。我结婚能不能包个大红包啊，让你倾家荡产那种最好了。”
众人错愕。
“倾家荡产”这种词怎么和结婚配在一起的？
陆洺没抬头，没什么情绪“嗯”了声。
宋野也有些诧异，怎么没什么反应。
不应该先冷嘲热讽他没对象，然后炫耀自己的身价吗？
看着人低着头，有些蔫蔫的，宋野直接摸上他额头。
陆洺吓得往后一仰。
那只手跟着他动：“别动。”
宋野眉皱了松开，没发烧。
正要收回来的手一转，提着落在陆洺小腹的毯子盖到肩膀。
随后若无其事地从桌上拿起杯水，感受到陆洺投来的目光，扬了扬气泡水：“你要喝？”
陆洺嘴角偷偷提了下：“你喝吧。”
白胜此时拍拍手，吸引所有人看过去：“下来是对视比拼，不能眨眼，不能笑，不能说话，对视时间最长的获胜。”
大家跃跃欲试。
陆燃和张诚试了下，看到熟悉的脸，一秒不到就笑喷。
“不行不行，太难了，脸都笑僵了。”
因为对彼此太熟悉，见对方故意绷着脸不笑而五官扭曲，越发绷不住笑。
一人笑，跟连锁反应似的，全线崩盘。
宋野脚碰下陆洺：“好好玩，我要住大帐篷。”
陆洺笑道：“以天为盖地为席，这个最大。”
宋野无语抿唇，懒得再费口舌，直接掰着陆洺肩膀让他转过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准备好哦。”
白胜等所有人准备就位，掐下秒表：“预备——”
“开始！”
宋野放下手，露出双带着震惊的眸子来。
陆洺随他妈妈，生了双含情桃花眼，不需要多少情绪，只需要认真盯着人，便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
可他从不给人误会的机会，要么冷眼斜视，要么睥睨下视，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时常让人觉得他不好相处。
或是对着宋野眼含讥讽轻蔑，眼尾向上，带着挑衅意味。
此时许是没大缓过神，看着有些愣，眉目舒展，丝毫没有往日的凌厉，眸光微颤，眼波流转。
宋野没忍住“唔”了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陆洺眼睛还挺好看。
清澈明净，一汪泉水似的。
让人想不通为何长在这得理不饶人的家伙身上。
他笑了声：“你那么喜欢瞪人，怎么不长鱼尾纹啊。”
此时陆洺陷在宋野温柔的眸光里，恍若置身轻柔舒缓的漩涡，舒舒服服地越陷越深。
灵魂轻飘飘的，身体不由自主靠近。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他能在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呼吸加快，被他刻意压制。
宋野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惶恐，习惯性想眨眼。
宋野急忙按住他手：“别动，动了就输了。”
陆洺手一紧，瞪大眼睛。
眨眼了就再也不能堂而皇之注视这双眼睛了……
第52章 第52章 谁家好人投怀送抱，坐死对头……
张诚打了个哈欠, 慢悠悠伸个懒腰，再揉揉眼睛，见那两还对视着, 惊讶“啊”了声。
“这两胜负欲强得过分了吧, 几分钟了？”
陆燃脸上写满震惊：“人可以这么长时间不眨眼睛吗？”
他刚试了下，没十几秒眼睛就酸得不行。
此时有人想起什么, 激动得“诶诶诶”, 吸引所有人把耳朵都侧过去, 眼睛依旧注视着两人。
“班长班长，我听说过有种说法，说能对视十秒以上, 就是互相喜欢？”
此人正是在车上瞧见宋野给陆洺贴晕车贴的女子，此时仍不肯放弃地磕cp。
它老公立马状似酸溜溜回怼：“你和你老公也没对视上十秒啊, 难不成没感情？”
“这不一样！”女子立马反驳,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急于解释, 可憋不出个一二三来，急得脸涨红：“就是感觉，感觉……”他俩绝对有一腿！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众人将希望寄托在专业人身上。
白胜推推眼睛，视线穿透镜片落在还在对视的两人身上，还在越靠越近，他意味深长“emm”拖长音调。
“只是一种民间说法，没有科学理论支撑。但是……”
他一顿, 笑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犹未可知。判断是否喜欢一个人，要看他的言行、态度、互动方式，不是仅靠对视时间就能判断的。”
他这话两边都占, 还是没给个准话。
此时宋野实在遭不住了，感觉眼眶都快瞪裂了，猛地侧头，迅速眨眼。
他嘴角一抽：“你也真是够可以的……”
两败俱伤也不想他好过。
他气得直呼气，转头看见陆洺也不舒服地揉捏眼角，突然畅快了，眼睛也不酸了。
伸长手臂从背包里找出眼药水，看也不看抛过去。
陆洺一接：“你出来还带这个？”
他以为宋野心大，没想到这么准备这么周全。
宋野悠悠然道：“跟麻烦鬼出来，当然得提前准备。”不然辛苦的是他。
不指名道姓，但目的明确。
见陆洺转着小瓶迟迟不动手，宋野想到什么，瞥过一圈围坐的人，脸色一僵。
他拉着陆洺手臂往这边一拽，贴着他耳朵轻声道：“在外面，你收敛一点。”
自己滴眼药水去！
陆洺躲不开，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耳廓直直喷洒上热气，顿时红得滴血。
幸好有夜色掩护。
他紧紧扣住扶手，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音：“放开……”
该收敛的是谁……
彼此各瞪一眼，甩出去锐利的眼刀，抱着手反向偏头，不约而同“哼”一声。
甚至还十分默契得往两边挪椅子。
白胜看着两人刚刚还密不可分，现在之间一道能过人的鸿沟，无奈叹口气。
只靠这两，啥时候能成啊。
顿感肩上责任重大。
他清清嗓子：“下一个游戏，请轮流形容你的搭档，说得越多，积分越高。”
前面几对玩完，个个将对象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倾国倾城温柔体贴，管他真假，只要言真意切，都是真的。
夫妻感情更上一层楼。
宋野瞥那人一眼，正好陆洺也转头看过来，视线在空中撞上刹那，激发电光火石。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陆洺眼睛好看呢。
瞎了吧。
白胜：“开始。”
宋野猛地一惊，刚刚存货满满的大脑跟一键清空似的，支支吾吾蹦不出来一个词。
抓耳挠腮的样子让陆洺想起十年前宋野做不出来数学题的时候，真是一点没变。
他无意识扬起个笑，没有掺杂任何刻意的因素，发自内心深处。
“你……”宋野一抬头，突然因为纠结而皱紧的眉头松开，瞳孔都放大一圈。
只见陆洺坐于夜色之中，侧方一盏亮灯在他身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光，恰好照亮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微风迎面吹来，将一缕幽幽的淡香送入鼻尖。
山茶花……
他大脑像是被不明力量劫持，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好看。”
陆洺不知他这两个字里有几分真心，也不想刻意去猜，全当是真心实意吧。
他嘴角笑意越深，在宋野头顶摸一把：“嗯，你好乖啊。”
头顶传来微凉的触感，宋野猛地一激灵，眼睛不可思议瞪得溜圆。
他刚刚说了什么？
陆洺刚刚说什么？
……乖？
再看陆洺，已然是熟悉的笑，三分讥讽三分轻蔑四分漫不经心，好似刚才的柔光都是灯光营造的幻觉。
宋野一把拉下破坏他发型的那只手，一字一句呲着牙道：“不可理喻。”
陆洺诧异几秒，略显失落地把手抽回来，整理好思绪，还是带了一丝幽怨：“冥顽不灵。”
宋野沉着脸：“你无理取闹。”
陆洺皮笑肉不笑：“你头脑简单。”
“自以为是。”
“四肢发达。”
“四体不勤。”
“虎头虎脑。”
“五谷不分。”
“笨手笨脚。”
“嚣张跋扈。”
“榆木疙瘩。”
……
众人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越说空气里的硝烟味越重，跟吃了火药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词。
就连刚刚词穷的宋野都机关枪似的哒哒哒。
张诚干笑两声：“他俩……还挺有文化哈。”
陆燃陪笑：“他俩还是骂对方的词汇量多点哈。”
本来彩虹屁游戏被两人完成这样，白胜无语扶额，难啊。
不过好在，两人一激动，椅子挪回来了，甚至比原先靠得还近。
宋野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是用脑过度还是被陆洺气得，脑壳疼。
他咬牙切齿：“你……真是够了。”
陆洺也被他气得不轻，更多是烦闷。
他在宋野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白胜无奈看着又别过头去的两人，挂着勉强的笑道：“下一个游戏，公主抱深蹲，一分钟做的多加分。”
恍若惊雷劈在宋野脑子上，怎么还有这样的游戏？！
白胜推眼镜。
原来没有，谁让你这么不开窍。
旁边几对夫妻跃跃欲试，轻松抱起的收获掌声和赞扬，抱不起来的挨好友们丝毫不惯着的“你不行啊”。
陆燃和张诚两人狂摆手：“不公平不公平！男的怎么能抱起来男的！”
他俩刚轮流试，都抱不起来。
有人“诶”了声：“宋野就行啊！”
当着他们那么多人面，轻轻松松把陆洺抱走了。
被点名的宋野如坐针毡：“啊？”
偷瞄陆洺，果不其然黑了脸，纤长的睫毛盖住幽深的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但周身冷气已经先一步溢出来。
坏了。
之前在KTV陆洺强撑着不想在大家面前晕，定然是不想当众被他抱走。
陆洺心气高，肯定受不了。
温泉那次，是他欠考虑了。
这下还暴露了，回头不得被揍死。
他摩挲着指尖，干笑两声，正想找个理由拒绝。
突然面前一道黑影闪过，陆洺勾住了他的脖颈，接着大腿上传来压力。
“！”宋野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洺居然坐他腿上了？！
……还坐得很边缘。
“你干嘛？”他脊背打直，怕陆洺摔下去又找他麻烦，先一步环住他腰，往里拉了点。
陆洺垂着头又背着光，加上这个让人不敢多动弹的怪异姿势，宋野实在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只能感受到不规律且清浅的呼吸打在脖颈，隔上几秒又是道猛烈的热气。
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憋晕过去。
宋野又问了遍：“你干嘛？”
这次声音轻得很，因为两人挨得太近，不用多大声音对方就能听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自己的想象，陆洺听出一种轻柔来，徘徊耳侧，然后像一滴清甜的泉水似的，滴进心底。
给了他点勇气。
微不足道却也够多。
他吞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对上宋野的眼睛，不由得心虚一恍神，立马又稳住。
扬起个玩味的笑，食指尖挑起宋野下巴，挑眉笑道：“怎么，抱不起来？”
宋野怎会不知他深意，嘴角一抽。
亏他还替这家伙着想，结果还被倒打一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人没好报。
“你才不行。”他果断起身，稳当当将人抱起。
陆洺脸噌一下红透，低头埋进宋野颈窝，又环臂挡住，还是忽略不掉一道道探视的目光。
宋野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想是陆洺也不好受，恼怒之余他不由得生出点愉快来。
“你可别后悔。”
上次是被迫抱清醒的陆洺，这次是陆洺主动投怀送抱。
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越想宋野笑越压不住，毫不费力的上下运动中，他贴着陆洺耳朵低语：“你也太轻松了吧，全靠我出力。”
陆洺把耳朵也捂起来，奈何男人磁性的声音还是穿透层层屏障而来。
这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心里又泛起一股磨人的酸涩，他小声问道：“你……还抱过其他人吗？”
宋野一眯眼。
这是觉得他抱得不舒服，怀疑他能力？
他目视前方：“抱过啊，很多啊……”
话没说完，突然胸前挨了一胳膊，又被大力一推，他站都站不稳，何况怀里再抱个一米八的男人。
陆洺趁机往下一跳，刚落地，旋踢而出，直冲着宋野胸膛而去。
“诶！不讲武德！”宋野瞪大眼，仓皇闪躲，堪堪躲过一脚。
脚下又是一绊，跌坐在座椅里，劫后余生地喘气。
“你干嘛？！”
第53章 第53章 谁家好人和死对头快亲上了啊……
众人都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不是刚刚还和谐搭档、亲密公主抱吗, 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陆洺立于阴影之中，修长的身形将身后的照明灯光挡得彻底，宋野看不清他什么神情, 只能从他迅速起伏的胸膛判断——
生气了, 生大气了。
为什么？
他主动要抱，抱了还不高兴？
“你没……”他先是关心地开了口, 瞥见陆洺手腕上心率监测手环显示正常, 又转成了吐槽, “你没事吧？”
宋野拍掉身上的土，想起刚才仓皇的躲窜，面子上挂不住, 再看向陆洺越发无语。
好在他们深蹲的数量远超第二，还不算彻底搞砸。
他深深看人一眼, 径直起身：“陆燃, 咱俩换位置。”
路过陆洺的时候, 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对方。
他想看来着。
想看陆洺究竟是生气，还是恼怒，还是……恼羞成怒。
但不能。
对于抓狂状态的猛兽来说，对视被视为挑衅和约架。
他不想打架。
起码不是现在。
宋野不由分说提起陆燃，落座，笑问白胜：“班长大人，有没有大家一起参与的游戏啊。”
白胜暗叹口气，扶下眼镜：“有的……”
陆洺眼看着宋野和自己擦肩而过, 嘴张了张，一个音都没发出。
他想道歉。
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恃宠而骄，他不过脑子地动手了。
果然宋野还是不能对他太好，他会膨胀, 会不满足，会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甚至奢求……独一无二。
他苦笑一声。
阴影将他的一切情绪隐藏，无人知晓……
两人坐在对面，距离最远的位置，却也是一抬头就可以对视的位置。
奈何一个忙着和旁边人说笑，一个低头沉思，谁也没看谁一眼。
陆燃坐得颤颤巍巍，见人只穿着件薄外套，脸色苍白，大着胆子提醒：“哥，你要不盖毯……”
他话音一顿。
毯子呢？
左顾右盼，他发现不知何时毯子盖在了个女生身上。
陆燃突然觉得他哥身上的冷气比冷风还冷，打个哆嗦：“哥，要不你穿件厚衣服吧，别生病了。”
陆洺毫不在意：“不用。”
想起方才宋野摸他额头的动作，心里泛起酸涩，恍若梅雨季挥不去的潮湿，直往骨缝里钻。
病就病了。
反正无人在意。
此时白胜拿出个封闭纸箱来，上端开个容一手通过的口。
“新游戏，单人战，转盘转到谁，就从里面抽取一个任务，完成积分奖励。”
宋野在听到“单人”时眼睛亮了，摩拳擦掌。
转盘转到他，立马抽出张纸条，看清上面字后气焰全无，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一脸便秘样看着白胜：“我能不能换一张……”
白胜偷偷提了下嘴角：“不能。”
张诚实在好奇，抢过纸条：“什么什么什么？我看看……”
他神色诡异，眼皮颤抖着看向对面，看到低气压的陆洺，把烫手的纸条塞回宋野手中。
“祝你好运。”
【请邀请正对面的人跳华尔兹，如被拒绝，积分清零，成功加分】
宋野：“……”
早知道不换位置了。
完成也不是，不完成也不是，进退两难。
深吸一口气，格外艰难地走向陆洺，在一步距离远停下：“那个……”
陆洺不知宋野拿到什么任务，一点配合的心情也没有，眼皮也没抬：“走开。”
这怎么行！
宋野不能眼睁睁看着之前辛苦攒得积分全部清空。
他上前一步，按住陆洺肩膀，言辞恳切：“和我跳支舞吧……”
求你了。
陆洺和那双眼睛对视，有些可怜巴巴的，心防顷刻土崩瓦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立马低头。
宋野以为陆洺还在生气，一咬牙：“帐篷分你一半。”
陆洺不语。
本来就有他一半。
宋野急了，咬紧后槽牙，豁出去了！
俯身靠近，贴着陆洺耳朵低声道：“哥哥哥哥，帮我这个忙吧……”
陆洺猛地瞪大眼睛。
脑海里浮现小糯米团子拉着他袖子，让他去取挂在树上的风筝：“哥哥哥哥，帮我这个忙吧～”
热气洒在耳廓，带着全身的血沸腾，不是糯糯的小孩音，而是男性低沉的嗓音，还夹了下，却是一样的语气。
撒娇……
他已经多年没听过这个语气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好……”他无意识道。
宋野臊死了，都不敢看陆洺，肯定是嘲讽得意的样子。
他看着脚尖，牵起陆洺的手，往开阔地去。
拉着陆洺的手搭在肩上，他试探着靠近陆洺腰，慢慢放上去。
婉转的音乐响起，宋野猛地一惊。
忘了，他不会啊！
陆洺也被乐声吓得回神。
圆舞曲？！
又看到不知何时自己搭在宋野肩上的手，眼皮一跳：“为什么我在上面？”
宋野正急着在脑子里疯狂想舞步，顺着他话怼：“你喜欢在下面？”
陆洺：“……”
这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算了，就这样吧。
踩着拍子，迈出一步，脚一痛。
宋野立马把迈错的脚收回去，不好意思地长“emm”：“那个，我……”
陆洺抬眸：“我不是教过你吗？”
“十年前学过的东西，现在怎么可能还记得？”宋野眼睛瞪圆。
陆洺：“……”
也不知道谁毕业十年还能做数学题。
他教的，就可以随便忘是吧。
不在意还是不上心？
察觉到陆洺不高兴，宋野生怕他甩手就走，按在他腰侧的手往里勾点，声音也弱下来。
“你再教一次，最后一次……”
十年前他不会做题，陆洺总说“只讲一次”，可每次宋野这样说，总会再讲，一遍又一遍。
十年后，这招同样好用。
陆洺无奈看他一眼，和从前一样，在他额头弹一下：“最后一次。”
宋野疯狂点头，眼睛在夜色亮晶晶的。
按照指令挪动步子，偶尔不小心踩到陆洺，快速后撤，一米九的人透着股小心劲。
陆洺在他额头弹一下：“抬头，别看脚下……”看我。
宋野抬一下，又情不自禁往下瞄，额头又挨了一下，语气露出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我会踩到你的。”
陆洺有些想笑：“又不是没踩过。”
从前教宋野的时候，肢体不协调得厉害，急起来左右脚都分不清，踩得更厉害。
现在进步已经很大了。
看着大狗狗的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心底升起种欣慰，在宋野头顶摸一把。
宋野不满地抬头：“别摸我头。”
只有小孩子和小动物才喜欢被摸头。
注意到陆洺嘴角的笑意，他眉目慢慢舒展：“你……不生气了？”
陆洺意识到自己在笑，立马冷下来：“我还没原谅你。”
“QAQ？”宋野歪头，纳闷道，“我哪错了？”
陆洺：“自己想。”
宋野：“想不到。”
“想不到就往到里想。”
宋野：“……”
这口锅好黑。
一圈的已婚男士面面相觑，这氛围真的好熟悉啊。
地面坑坑洼洼，不比宴会厅里的平坦光滑，灯光服饰样样都不对，和圆舞曲丝毫不沾边。
陆洺突然踩到个石块，往一边歪去。
宋野一把揽腰往回一拉，劲有点使大了，陆洺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鼻尖相碰。
就差一点……
宋野局促，不敢呼吸，可就是忘了放手：“你没事吧？”
这句是纯粹的关心。
陆洺手猛地攥紧，忘了呼吸，心跳也有自己的想法，整个人在混乱的边缘。
只要他往前一厘米不到，就可以亲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像是在脑海里炸开烟花，懵了一瞬后惶恐席卷而来。
他一把推开宋野，像是溺水的人，剧烈喘息。
他在做什么梦？！
宋野被推得一个踉跄，懵了。
他好心拉人一把，结果还被这么粗暴对待？
看着陆洺气得攥紧拳头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踢过来，他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问白胜：“算是完成了吧？”
白胜无奈：“完成了。”
太遗憾了，都要和好了怎么就……
宋野心有余悸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又站起来，走向对面。
张诚急得扒拉他：“干嘛去？找打吗？”
可宋野跟没听到似的，径直走过去，从包里找出条新毯子，随手一丢。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陆洺看着身上印着肥嘟嘟橘猫的毯子，眉目间的坚冰一点点融化。
陆燃瞪大眼睛：“野子，你不是说没了吗？”
宋野淡淡道：“哦，突然想起来还有，现在是真没了。”
陆燃：“……”
转盘重新转起来，宋野这次不贪玩了，一点也不想轮到他。
指针速度变缓，指在他这一片，宋野心提到嗓子眼。
不要——
还好，转过去了。
宋野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一股妖风吹来，指针居然往回走了点，正正指着他！
“……”
他无奈抽出张纸。
打开前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偷瞄眼陆洺，见他神色比刚才更不好，周围都形成了一圈真空带，陆燃都缩成了球。
可想而知陆洺那气压有多低。
他可不想再去触霉头。
打开……
他无语至极。
【和正对面的人完成巧克力棒挑战，小于一厘米为成功，遭到拒绝或大于一厘米即为失败，扣除所有积分。】
宋野头大，心如死灰。
这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暂且不管对象，他疑惑问道：“巧克力棒挑战？这是什么？”
白胜低头推眼镜的时候暗暗一笑，指了下桌上的零食堆：“就是这个，吃到一厘米就行。”
宋野将一根叼进嘴里，咔嚓咔嚓。
这有什么难的。
他学医的，对伤口距离控制得格外精准，不用尺子也可以估量长度。
这太简单了吧？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胜笑道：“两个人吃。”
宋野拿起跟草莓味的，想想叼进自己嘴里，换成抹茶味的，直接塞进陆洺嘴里。
“吃吧，我说停再停。”
陆洺拧眉，不满看着他，却没拿出来。
白胜笑笑：“我可能没说清楚，是两个人吃一根。”
宋野直接从陆洺嘴里那根上掰一半下来，塞进自己嘴里：“哦，一人0.5cm？难度是有点大哈。”
也不算太难。
白胜擦汗。
怎么这么纯情，难怪你没老婆。
“是两人从两端同时吃，不能断。”
宋野脑子嗡一下，那不就是……
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个什么玩法，脊背爬到一道电流，在大脑皮层炸开。
和陆洺漆黑点墨般的眼眸对视上，被警告地一瞪，他整个人颤了下，往后退半步。
他有些打退堂鼓。
大帐篷不睡就不睡了，要真亲……会死的。
可转念一想，他前面忍辱负重，遭了多少罪，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得偿所愿。
要是就此放弃……
他不甘心。
何况，这也不是接吻啊。
游戏而已。
陆洺看着宋野眼睛咕噜咕噜转，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心里一咯噔。
他斩钉截铁道：“我拒绝。”
面上多稳，心里多慌，如果他近旁有人的话，定会发现他绷紧的肩颈和紊乱的呼吸。
宋野转身离去。
陆洺松了口气。
宋野却突然折回，嘴里叼着根抹茶味千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陆洺后脑，往前一推。
“你……！”陆洺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惊恐瞪大眼睛，紧紧揪住宋野胸前衣服。
这是个推开的姿势，可像是突然失去了全部力气，两人距离非但没有变远反而更近。
宋野俯身，趁机将巧克力棒另一端送入陆洺口中。
屈膝压住陆洺大腿，生怕他一脚踹过来，离这么近，躲不掉的。
说不定陆洺狠起来，一不小心就让他断子绝孙呢，这个风险他冒不起。
他轻轻捏一下陆洺后颈，像是提醒又像是安慰：“你别动，我来。”
陆洺像是抽了魂似的，失去一切行动和思考能力，呼吸和心跳的本能出现混乱。
手心粘腻的汗液在风中迅速蒸发，冷得很，脸上却是浮现出燥热的红晕，血液沸腾。
他对近在咫尺并且不断侵入他领域的人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距离太近，瞳孔无法聚焦到宋野的脸上，视网膜上一片斑斑点点的模糊成像。
但那人的面容在心里无比清晰。
他喉头滚动，嘴唇颤抖得快要叼不住那根细长的巧克力棒。
“宋野……”声音沙哑，恍若在砂纸上狠狠擦过似的。
“嗯，在呢。”
宋野应着，一只手移动到陆洺脸侧，轻轻捏了下他的下巴，重新将掉落的巧克力棒送进口中。
两人距离不到一指，鼻尖已经快要碰上，两道刻意屏住又控制不住的混乱呼吸交织，让狭小空间的温度不断升高。
宋野额头、鼻尖、后背、手心全是汗。
没有哪一场手术能让他紧张成这样。
冷不丁一抬头，陆洺那双桃花眼蒙着层水光，随着眼球微微颤抖而水波流转。
像是三月的桃花溪，拨开层层叠叠的落红，清澈见底。
纤长浓密的睫羽恍若蝴蝶振翅般轻颤，掀起阵阵细小的微风，带着山茶花的香气，又混着巧克力的甜香和抹茶微微的苦涩。
酿成一息醉人的醇香。
宋野愣了片刻，轻笑出声：“你怎么一会儿好看，一会儿丑的？”
现在好看。
他笑的时候，呼吸没稳住，一口热气呼出去，对陆洺来说是一阵山崩地裂，而后是熔岩喷发。
他眼睛迅速眨动，耳朵尖通红。
他急于挣脱，往后仰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扣住，让他头皮发麻。
他无力低呼：“宋野……”
“嗯，在呢。”宋野强忍着心底莫名的躁动，一点点靠近，每前进一点，都给陆洺适应的时间。
也给他点时间。
他看着还剩下两个指节的距离，安慰似的摸了摸陆洺后颈：“再忍忍，快了……”
陆洺：“……”
这样暧昧的动作配上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还有两人彼此交缠的呼吸，以及贴上的胸膛……
他不敢多想，紧紧闭上眼睛。
巧克力棒已经剩下不到一个指节。
宋野必须歪头，不然两人的鼻子会撞上。
偶尔鼻尖相碰，哪怕挪开得再迅速，还是引起一阵长久不散的酥麻。
视线落在陆洺微微颤抖得薄唇上，他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以前总觉得这张嘴夹枪带棒，冷嘲热讽，跟涂了毒似的，今日却看着像水蜜桃，红润润的。
“你涂唇膏了？”
宋野打算一会儿就去偷走。
事实证明，陆洺很会挑东西，都很好用。
陆洺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句无厘头的话，还是老实道：“没有。”
宋野不信。
没涂怎么水光潋滟的。
他落在陆洺下颌上的手微微上移，拇指轻轻点在唇角。
陆洺猛地瞪大眼睛。
眼前的男人正认真盯着他的唇，黑亮通透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没掺杂着别的情绪，天真无邪。
那道温柔的视线成了引爆心里那颗深埋炸弹的火源，他只觉得神魂一震，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疯狂生长。
宋野的气息就是最好的养料。
他胸膛震颤，声音也带上颤：“宋野……”
“嗯嗯嗯，在呢在呢在呢。”宋野察觉到陆洺的不对劲，以为是耗得太久他不耐烦了。
双手扣住他头，加快了速度。
临到一厘米极限，眼看着唇瓣就要碰上，宋野急出一身汗，飞速咬断。
怕被打，软着腿往后躲，直接撞上桌子才停下，艰难喘着粗气。
可陆洺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还没缓过来，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陆洺？”宋野大着胆子重新走上前去。
突然在寂静里听到阵机械震动声，心跳顿时漏跳一拍，一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不由分说拉开冲锋衣拉链，掌心贴在心口，紧张问道：“陆洺，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颗脆弱的心脏此时正狂躁跳动，离得近了都能听到“咚咚咚”的急促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怀里人始终呆呆的，看不出是否不舒服，也看不出喜怒，宋野慌了。
“陆洺？”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飞速走两步，突然胸口被掐了把，他顾不上喊疼，反倒一阵欣喜，看向怀里人。
“陆洺？”他试探出声。
陆洺不敢看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发烫发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乱。
“没事……”
凉风一吹，宋野理智回笼，将人放下，细致检查一番，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他心也跳得厉害。
“那个……”他挠挠鼻尖，想道歉，却卡在喉间说不出来。
陆洺不想再提方才的事，刚缓过去的心跳隐隐又再躁动起来的迹象。
“滚。”用词狠毒，但声音很低，显得毫无力道。
宋野往后退一步，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你难受了就叫我……”
往常他闯了祸，陆洺脸色低沉得能低出水，眉目低沉，要多凶有多凶。
他反倒不怕，还能回怼两句。
今日陆洺只是微微皱着眉，垂下的睫毛遮挡住所有情绪，眼睛里一团雾气，看不真切，不动手也不责骂。
宋野害怕了，慌得彻底。
他知道自己过分了。
不敢多言，他往后退几步叮嘱：“不舒服了一定叫我……”
围着的一众人跟坐过山车似的，这会儿拍着胸脯缓歇。
最开始看好戏，觉得这两绝对得打起来，结果等呀等，看着跟……接吻似的。
就都转过去了。
再次转过来，就看到宋野蹲在陆洺脚边，有点像只可怜巴巴的狗狗。
所有人茫然了。
白胜推下眼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干咳两声，招呼着大家搬东西，想给两人留下单独空间：“时候不早了，准备吃晚饭吧。”
可看着宋野也跟着大部队走，白胜无语。
“……”
难怪你没老婆。
众人搬出烧烤架，加炭点火，浓烟不多时冒出来，呛得人直咳嗽。
陆洺没去帮忙，反倒挪得离人群更远了点。
呛是一回事，重点是不想和……
宋野心不在焉穿串，穿了半天一根还没穿完。
张诚怼怼他，看眼陆洺，确定他听不见，才小声问道：“为了住个大帐篷，你至于吗？初吻都献出去了？”
“不是！”宋野急忙否认。
没亲上没亲上没亲上！
声音有些大了，不少人看了过来。
宋野还没说话，张诚一脸惊奇：“不是初吻？！
还骗他们说没谈过恋爱没有喜欢的人，初吻都没了！
跟个炮仗似的，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空气静默三秒后爆发阵笑声，围上来一圈人。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比炭火还旺。
“你初吻给谁了？校花还是国外交的女朋友啊？”
“你小子嘴真硬，要是不露馅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嫂子何方人士啊？我们认识吗？”
……
七嘴八舌问，宋野都插不进去话，解释的字句憋在嘴边，愣是没时机说。
青天大老爷啊，冤啊！
这时候有个搞网络文学的，已经编出一整套逻辑通顺又情节完整的爱情故事。
狗血得不能再狗血。
从校园到一同出国，一同完成学业，携手回国，事业稳步推进中，爱情长跑遇到坎坷，吵了架。
他安慰地拍拍宋野肩：“兄弟，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你心心念念之人定然也在念着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宋野：“……”
什么玩意？
此时陆燃眨着清澈愚蠢的大眼睛问道：“你出国是为了她，回国也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他学医吗？”
“诶，说得好！”那位唾沫星子直飞的狗血文作者一拍膝盖，“你的心上人有心脏病，你背井离乡十年寒窗就是为了救她！”
宋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罕见骂了脏话：“放**的屁。”
“我学医就不能因为热爱吗？”
陆燃摇摇头：“不信。”
宋野：“……服了你们这群老6。”
他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强调：
“第一，我初吻还在。”
“第二，我没谈过恋爱。”
“第三，我没有喜欢的人。”
站得高，越过一圈圈蹲着人，他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陆洺。
他一身黑，隐没在茫茫夜色中，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边的喧闹。
冷风吹起他的发丝。
看着有些……孤寂。
宋野踢一脚陆燃：“你去给他送件羽绒服。”
陆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谁，连连摆手：“根据我这么多年求生经验，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千万别打扰……”
他做个抹脖子的动作，面目狰狞：“会死的很惨的。”
可下一秒，他就见宋野直接走向那边，吓得眉心狠狠一跳。
“你不要命了？回来啊——”
第54章 第54章 谁家好人为死对头快急疯还快……
宋野状似无意将长款羽绒服丢在陆洺身上, 在他看来前一秒转头，装作欣赏风景。
“今天……天气挺好。”
凉风嗖嗖嗖吹，湖边芦苇唦啦啦作响, 白日里澄净的湖面此时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除了黑还是黑，一望无际。
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苍穹之上乌云密布,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流星。
怎么也算不上个“好”。
陆洺没什么表情, 也没动作, 像是一根手指都懒得抬，更懒得搭理宋野。
“拿走。”他收回视线，冷冷道。
一开口, 凉风钻入肺腑，激起一阵咳嗽, 喉头滚动压下去, 只发出几声闷咳。
抵在唇边的手发白泛青, 一看就凉得厉害，可他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宋野欲言又止，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穿着吧，别……”
陆洺眉目间写满不耐烦，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用你管。”
宋野一噎，眉头皱起，有些气他又不爱惜自己身体，鼻尖都冻得通红还嘴硬。
感冒就老实了。
但他没说出口。
毕竟陆洺生气也是因为……自己。
“那个……”他踢着脚边一颗石子, 来回在脚底摩擦，“刚刚，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石子都换了三块了,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让他跟死对头道歉，属实有点困难。
却不曾想，陆洺突然问道：“你初吻给谁了？”
宋野猛地一愣：“啊？你听到了？”
这么远距离还能听清楚，陆洺这耳力可以啊。
陆洺此时抬头，目光好似冰棱，冷冷地扎过来，宋野霎时正色，跟犯错被抓包的小孩似的，头摇成拨浪鼓。
“没有……”他道，“我没亲过别人。”
陆洺嘴角一抽，明显不信。
又后悔心里气不过，嘴快问出来了，立刻收敛神色，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
宋野却格外在意，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认真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真的没亲过别人。”
除了刚才……
不不不，那个不算。
他打个激灵，把“亲了死对头”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开。
“就算我亲过别人，口水和气息残留也绝不会超过一天。昨天到现在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的嘴是干净的。”
说着还无意识嘟了下嘴。
“而且……”他声音弱下来，咬了咬下唇，发出声委屈的鼻音，“我们也没碰到……”
陆洺眼皮重重一跳。
宋野这话说的，没亲上他还委屈上了？
委屈的不该是自己吗？
真想把小家伙打包回幼儿园重学汉语，不然总说出歧义的话让他多想。
他对人摆摆手，转手按住了太阳穴，看着很是无力：“走开，不想看见你。”
宋野还想说什么，见陆洺脸色不大好，又闭上了嘴。
轻轻挪手，将他搭在半腰的羽绒服往上拉点：“流星雨在凌晨两点左右来，你要是还想看，就穿好衣服，别……”
宋野一顿，舔了下嘴唇，有些艰难道：“着凉。”
陆洺没说话也没动，撑着头，却没阻止宋野的动作，算是默认了。
宋野走两步又折回来：“大帐篷留给你睡，东西已经放进去了，我晚上去陆燃和张诚那。”
说完他偷瞄眼陆洺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离开。
只是他没看到，陆洺在他转身后睁开了眼，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眼中是只有自己才懂的失落。
宋野一回到烧烤摊，陆燃就一脸担忧凑上来：“你好不容易能住豪华帐篷，怎么把东西放我那去了？”
让死对头独享豪华帐篷，怎么想也不是宋野能做出来的事。
陆燃摸下宋野额头，不烫啊：“你中邪了？”
“没有……”宋野长叹口气，调整好心情，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掺着假，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毫无波澜。
“好久没和你们睡了，怀念我们之前一起通宵开黑的时候，不欢迎？”
陆燃久久不做声，看着宋野的脸，莫名道：“野子，你变了。”
宋野闻言愣了下，而后笑道：“岁月是把雕刻刀，把我这张巧夺天工的脸雕得更俊。”
果不其然招来一群人的笑骂。
陆燃却摇摇头，神情复杂。
他具体说不上来，但宋野给人的感觉变了。
不再是从前咋咋呼呼、戳一下能蹦三尺高的小炮仗。
他从来没见过宋野对谁轻声细语，更何况蹲在谁脚下，跟电视剧里哄女朋友似的。
还是对自己的死对头？
他想不通，只能归结于宋野留学十年，道德素质提高了，懂礼貌了，有涵养了。
*
空气里满是烟熏火燎还有重油重辣的呛人味道，陆洺以拳抵在唇边闷咳。
没好全的嗓子又吹冷风，又闻味的，这会吞口口水都跟小刀划似的。
正向去找瓶水，突然看到脚下个保温杯。
他坐下时还没有的。
他目标明确地看向人堆里的宋野。
那人身高身材占尽优势，鹤立鸡群，单手插兜而立，只是个背影也透出满满的力量感，可随性有些散漫的气质平添几分亲切感。
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身边永远有人围着。
陆洺莫名觉得冷，周遭空无一人，只有夜色与冷风环绕，和那边的笑声恍若是不相通的两个世界。
热水冒出热气，在他泛青的指节熏上凝结出点点水珠。
透过氤氲热气，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芦苇荡大幅度晃了一下。
像是……有人？
回应他似的，芦苇急切地大幅摇摆，而后钻出来个脑袋。
陆洺眼睛微眯起，看清刹那，瞳孔猛地一缩，“砰”一声水杯滚落在地，打湿了盖着的羽绒服。
怎么会……
宋野端着烤好的烤肉，少油少盐微微孜然没有一点辣，转身却没找到陆洺。
帐篷里是暗的。
他拉住陆燃：“他人呢？”
陆燃刚上厕所回来，已经习惯宋野的“他”，“哦”了声，指了下湖边：“我哥说他去散步，还叮嘱我别乱跑。”
“他就是这样，老拿我们当小孩，还不许我们说他老……”
他正喋喋不休叨叨，以为宋野会和他所见略同，结果手里突然被砸进来一盘烤肉。
宋野大步迈开，直冲向湖边。
陆燃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你去哪？那边没灯！我哥不让乱跑！”
可宋野跟没听到似的，步子还越发快。
陆燃无奈叹口气。
一身反骨啊，说不让乱跑非要乱跑。
这两冤家啊……
此时宋野却没陆燃那么悠哉悠哉，心跳如擂鼓，一再加速。
陆洺能接受的最大水量撑死一个浴缸，主动靠近湖边做什么？
散步？
傻子才信。
跑到陆洺方才坐的椅子边，羽绒服跌落在地，上面一大片水渍，保温杯滚落在地，盖都没盖。
像是人很着急就离开似的。
宋野不详的预感越滚越大，心顿时漏跳一拍，步子瞬间迈开，直冲湖边。
“陆洺？”他沿着湖岸寻找，边找边喊。
湖边芦苇丛生，碎石遍布，很不好走，还打滑，越远离营地越暗，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一片高大的芦苇后，陆洺冷冷看着不断乞求的男人。
“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三千万，你一个月不到就赌完了？”
说完他挑了眉，没别的意思，单纯是气得肌肉抽筋。
他握紧拳头，强忍着揍人的欲望。
男人一身黑，隐在黑暗里，露出的一双眼猩红，布满血丝，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浑身颤抖，颤巍巍伸手，想拉陆洺却又不敢，只能在虚空中哆嗦：“洺洺，你帮帮爸爸，他们说我要是还不上债，他们就打断我的腿……”
陆洺听见那个久违的称呼，冷不丁笑了声，眸光却是越发生冷，让人想起某种冷血动物。
“断就断了，不还有手吗，手断了不还有骨头吗，什么时候你没气了再来告诉我吧。”
说着他转身就走。
陆宇突然窜上前，要拉他胳膊。
陆洺眉心皱紧，大幅度避开，回身就是一脚，直中胸口。
陆宇闷哼一声，飞出几米远又滚了很远才停下，好半天爬不起来。
陆洺丝毫不掩饰嫌弃之色，拍拍胳膊上不存在的灰。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对剑眉拧紧，桃花眼中冰冷一片，是藏不住的杀意。
要不是看在那点生理学的牵扯上，他不会手下留情。
陆宇踉跄着爬起来，一阵嘶哑的咳嗽后歇斯底里怒吼：“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的身份证号、照片、手机号码、地址，他们都知道！你们逃不掉的！”
“还有公司！”陆宇像是看到点希望，僵硬的嘴角扯了下，说出口的话却毫无人性。
“他们说，我还不上钱，能陆氏破产一次，就能就让陆氏破产第二次！”
他见陆洺顿住不动，以为是劝说动了，喉咙里滚出几声笑，像是搅拌机搅进石块，粗糙刺耳。
“洺洺，我们是一家人……”
陆宇手颤得不成样子，眼睛越发红得彻底，浮在黑夜里闹鬼似的。
“只有我平安，大家才能都平安。洺洺，想想你妈妈，还有燃燃，他们等着钱救命呢……”
陆洺动了怒，下颌绷紧，僵硬回身。
看着那双可怖的眼睛，他忽然就笑了，笑得肩膀抖动，停不下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这样的董事长。
“救命……”他呢喃着这个字眼，像是稚嫩的孩童不理解其中意。
他茫然歪头：“救命？你求我救你的命？”
笑意在冷风中一点点冷却，淬成冷血的寒芒，他抬起头来，目眦尽裂。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一下下狠狠戳着，也不知道戳得狠了，谁会心痛。
“我快没命的时候你在哪？！”
陆洺喊完这句，胸口哽着的一团气非但没有呼出去，反倒更加堵得慌，恍若千斤压在胸口。
他看着眼前微愣住的男人，眼里的寒芒越发锋利，只是在漆黑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失落。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芦苇大幅震荡，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他的身形晃了晃，出口的斥责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牵出喉咙血肉似的。
“我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你在牌桌上一掷千金，你哪来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亏空公司、变卖家产房产的是你，公司破产负债累累的时候，你在哪？”
“债主上门围攻我们、在家门口要烧房子的时候，你又在哪？一家人？”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你配吗？”
“我……”陆宇往后退半步，和陆洺九成像的薄唇颤了颤，最后抿紧，一句也没说。
陆洺对男人这副窝囊又冷漠无情的样子司空见惯，冷哼一声。
咬牙切齿，拳头捏紧，恨不得上去砸烂那张丑陋的嘴脸。
但忍住了。
无他，嫌脏。
陆洺深吸一口冷气，感受着冰冷从鼻腔一路向下，将肺腑冻结，强制冷却暴躁的怒火和揍人的欲望。
他微不可查咳了声，狠厉的目光剜了那人一刀：“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转身就走。
此时层层叠叠的芦苇后传来一声声着急的呼唤：“陆洺？”
宋野？！
陆洺脚步猛地一顿，侧方闪过一道黑影，他心重重一跳，迅速侧身挡住奔过去的陆宇。
压低声音但怒气飙升：“我说过，你敢动他别怪我不客气！”
陆宇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种胜券在握的闲适，嘴角僵硬的肌肉堆叠，看着格外瘆人。
他透过茫茫芦苇，踮脚张望，轻声喟叹：“是小野啊……”
长久的赌.博和反复的欠债还钱压榨完他的精神气，声音也跟幽魂野鬼似的飘忽，末尾还带上了点意味不明的笑音。
夜色里让人毛骨悚然。
陆洺冷冷盯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后槽牙咬得发出声响。
他从牙缝里挤出警告的字眼：“你、敢？”
此时宋野越发清晰的呼唤传进耳朵：“陆洺？你要是掉水里吭一声！”
陆洺猛地一激灵，比起愤怒，怕被宋野发现的慌乱占了上风。
陆宇适时道：“三千万，我立马走。”
宋野的声音更近了：“陆洺？你要是不吭声我就回去了哈！”
嘴上说要回去，他脚步就没停过，反而越来越快。
陆洺隔着薄薄层芦苇已经能看到宋野的身影，手电的灯光在黑夜里照亮飘散的浮沉。
他视线在两人之间迅速来回，心脏咚咚咚直跳，就在陆宇冲向宋野前刹那，丢出钱夹。
他压低声音：“滚！”
陆宇颤着手抱着钱夹，一眼也不多看，一头扎进芦苇丛。
陆洺一口气哽在喉间，没时间调整，立刻回身：“我在——”
突然脚下踩到块滑石，身形一踉跄，手边又没有支撑物，直愣愣仰倒，压塌了一片芦苇。
顺着陡破滚下去。
“嘭——”
巨大的落水声乍响。
“陆洺！”宋野猛地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着声源奔去。
拨开繁杂碍事的芦苇，手电打下去，只见深色的湖面一圈圈涟漪，水声哗啦。
他边跑边喊，脸上传来刺痛，也不知道是冷风还是芦苇剐蹭，也没心思管，只是一味提速。
“陆洺？！”
临到湖边，他顿都没顿，外套手电一甩，直接跳下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顷刻将他包裹，冷得骨骼作痛，却比不过心里的着急。
水下一片昏黑，比岸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竭尽全力也只能看到一臂之内的细小白点。
他“呜呜”两声，叫的是陆洺的名字。
希望能得到声回应，好让他听声辩位。
一边四处搜寻，一边祈祷万一是个石头掉进去了，那家伙正在岸上笑自己呢。
可心里的不安越滚越大——
他方才确实听到了陆洺的声音。
越往下潜水，他越慌，无边的死寂中他的心跳声不断放大，迅疾得像是要爆炸似的。
“陆洺？！”
眼睛了怕是进了水，生疼，有些争不全，他竭力眯着眼探寻，尽着最后一口气接着往下潜。
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点不断闪动的红光，在往下坠！
宋野蓦然睁大眼睛，加速游去，一把抓住那红点——握住了陆洺手腕。
他含糊不清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洺已经失了意识，宋野心重重一跳，拖住他腋下提起，揽腰抱在怀里，快速往上游去。
狼狈爬上岸，宋野跪在陆洺身边，他着急道：“陆洺？！听得见我说话吗？！”
只有心率监测手环高频率的滴滴滴滴震动声回应他。
恍若重锤猛地砸在头上，宋野检查呼吸的手抖得厉害，一点也不像在医院里游刃有余的模样。
气若游丝。
“陆洺……”宋野呢喃一声，迅速心肺复苏。
明明是做过无数次的动作，此时却格外慌乱。
“你不许死，我们之间还没了结，我不许你死，听到没！”他近乎是吼出来的。
发丝滴答滴答往下滴水，垂落下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慌乱，细看还掺杂着无助。
“我不准你死……”
“祸害遗千年，你不会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进了水，他眼眶通红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力消耗殆尽，他身体更是抖得厉害，险些跪不住。
“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给你哭丧，我笑还来不及呢……”
宋野嘴上喋喋不休，手上动作不停，像是想把昏迷的人吵醒似的。
“你要是死了，我就去你坟头蹦迪放鞭炮吃炸鸡，你死也别想死得清净……”
“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我偏偏要喝，还不给你喝，就让你干看着……”
“死了我也要把你气活……”
他动作渐渐慢下来，看着陆洺平静且毫无血色的脸，感受到无边的绝望。
他重重一拳砸向陆洺，临到了突然转弯，狠狠砸向地面，乱石划破手，血水蜿蜒流下。
心跳重若擂鼓，要跳出来似的，胸腔痛得要爆炸。
他却像是没感觉似的，晃着陆洺肩膀：“我都这么气你了，你起来打我啊！”
像是想起什么，他继续心肺复苏，有些魔怔似的摇头：“肯定又在装，装得一点也不像……”
他期望陆洺像十年前无数个赖床的早晨一样，只是在装睡……
可不断减弱的呼吸和心跳越扼杀他的幻想。
他喉间挤出声呜咽，鼻腔发出浓重的鼻音，像是堵住了：“陆洺……”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又或许根本就是一刹那的事。
他没多想，神色异常坚定，一手捏住陆洺鼻子，一手抬起他下颌，吸一口气，俯身就要含住……
突然陆洺身体剧烈一抖，腰腹抬高，本平静下去的胸腔陡然有了起伏，霎时睁大眼，满是惊恐。
肺里的水逆流，从口鼻喷出，呛得他直咳嗽。
眼睛缓慢聚焦，他瞧见了宋野那张放大数倍、占据全部视网膜的脸，瞳孔骤然收缩。
“……”
咳嗽戛然而止，陆洺感觉又快要憋晕过去。
宋野抹一把脸，面色僵硬直起身：“醒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嘴角那一抹弧度。
想起方才尴尬的姿势，他视线乱瞄，解释道：“我可不是趁机占你便宜，我是要给你做人工呼吸……”
没做成就被喷一脸水。
他上下扫视陆洺一圈，确定真的活过来了，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这才觉得四肢酸软得很，直接跌坐在地，呵哧呵哧喘着粗气。
他抛过去个无语的眼神：“你故意的吧？”
陆洺脑子还处在缺氧里，好半天没反应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宋野叽叽咕咕太快，他消化好久才听个大概。
人工呼吸？
那岂不就是……
陆洺抿下唇瓣，嘴角控制不住扬起，溺水后的各种不舒服都好受了起来。
要是再晕一会儿……
宋野见人歪头闭眼，心里一咯噔，晃下他肩膀，察觉到陆洺在装，先是松了口气才无语：“过把戏瘾就行了，再装……”
他俯身低笑了声，故意咬牙切齿，说得严重：“我把你再丢下去。”
陆洺知道他开玩笑，有些失落没能再多亲两下，瘪下去的嘴角强行提起来，笑道：“你舍得？”
一出口嗓音哑得厉害，已经完全听不出原来的音色，像是在粗糙的砂纸上狠狠摩擦过似的。
喉咙更是火烧般疼，一张口疼得厉害，涌上股腥甜。
陆洺控制不住咳起来，非但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越发难受，没吐干净的水争先恐后从口鼻往外涌。
他吐得身子弓起来，再次体会到窒息的憋闷，眼前一黑一黑的，头脑发晕。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吐光了水，胃抽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胆汁酸水往外冒，又恶心又停不下来。
“咳咳咳咳……”
宋野听着人咳得撕心裂肺，刚刚吐他一脸的仇也计较不起来，扶着陆洺坐起。
让他靠在怀里，在他背上力道适中地拍着顺气。
他又觉得这家伙纯纯犯贱，知道自己水性不好还往湖边走，哼了一声：“大晚上散步，自讨苦吃。”
溺一次水就老实了。
陆洺没了力气，靠在宋野怀里缓歇，闻言扯下嘴角，庆幸宋野没发现那人。
他喘口气，调整好揶揄的语气回怼：“还不是你气的。”
“我……”宋野支支吾吾几声，没了下文。
他想问陆洺还气不气来着。
又问不出口。
此时一阵风起，两人不约而同都打个寒颤，身上的湿衣服贴在身上，冰冷一片。
宋野感受到怀里人抖个不停，叹了口气，把乱成一团的思绪压下，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第55章 第55章 谁家好人和死对头光着膀子互……
失重感袭来, 陆洺紧张攥住宋野胸前衣服，方才公主抱游戏还尤在目前。
宋野还抱过其他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一下子冲散欣喜, 尖牙不知轻重摩过下唇, 干裂的唇瓣刹那沁出点点血珠。
苍白的唇上一点嫣红，好似漫天白雪中一束孤寂的红梅, 无人问津。
宋野初吻给了别人……
说不上是气愤宋野不洁身自爱, 还是嫉妒这份特殊不属于自己, 陆洺气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手下布料。
他猛地一推宋野，就要下地。
可没推动。
宋野只当是陆洺冷得很, 一直在发抖，收紧手臂, 竭力增大肌肤接触面积, 将人抱得稳稳当当, 不断提速。
他安慰似的用下巴蹭蹭陆洺发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陆洺猛地愣住。
仰头只见男人绷紧的下颌，侧脸一道细长的新伤，泡过水有些泛白，已经不再流血。
他戾气倏忽散了，颤着指尖，慢慢抚摸上去，小心轻点, 一触即分：“怎么弄的？”
宋野被那只手凉得抖了下，却没躲开，还歪了下头，方便陆洺摸。
“可能是芦苇划了下吧, 没事。”
陆洺慢慢挪动指尖，从宋野下颌挪动到唇瓣，隔着薄薄一层虚空碰了下。
碰到没碰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手颤得厉害，带着心都狠狠一颤。
“你……”他想问那个幸运儿是谁，但如鲠在喉，问不出口。
风刮过耳侧，陆洺靠在宋野肩头，盯着他那张醉人的脸，脑子渐渐迷糊。
眼前虚虚实实，时而是一团模糊的光晕，时而又是宋野勾人的脸，晃得他越发头晕，身体虚飘飘的。
盘踞在嘴边的话，不经思考地就说了出来：“你亲过谁？”
宋野先是被嘴唇上的触感吓了一跳，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搞得一愣。
他垂眸看去，陆洺眼睛雾气蒙蒙的，不大能聚焦，脸颊两团不正常的潮红，无意识闷咳。
一看就是发烧了。
他眉头皱紧，再次提速。
可胸前衣服突然被往下一扯，接着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捏紧，他被迫低头。
陆洺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里满是执拗，嗓子沙哑却透露出不容置疑：“回答我。”
宋野顿住脚步，看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亲过谁。”
要说亲，也是今天的两次最趋近于亲。
但不是。
他强调道：“谁也没有。”
陆洺：“你抱过谁？”
宋野茫然眨眨眼，看了看两人的姿势，下巴此时被狠狠一捏，痛得他只好看向陆洺。
他有些无奈笑了笑：“你啊。”
他心想陆洺是真烧糊涂了，他们之前抱过多少次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陆洺瘪了下嘴角，眉头皱起：“还有呢？”
此时宋野已然忘记一个小时前打肿脸充胖子的谎话，嘴比脑子快：“就你一个。”
察觉到宋野语气里的郑重和目光里的真诚，陆洺突然就笑了，放松下来靠回宋野肩上，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他轻捏了下宋野下巴，又挠了挠：“那就好。”
宋野歪头躲避，不高兴“唔”了声。
他不喜欢又被当小孩又被当狗。
他正要争辩他已经成年，想亲谁抱谁和谁谈恋爱不用报备，却瞥见陆洺苍白的脸色，咽了回去。
不能和病人置气。
看着陆洺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嘴角一点上扬的弧度，宋野想起国外养过的一只猫，吃饱喝足就窝他怀里翻肚皮。
只可惜，房东不让养，没两天就送走了。
他眉目舒展开来，不由得多看陆洺几眼。
陆洺拿他当狗，他拿陆洺当猫。
公平。
盯着陆洺嘴角的笑意，宋野鬼使神差问道：“还生气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就变相承认他错了嘛，不打自招，还有点讨好的意味。
顶着陆洺探究的目光，他低咳两声，直视前方：“气集于胸，不利于康复。”
“不气了。”陆洺笑着摇摇头。
高烧烧掉他多余的心机和逗弄的心思，只剩下单纯的高兴，藏都不藏。
宋野有些惊奇，陆洺笑得有些……不一样。
和平日里讥讽嘲笑的笑不一样，那双桃花眼里没有锋芒，丝绸般柔软，温柔得要溺死人。
“你……”他不知该怎么说。
最后他归结于高烧导致陆洺眼中蒙上的水雾，挡住了他的不怀好意。
他坏笑着对人一挑眉：“救命之恩，你怎么谢我？”
他一顿，开玩笑道：“以身相许？”
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做个保姆。
此时快到营地，他说完就招呼着人准备热水和衣服，也没期望能得到回答。
就算得了回答，也是讥讽吧。
只是他没看到，陆洺郑重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陆燃见两人抱着来，惊讶瞪大眼，等靠近了才发现他们浑身湿透，担忧问道：“你们这是……”
他不可思议皱起脸：“打架打水里去了？”
宋野没想多解释，只是交代他去找药，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抱着陆洺进了大帐篷。
将人放下，自然打开陆洺的包，找出套干净衣服：“我一会儿给你送药……”
说着他起身要走。
却被扣住手腕。
陆洺焦急问道：“你去哪？”
宋野心想陆洺这是真烧糊涂了，按住他手拍了拍：“我衣服在陆燃那……”
突然他眯了眯眼睛，视线拐着弯往陆洺敞开的领口往下瞄，故意阴阳怪气：“还是你想和我……”比比？
可陆洺误会了他的意思，脸上一红，迅速抽手，背过身去。
宋野低咳声盖住他的笑音，走出帐篷。
在陆燃那拿了药和衣服，脱衣服动作突然一顿，反又穿上，眼睛一转就有了坏主意。
陆燃端着热水进帐篷，却见宋野湿着往外跑：“你去哪啊？”
当他眼睁睁看着宋野一头扎进豪华帐篷时，表情崩了。
野子！我哥在换衣服，你进去干嘛啊！
宋野从一条小缝里钻进去，转手拉上帐篷拉链，一抬头就见一抹冷白色一闪而过，他嘴角顷刻压不住。
虽然陆洺是背对他的，但他都能想象到他涨红得脸，也不知是气是羞。
“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
陆洺正背对着门换衣服，刚拉下个肩头宋野就这么闯进来了，吓得赶忙拉起。
他死死揪着胸前衣服，声音有些颤：“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野轻笑出声，开始脱衣服：“我又没说我要走。”
脱下湿答答的衣服，露出健壮的上半身，发丝上垂落的水珠滴落，一路沿着肌肉的纹理向下，最后在腰间没入……
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满意骄傲，对陆洺的更是好奇。
之前几次都没看到，实在想看。
他瞧见陆洺坐定似的没动，靠近几步：“你怎么不脱？”
在听到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时，陆洺耳朵就红透了，紧闭着眼，此时更是慌乱得很。
他拧着眉，稳住声线，冷声道：“出去。”
宋野敏锐捕捉到他尾音的颤，笑道：“拉着我不让我走的是你，现在让我出去的也是你，不矛盾吗？”
他歪着脑袋，伸长脖子张望：“不好意思还是不敢？”
他瞧见陆洺薄唇抿紧，本就苍白的唇色更是毫无血色，紧闭着眼，睫毛不安颤抖，死死揪着胸前衣服，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宋野：“……”
怎么搞得他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一样。
他也就是过过嘴瘾，没想对病人做什么，后退几步，背过身去。
“你赶快换吧，我不看。”
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他笑着催促道：“你要是再不换，我就来帮你……”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衣物摩擦声，很是急促慌乱。
宋野不由得笑了出来。
就要彻底将湿衣服脱下时，陆洺小心地回头望，见宋野背着他，松了口气。
只见宋野赤着上半身，倒三角身材展露无遗，背部肌肉线条流畅，饱满有力，力量感十足，但并不野蛮，而是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
断线的水珠又添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洺吞了口口水，干哑的嗓子得到微乎其微的慰籍。
像是察觉到他的偷看，宋野出声道：“好了没？”
陆洺被抓包似的，迅速转身，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别转！还没！”
宋野“哦”了声，又转了过去。
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么听话做什么，晚转一会儿不就可以看到陆洺藏着掖着的身材了！
可没一会儿他就皱眉甩掉这种想法，怪不道德的。
想起什么，他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走那么远？”
陆洺动作一顿，听不出情绪道：“没这么，散步。”
宋野不满“啧”一声：“对你的救命恩人诚实点。”
陆洺却一点也不想多说：“爱信不信。”
换好衣服，瞥见脚边的医药箱，想起宋野脸上的划痕，他对人招招手：“过来。”
“别跟叫狗一样叫我。”宋野不满道。
嘴上吐槽着，脸上也是不耐烦，但身体很诚实蹲在陆洺身边：“干嘛？”
突然脸上一凉，接着那道察觉不到存在的伤传来一丁点的刺痛。
他蓦然睁大了眼。
“你……”
“别动。”陆洺指腹沾着药膏，轻轻地按压在伤口上，不满宋野乱动，钳住了他的下巴。
宋野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脑子嗡嗡响，下意识想挣脱。
下巴一痛，只好顿住动作，俯身向前，便利陆洺动作。
伤口太小，他本就没打算管，见陆洺这副认真样子不由得想笑：“还好处理得及时，不然伤口都要愈合了。”
陆洺却没听进去他的玩笑，皱眉看着那道突兀的伤口，横在丰神俊朗的脸上，像是精美的雕塑上乱了一笔。
“疼吗？”
宋野本能想摇头，可看着陆洺认真的模样，鬼使神差点点头。
下一秒，陆洺突然俯身靠近，在他侧脸吹了口气。
宋野蓦然睁大双眼，手无意识握住陆洺肩膀，想推却不知为何没动。
手上青筋暴起，但加在陆洺身上却没什么力道，细看指尖还有些抖。
血液被这口突如其来的热气搅动沸腾，要挣脱薄薄一层脸皮似的，他脸烫得厉害，眼睫慌乱地眨动。
陆洺粗重混乱的呼吸也将他的呼吸节律完全打破，一口气卡在喉间不敢吐出。
脸涨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的。
宋野喉头上下一滚，似乎自己也是病了，声音哑得厉害：“陆洺……”
陆洺感受到推拒力，不舒服“哼唧”了声，执拗再次靠近，扣住宋野后仰的肩膀。
再吹了口气：“吹吹就不疼了……”
他真是烧糊涂了，要是能有一丝丝神志在，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两人挨得太近。
陆洺唇就差一厘米不到就要挨上宋野脸。
比方才吃巧克力棒还要近。
宋野浑身僵住，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靠这么近，自己还光着膀子。
脑子已经离家出走，只有心脏还在超负荷运作，“咚咚咚”如擂鼓。
“陆洺……”他推了推人。
陆洺食指抵住宋野开合的唇，撑着他肩膀撑起身来。
他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强调：“不许抱别人，不许亲别人……”
宋野不喜欢陆洺用哥哥的身份压他，不高兴地皱了眉，张口就要反驳。
那只修长冰冷的食指却先一步按住他唇：“听话。”
宋野一顿。
侧脸被热气打得发烫，嘴唇却染上一片冰凉，空气似乎都走向两种极端，两相撕扯。
他看着陆洺的桃花眼里水汽氤氲，瞳孔有些涣散，有一下没一下地眨动，让他想起他的那只猫。
他总是熬夜学，那只小小的白猫就陪着他熬，脑袋困得一点一点，漆黑的眸子都暗了许多，可就是不肯睡觉。
明明小小一只脾气还暴躁，这时候倒是贴心又暖心。
宋野嘴角无意识挑了下：“你困了，睡吧……”
陆洺没听到满意的答复，眉心紧皱，用力一推，欺身压上。
宋野没想到烧成这样的人还有力气动手，也就没提防，被推倒后懵了几秒才想起反抗。
他按住陆洺肩膀，腰腹用力就要起身。
陆洺却跨坐在他腹部，俯身将他抬起的上半身再次压下去：“答应我……”
他嗓子彻底哑了，只剩个气音却格外不容置疑。
宋野不悦，握着陆洺臂膀的手劲大了一分，瞧见他脸色闪过一丝痛意，立马松了三分劲。
他皱着眉，声音很轻，与其说是严厉斥责不如说是委屈控诉：“你又这样……”
不就是大三岁嘛，他亲妈亲姐都没这么要求过他。
他腰腹发力，将陆洺掀翻反压上去：“你管我抱谁亲谁和谁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洺愣了一瞬，本就在狂跳的心仿若被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他嘴唇颤了颤，没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一晃，他好似都能想象到宋野挽着女孩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画面，心碎一地。
他霎时瞪大眼，眼眶瞪得通红，挺身而起再次压上宋野，越发执拗道：“我不许！”
宋野再次诧异，怎么还有劲？
战斗因子被点燃，他再次翻身反压，控制陆洺四肢，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管你许不许，你又不是月老。”
陆洺像是上岸的鱼似的扑腾，拼劲全身力气嘶哑低吼：“不许……”
宋野“嘶”了声。
陆洺捏得他肉疼。
他拉下陆洺的手，掰开五指，将自己的手卡进指缝。
握着的手冰凉一片，也不知道是没擦干的水还是出的冷汗，像是握着一块冰。
宋野火气一下子熄灭，重新冷静下来，清楚看到陆洺额头上的冷汗和烧得酡红的脸，嘴唇苍白干裂，眼尾都是红的。
可就是这张脸上，全是不甘。
陆洺还在试图挣脱。
宋野抽出只手，在他额头轻点一下：“好了，睡吧……”
陆洺瞳孔放大，呆呆地眨下眼睛。
宋野一顿，无声笑了下。
越来越像小猫了。
他轻声道：“姑且答应你，反正我目前没有谈女朋友的打算。”
像是安慰他那只炸毛的小猫似的，在陆洺头顶摸了下：“睡吧。”
像是一句魔咒，陆洺陡然卸下力气，疲乏占据身体，眼皮开始打架。
可他不愿意就此睡去，想拉住宋野，却抽不出手，只好微弱点点他手背。
用眼睛道：别走……
宋野神奇般从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里读出陆洺的心里话，惊奇“唔”了声。
“风水轮流转，看你以后怎么拿我小时候缠着你、要和你挤一个被窝的事嘲笑我。”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拉过被子，将陆洺盖得严严实实：“睡吧。”
陆洺没听到答案，不肯合上眼睛。
宋野“啧”了声，就像是陆洺对他小时候那样，在他眉心点了下，学着他从前的语气：“闭上眼睛，乖乖睡觉的小孩有糖吃。”
他快要憋不住笑了。
要是陆洺神志清醒，听见他这句倒反天罡的话不得打死他。
可陆洺毫无动作，甚至真的听进去了，“嗯”一声，彻底放松下来。
拉拉两人相握的手，头蹭过来，枕着宋野臂膀睡去。
“你……”宋野欲言又止，想想算了。
不能和病人讲道理，尤其是不讲道理的病人，一定讲不通道理。
给陆燃发个消息，让他们吃饭不用等他俩，之后小心拉开个被子缝，迅速钻进去。
此时外间并不是内部这般平静，反而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帐篷透光，影子打在布上，皮影戏似的，完全呈现两人方才翻来覆去你压我我压你的动作。
张诚见里面没动静了，怼怼陆燃：“我们要不要进去救驾啊？”
陆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想送人头。野子死不死我不知道，我们进去必死无疑。”
“这两啊……”张诚想起方才激烈战斗的影像，打个寒颤。
此时有人笑道：“知道是他俩还好，要是换别人来，刚才那动作可就误会大了。”
旁边人开玩笑道：“可不呢，万一他俩真打到床上去可就不好了。”
此时陆燃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他俩在床上也打。”
他亲眼看见的，床都压塌了呢。
他说得太坦荡，一众人大眼瞪小眼，愣在当场，开始怀疑人生。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
晚间时候，宋野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耳畔传来压抑的闷咳。
不知何时，他的手得了自由。
他先是在身边摸了摸，只摸到冰凉的被子，立刻睁开了眼。
帐篷里漆黑一片，他摸索着起来电灯。
“陆洺？”
他有动作的那一刻，本就压得很低的闷咳就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明显的吞咽声，像是要将咳嗽全咽下去似的。
灯亮的刹那，宋野不适地眯了眯眼，看到角落里蜷缩的陆洺，瞳孔一震。
粗重又刻意压制的混乱呼吸声传入耳朵，还夹杂着几声嘶哑的咳嗽。
陆洺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疲惫地抬眼看向宋野：“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宋野拧眉，伸手探向陆洺额头。
却被躲过去。
陆洺埋在被子里，本就低哑的声音越发听不清：“没事，你睡吧……”
宋野低声斥责：“陆洺！”
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不有分说扯过被子，陆洺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挣扎无果，重重倒回去。
他像是破风的口袋，大口地喘息，氧气又似锋利的刀剑，将喉咙割得血淋淋的，一呼一吸都带着血气。
他抑制不住地呛咳，尝到了甜腥味。
“冷……”他抱着膝盖蜷缩起来，不停发抖。
宋野斥责的话说不出口，迅速将被子全数盖到陆洺身上，掖好被角。
杯水车薪，陆洺还是在抖。
“我去拿——”他说着就要去找医药箱。
却突然被只冰凉的手拉住。
“别走！”
陆洺止不住咳嗽，好半天才接着道，“我不打扰你的……”
“你乱说什么？！”宋野怒火再次被挑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一而再再而三。
陆洺被吓得一抖，手脱劲地跌落。
宋野愣了一秒，后悔方才没收住声音，在陆洺手砸在被子上前一秒，握住。
他给陆洺拉高被子，放轻声音：“我不走，我去给你拿药，你在发烧。”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拉着陆洺手不放，伸长手臂勾来药箱，单手翻找。
“等到天亮，我送你去医院——先把药吃了。”
他抱起陆洺，让他靠在怀里，掌心里放着两颗药片。
陆洺想抬起手，可四肢千斤重，努力半天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不喜欢这样无能的自己，尤其是展现在宋野面前，眉心紧紧皱起。
再三努力，只换来更加沉重的呼吸和破碎的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头脑都晕乎乎的。
宋野拍着他背，将掌心送到他嘴边：“张嘴，啊——”
药片的苦涩气息席卷鼻腔，还掺杂着一丝干燥清爽的气息。
陆洺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野。
宋野以为他是像上次不想扎针一样耍小孩子脾气，无奈笑笑：“多大了？”
说着从衣兜里找出颗彩色包装的糖果：“乖乖吃药的小孩有糖吃。”
陆洺愣上加愣……
第56章 第56章 在星群与潮汐的间隙里，我藏……
宋野见陆洺久不动作, 手往他嘴边靠了靠，点下他下巴，打趣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跟我还客气呢？”
“没……”陆洺纤长的睫毛迅速扑闪一下, 视线从宋野笑盈盈的脸上不舍地挪开。
宋野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传递而来, 将接触的那一片肌肤染得暖烘烘的，衬得其余部位冷得结冰似的。
他不动声色往宋野怀里挪了挪, 缩起来。
宋野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虽然陆洺的发丝扎得他脖子痒痒的, 但还是没动。
他将人往怀里一揽，从后将人环抱，增大接触面积, 尽职尽责充当人形暖炉。
“吃药吧，能舒服点。”
陆洺嘴张了合合了张, 犯难地看着宋野宽厚的掌心。
怎么吃都不可避免会碰到……
他们距离太近, 他能清除看清掌心的纹路, 热气扑面而来，将他脸熏上层薄红。
宋野感受到颈侧的温度高了些，只当是发烧导致的散热，却没看到陆洺红得滴血的耳尖。
他想到什么，“诶”了声：“我洗过手的，干净的！”
他气鼓鼓哼一声，合掌收起药片：“不吃算了……”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被只冰凉的手扣住, 力道有些大，攥得他手疼。
宋野顺着陆洺力道松开手，再次将掌心送到他唇边：“吃吧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醒了就舒服了。”
陆洺小心张嘴，伸出截淡粉的舌尖，迅速将药片卷进口中，苦涩顷刻弥漫开。
宋野心猛地一颤，收紧手指。
掌心的湿热源源不断刷存在感，让他脑子里不断复现陆洺小猫进食似的吃法。
怎么……
越想掌心跟起火似的灼烫，指腹不断摩擦指节。
此时一阵咳嗽声换回他的神志，立刻压下心里的怪异，拍着陆洺后背。
“咳咳咳咳……”
陆洺喉头上下滚动，药片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不断释放苦涩，舌根都是苦的。
正要囫囵咽下，嘴边送来杯温水，温度正好。
他看向宋野认真的面容，喉头无意识一滚，温水将苦涩全数冲下。
似乎他还尝到了一丝甜，经久不散。
宋野见陆洺呆呆的样子，竟是比自己小时候还要呆几分，不由得笑了出来。
“再喝点，嘴都起皮了。”
陆洺闻言，下意识舔下嘴唇，薄唇上蒙上层水光，微微张开，呼出口热气。
宋野“嘶”了声，有种怪异的感觉，像是心被小猫挠了一爪子。
“睡吧睡吧……”他将人缓缓放倒。
正要收回手，却先一步被陆洺扣住手腕：“别走……”
宋野越发觉得陆洺像猫，还是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就得抓着点什么才安心。
他无奈笑笑：“我能去哪啊，就在这呢。”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拉开被子躺进去，帮陆洺掖好被角：“睡吧。”
陆洺意识昏昏沉沉，不是发烧导致的晕沉，而是先前快睡过去时的感觉感觉。
像是身心变得轻盈，一切烦躁和不适都烟消云散，漂泊的灵魂找到栖息地。
他迷糊“嗯”一声，无意识往宋野怀里一滚，找个舒服的位置，彻底遁入梦乡。
“嘶，你……”宋野胸前挤进个人的感觉前所未有，一瞬间身体僵硬。
听着陆洺匀称的呼吸，他话又咽下去，肌肉慢慢放松。
算了算了，大男人被抱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回头他抱回来就是。
下巴搁在陆洺头顶，他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说笑的声音，还有椅子拖行的声音。
宋野睁开眼，先看下怀里人。
睡得跟某粉红色动物一样，拿他当人性抱枕，八爪鱼似的抱着，睡得正香。
“……”
正想坐起来，一抬手，他发现他的手居然搭在陆洺腰上！
坏了，要是让陆洺知道，不得剁手！
可转念一想，他都让陆洺抱了，搭下腰怎么了，又光明正大搭回去，还报复性地捏了下。
啧，手感不错。
再来两下。
应该是流星要来了。
宋野小心拉下陆洺手，刚一动，就听见声粘糊不清的“唔——”。
陆洺不满地半睁开眼，责备地瞪宋野一下，再次往他怀里拱拱，又闭上了眼。
宋野：“……”
自己好像一颗白菜。
没事哒没事哒，猪另有其人就行。
他想起之前陆洺心心念念要看流星，出声提醒：“流星……”
可看着人病成这样，好不容易睡熟，外面风又大，还是别出去挨冻了。
他又躺下去，自己也不去看了：“睡吧……”
陆洺迟钝的大脑慢半拍反应过来，撑着宋野胸膛坐起来：“我要看……”
他头重脚轻的，刚坐起来，脑袋就往下砸。
宋野赶忙接在怀里，顾不得被砸痛的前胸，捞起羽绒服先给他披上，有些担忧：“你这样，行吗？”
陆洺抬眸瞪去。
宋野投降：“你行你行，抬手，衣服穿好。”
等将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时，宋野短暂愣了下。
他这殷勤的样子好像是早上给皇帝更衣的……
“……”
算了，当养猫吧。
两人身影相叠走出帐篷时，外面已经准备好了，见他们一起出来都是一惊。
张诚对宋野招招手，指了下边上的位子：“野哥，这！”
宋野扫一眼，没去，在避风处找两个相邻的位置，扶着陆洺坐下，又将他被风吹掉的兜帽扣好。
众人大眼瞪小眼。
宋野有这么温柔？
宋野刚坐下，肩头就是一沉。
紧接着陆洺脑袋就控制不住往下滑。
宋野及时托住陆洺脸，送回肩上，还往下坐了点，方便他靠。
旁边几个女孩，见状拧了下对象胳膊。
你看人家！
比情侣还像情侣！
宋野仰望着天穹，此时云层退散，流星可能真的会来。
耳边是陆洺略显沉重的呼吸，还有几声闷咳。
宋野突然问道：“你喜欢流星？”
陆洺正想回答，却听见宋野笑着说完：“我还以为只有小姑娘喜欢呢。”
陆洺：“……”
他拧一下宋野手臂，看他疼得呲牙咧嘴，才慢慢松手。
他闷声道：“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看？”宋野就要捞着人回去睡觉，却被兜帽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瞪回去。
“我喜不喜欢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野语塞。
这话听着好熟悉。
他摸摸鼻尖，重新坐回去。
“来了来了！好美啊！”
此时边上传来声惊呼，有眼尖的发现天际亮起淡蓝色光芒，正在往这边靠近！
无穷远处像是被蓝色萤火烧起来，在漆黑的夜色里撕开条亮缝隙，还在不断扩大。
零零散散的先锋部队已然划过半边天空，拖着细长的尾巴掠过头顶。
点点细碎微光洒落。
宋野耳边惊呼声就没断过，就连他这种对浪漫不太感冒的都有些震撼。
白胜在一阵阵惊呼声中道：“据说在流星雨下，和爱人一起许愿，就可以长长久久。”
所有夫妻情侣都跃跃欲试。
宋野没动。
却见陆洺手指动了动。
他挑眉问道：“你有心上人了？”
陆洺并不作答，反而道：“我对流星许愿，希望你明天肿成个大猪头。”
“呵呵。”
宋野嘴角一抽，“我要许愿，希望你早日破产。”
正要合掌，刚举起一只手来，却被陆洺冰凉的手握住，挤进指缝。
他一激灵，却没挣扎：“你干嘛？”
陆洺理所应当道：“他们都这样。”
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宋野瞥见边上一对对，确实都是这样，也有样学样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愿望。
他不信一堆石头有实现愿望的魔力，纯粹是不想破坏氛围。
草草许个愿，他睁开眼时，见陆洺还闭着眼，看着格外虔诚认真。
他轻笑了声：“你念经呢，这么长？流星都要说你贪得无厌了。”
陆洺缓缓睁眼，仰头看向漫天流星雨，听不出情绪呢喃：“贪得无厌吗……”
他侧头偷瞄眼宋野，见他扬着嘴角仰头，自嘲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痴心妄想吧。”
他曾在日记本中写过一句话，格外应景：
【在星群与潮汐的间隙里，我藏了一粒来自沙漠的雪。】
在时间与空间的维度，你都是我的可遇不可求。
*
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将大地晒得暖融融的，碧波荡漾的湖面再次闪动碎光，和昨晚的幽黑天差地别。
万里无云的天蓝得均匀，风轻柔而温暖。
众人围在桌前，各种摆弄厨具做早餐。
陆燃正剥个水煮蛋壳，见宋野出来，对他招招手：“野子，快来，这个给你！”
宋野瞥见，却扶着陆洺直接拐了个弯，离那颗蛋更远。
陆洺轻笑：“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吃水煮蛋？”
虽是问句，他心里已有了答案。
宋野抿下唇，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见陆洺顿住脚步，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真好。”
他烧还没完全退，嗓子还是哑的，又带着初醒的粘糊，透着股慵懒劲。
宋野：“你的假期到此为止，吃过早餐就回去吧，一会儿酒店的人就接你回去，会直接送你到医院……”
陆洺嘴角垮下来：“我没说我要走。”
宋野再次佩服这人把自己身体不当事的能力，冷脸道：“没得商量。”
陆洺直接甩手，自己都站不大稳，还打掉了宋野搀扶的手。
他往后踉跄几步，扶住了椅背，抵唇低咳。
“你……”宋野欲言又止，服了陆洺的执拗，“红鲤鱼与绿鲤鱼与你。”
重重叹口气，他走向众人，笑道：“医院临时有点事，我回去一趟，你们好好玩。”
在一声声挽留和送别声中，宋野挥挥手：“来日方长，改日再聚。”
说罢，他半拉半推地带着陆洺上了车。
车子沿着平稳的公路行驶，陆洺看着边上静坐的人，仍感觉不真实。
“你就这么放下你老朋友这么走了？”
仅仅因为我？
宋野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当然不可能给他任何沾沾自喜的机会，冷哼一声：“和你没关系，正好医院有事。”
“哦……”陆洺看向窗外，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笑脸。
有事，他的事……
第57章 第57章 谁家好人绯闻老婆是自己死对……
“打针还是输液还是吃药啊？输液好得快, 吃药慢。”
急诊室里白胡子医生透过老花镜看向陆洺。
宋野站在一旁，以为陆洺肯定不会选带针头的，正想提醒医生别开对心脏有负担的药, 却听见陆洺毫不犹豫：
“输液。”
他愣了一下：“你确定？”
前天打个针都怕成那样, 输液几个小时手上的存在感可一点也忽略不掉啊。
急于求成也不是这个急法。
陆洺陷在座椅里，烧得不大有精神, 咳了几声才点点头。
他低着头, 紧张得抠住扶手, 沙哑的嗓音正好掩盖他的没底气：“你是我的护工，不许走。”
宋野也没想走，怕是他前脚走, 陆洺后脚就能平地摔。
“嗯，不走。”他正和医生说药的事, 随口道。
这时候他已经把之前“医院有事”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他也没有看到陆洺偷偷扬起的嘴角。
宋野轻车熟路取药回来, 扶着陆洺去扎针, 途中还打了个电话。
他偏头看眼陆洺手腕的心率检测手环，昨晚心脏骤停的那几秒的心悸又反扑回来，一阵后怕。
也不知道对心脏有没有后遗症。
他状似无意道：“你多久没复查了，等你病好了来……”
陆洺闻言立刻打断：“知道了。”
宋野只感觉到敷衍，他无语抿下唇，道理准备了一堆，正要说，到地方了, 只好先咽下去。
一位中年护士对他们打招呼：“宋医生。”
正是宋野刚才专门找来的，飞针技术那叫一个高超，一点也不疼，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
他礼貌笑道：“菲姐, 辛苦你专门跑一趟。”
“本职工作，应该的。”菲姐在他身边扫视一圈，没找到小孩，有些疑惑。
正要出口问询，却见宋野扶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的坐下。
她脑袋上盘个大大的问号，从小年轻那听来的八卦洪水般涌进脑海，愣了片刻。
说心外的宋医生有个颜值超高、模特身材的男老婆，两人非常恩爱。
就是……这位吧。
她惊讶看去，只见那人靠在宋医生怀里，许是病着，气色不大好，但并未影响五官的深邃和冷冽的气质，反而增加种冷漠疏离感，像是一捧冰凉的泉水。
传说中的……高岭之花。
而一向很注意和同事之间肢体距离的宋医生居然主动掰着男人头，按在怀里，甚至还轻轻拍了拍背。
如果她没看错，宋医生还揉了揉男人头发。
这动作不是哄孩子就是哄……老婆。
她不由得“嘶”一声。
真的真的，是真的！
宋野歪头看去：“怎么了，菲姐？”
“啊——没事。”菲姐迅速低头，瞧见搭着的那只藕似的手臂，惊讶眨了眨眼。
宋医生吃得真好。
只是不知为何，那只好看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似的，腕部的青筋鼓起。
菲姐再次激动“唔”了声。
这静脉，太完美了吧！
形形色色扎过的患者小几万总有，这么好看漂亮的可不多见。
下手的动作越发轻柔。
碘伏擦上手背瞬间，陆洺还是抖了下。
宋野按住他因紧张摆动的头，安慰地拍了拍：“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小时候陆洺常对他做的动作，无意识就做出来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等会儿我去买。楼下有家粥铺还不错，虾仁蔬菜粥？”
陆洺点点头又摇摇头，闷声道：“不要蔬菜。”
宋野弹下上颚，正向用小时候陆洺教育他的话怼回去，想想还是算了。
对于病人，可以适当多点耐心。
“行，虾仁加量。”
菲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祝福，笑着收拾好东西：“好了，慢点哈。”
“好了？”陆洺茫然抬头，完全没感觉到什么。
“别看。”宋野将他好奇张望的头掰回来，一手高举吊瓶，一手托起他左手。
用一种类似牵手的方式，小心将人送入病房，妥帖打理好一切。
陆洺有间私人病房，他十年前住院时间比在家时间还长，心脏移植术后才来得少点。
在这里的记忆总归是不大好的。
吃不完的药，输不完的液，窗外周而复始的日月，和无边的孤寂。
门外是来来往往的医生、病人、家属，有人离开有人来，每天都上演着哭笑怒骂，大差不差，甚是吵闹，很是无聊。
门内是一成不变的安静。
分割成两个相同又不同的世界。
消毒水味充斥鼻腔，陆洺抬手抵下鼻子，舌根条件反射发苦，牵起熟悉的反胃。
故地重游，糟心至极。
宋野将陆洺挂着点滴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别碰到，我一会儿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洺抿着唇：“快点。”
宋野看多了病人的反应，大致能猜出来陆洺心思。
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陆洺具体身体状况怎么样，怎么对医院这么抵触。
越想越疑惑，见陆洺疲惫地合上眼，他只好生生咽下去，等回头按着他强制检查下。
宋野一走，病房空荡荡的，窗户关着，白色窗纱沉重地静默着。
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声，和药液“嘀嗒”坠落声。
陆洺蜷缩起自己，呢喃出声：“宋野……悠悠，回来……”
突然震动声响起，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明显，陆洺吓得一抖，一口气好几下才呼出去。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以为是宋野，就要接，却发现是秦助，脸一下子冷了。
不情不愿接起：“喂……”
那头精简几句，虽然秦助已经尽力稳情绪，但还是透露出几分焦急慌张来。
陆洺不情不愿问：“必须现在去？”
那头秦助顿了下，有些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老板怎么不大想来呢？
工作狂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感受到老板心情不好，她小心道：“我们实在解决不了才打扰您的……”
陆洺掐掐眉心，重重呼出口气：“知道了，我马上到。”
他拉开被子，看到针时立刻偏头，眼睛还是被无形尖刺扎了下。
突然一咬牙发力，血珠带着药液一起飞溅出去……
“饭来喽～”
宋野提着大包小包餐盒，用手肘开门关门，一转头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
“陆洺？”
洗手间里也没人。
他心猛地一跳，快走两步，发现病床下的地上一摊水，粘着输液贴的针头泡在其中。
床上还有几点血。
一看就是被人暴力拆除的。
宋野火气噌一下冒上来，后槽牙咬得咯嘣响，餐食随手一丢，拔腿往外走。
一个电话就打过去。
他喃喃自语：“接电话接电话，敢发着烧逃院……”
打了十几个，都是忙音。
宋野此时已经从翠湖晴湾出来，陆洺没回家。
一个走路都要人扶的人，还能去哪？
心里跟有蚂蚁爬似的，他站在十字街口焦急，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白光。
这样了还工作？！
一路赶到陆氏，宋野无视前台小姐的呼唤，大步迈开，扬起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冷着脸径直上总裁办。
前台小姐慌乱。
这人怎么像是来杀人的啊！
刚出电梯门，宋野正好和抱着一堆文件的秦助打个照面。
他这时候急得后背湿透，也顾不上修养礼貌，直截了当问：“陆洺呢？”
“陆总他……”秦助被吓了一跳。
之前几次见宋野，都是幽默风趣、时常带笑的邻家弟弟，突然这么凶，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宋野边往办公室里冲，又问了一遍：“陆洺呢？”
秦助脑子里飞速运转。
上周老板熬了好几个大夜，空出来三天假期，不是去陪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怎么杀到公司来了？
刚刚老板回来脸色不大好，莫非……他俩吵架了？！
秦助忠臣属性大爆发，踩着高跟鞋小跑两步，拦住疾走的宋野：“宋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宋野才不管。
有病就治，再烧下去脑子和心脏总有个先撑不住。
他压着满腔怒火和飞速跳动的心脏，拧眉看向挡路的秦助，一字一顿：“他、在、哪？”
秦助后背一凉，替老板捏了把汗。
她侧过身，小心道：“在开会……项目运转出了点问题……”
本来就是重大项目的关键节点，出点小问题都可能影响最后几个亿是不是打水漂。
可一向视工作如命的老板居然为了美色撂挑子不干？！
她看着宋野沉下去的脸色，心道声不好。
她家老板实惨，工作上烦心，还得哄男朋友，年下坏就坏在这。
“您要不要先去办公室等等，陆总一会儿……”
秦助话没说完，宋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心拧紧，转身就走。
秦助松了口气，走了就——怎么去的是会议室啊！
“宋先生！您不能进去！”
拦得晚了，她眼睁睁看着宋野脚步顿都没顿，大力推开会议室门，磁吸门好久都没弹上。
完、了！
此时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方才还流畅的汇报声戛然而止，本就凝重的氛围更加沉重，空气都凝滞下来。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又惊讶又同情地看着闯进会议室的年轻人。
在陆总气头上蹦哒，不想干了吧。
话说回来，这人有点面生啊。
此时有记性好的cp粉一激灵，这不就是陆总男朋友吗！
有瓜！
宋野沉着脸色，静默看着主位上的人，一言不发，却又什么都说了。
只见陆洺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休息不足导致眼底一片青黑，曲肘撑着头，看着不大有气力。
就连眼里的冷刀都不似从前般有劲，处处透露出强撑的迹象。
都这样了，还不肯乖乖治疗？
陆洺眉心跳了下：“出去。”
宋野心头火烧得厉害，更多是焦急和担忧，往前迈一步：“陆洺……”
陆洺陡然拔高了声音：“出去！”
第58章 第58章 谁家好人的绯闻对象是自己的……
宋野往前脚步一顿, 劝说的话卡在喉间，吐不出去咽不下来。
他这会儿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气哽在胸口, 行医多年培养出来的耐心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对病人有耐心”全数抛之脑后。
再次对陆洺作死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无视陆洺要把人瞪穿的警告目光, 直接上前，拉住他手往外走：“跟我走。”
手下冰冷粘腻, 冷汗涔涔。
都这样了还跑！
宋野眉心紧紧皱起, 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浑身散发出不好惹的气场。
“放开！”陆洺扯着手臂挣扎，“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奈何高烧一直没退，全身都软绵绵没力气, 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全靠毅力撑着没公然倒下。
尤其是被宋野强行拉起来, 眩晕还没缓过去, 这会儿眼前都是黑的。
他毫无招架之力, 只能勉强跟上宋野的步伐。
一会议室的人最开始看到老板不愿意走，还想拦着，可看见那人铁了心的架势，一看就打不过，只好往后退开。
让出了条宽敞的路。
等两人拉拉扯扯出去，众人茫然四顾。
“要叫保安吗？还是直接报警？这算绑架吧？那家伙看着一拳能把陆总抡……”
他咽下口水，把那个大逆不道的字咽下去，担忧地望着众人。
立马有人反驳：“小两口吵架, 警察来了也没用。”
有人藏在桌下笑得有些诡异，小声嘟囔：“没有这么是do一次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次。”
此时宋野拉着陆洺走到没人的长廊, 火气实在压不住：“真有你的，要气我麻烦换个方式，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实在蠢得离谱！”
“谁在和你开玩笑！”陆洺甩着手臂，另只手努力掰宋野手指。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他越撬，宋野越用力，五指按进肉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手腕捏碎，估计都攥出了青紫。
两相较劲，谁也不让。
只是这次的火药味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浓烈，两人都是憋着火，不掺一丝逗弄意味。
陆洺见宋野样子着实果决，一口咬上他手。
宋野不松，他就不松。
宋野属实没想到三十岁的人了能用这么幼稚没有水平的招数，疼得手一抽，下意识松开了手。
陆洺趁机甩手，挣脱开来。
这一下折腾得他没了力气，往后踉跄几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头晕反扑，好不容易清明的眼前又开始蒙上黑雾，宋野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闷咳几声，他突然一顿。
好像嘴里……有血腥味。
猛地意识到什么，他瞪大了眼睛。
宋野没忍住“嘶”了声，虎口处一个渗血的牙印，血珠还在往外冒。
他嘴角一抽，再抬起眼时深色的眸子里漆黑一片：“为了不跟我走，你也是够拼的。”
听起来像是句打趣，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强迫带陆洺去什么违法乱纪的地呢。
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在温泉酒店泡着温泉和老朋友嬉戏打闹不香吗，为什么要上赶着找罪受。
热脸贴冷屁股，自作孽不可活。
陆洺气势一下子弱下来，视物不清的眼中溢出心疼和懊悔。
他抬起手，想牵起宋野手，给他吹吹。
却被宋野隔着老远避开，侧过头不想搭理这人。
陆洺一颗心沉在谷底，生病再难受也没有此时难受，咬咬下唇，小声解释：“我不是……”
宋野却没了耐心，甩甩手，也不知道是要甩掉血还是什么。
他气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输液是你选的，菲姐我给你找了，粥都是按你的心意，上下忙活我也没说一句不情愿，扪心自问我没对不起你。”
“你让我不走我听你的了，你到好，招呼不打一声跑了。”
说着说着，火气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转化为一种古怪的情绪，心脏酸涩得难受。
他想冷笑，可鼻腔里却只挤出很轻一声“哼”。
“耍我有意思吗？”
这声质问像是方才力气用光了，轻得像风一般，显得无力得很。
就这这股看似没什么力道的风，在陆洺本就漏风的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我……”他撑起身子，想解释，一张口却先爆发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
再努力往下压，依旧没压住。
也就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时机。
宋野舒缓眉心，像是自己想开了，呼出口浊气：“我能力有限，伺候不了您这尊大佛，另请高明吧。”
说罢，转身就走。
走两步，他一顿，微微偏头，想再叮嘱下，让下一个倒霉蛋医生开药的时候注意下心脏，想想算了。
操那么多心干嘛，好心没好报。
他咬紧后槽牙，沉下去的目光格外坚定：“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狗！”
大步迈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也就没看到身后陆洺慌乱的样子。
陆洺望着人果决离开的背影，哑着嗓子呼唤：“悠悠！”
也不知道宋野听到没，反正是没回头，脚步顿都没顿。
陆洺彻底没了气力，一呼一吸都刀子似的凌迟着喉咙。
他靠着墙壁，无力地下滑。
嘶哑的喉咙充血，不管不顾的喊，牵出一连串咳嗽，咳得胸腔都在作痛，嘴里的甜腥味越重。
天地倒悬，也不知道是天花板在转，还是他在转，晕得厉害。
“悠悠，对不起……”
“砰”一声身体砸地声响起，走廊再次归于宁静。
宋野没坐电梯，走的楼梯，一通发泄后心里非带没有疏解，越发堵得慌。
从写字楼里出去，迎面一阵狂风吹得他一激灵，抬臂挡了下直往眼睛里吹的沙尘。
身上没下去的热汗立刻冷却，全身汗毛竖起。
早上还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天色灰蒙，新抽芽的柳枝随风凌乱，不少已经腰斩。
宋野突然心重重一跳，往后踉跄半步。
不知怎的，他突然回身，疾跑了起来。
远远看到原处晕倒的人时，还在狂跳的心顿时漏跳一拍，随后越发迅疾跳动，心率直往上飙。
走廊白灯打落在陆洺毫无血色的脸上，惨白得让人心惊。
“陆洺！”
临到近前，宋野突然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手颤着伸向陆洺脖颈。
此情此景和昨夜交叠，他慌了，慌得彻底。
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又哑又艰涩：“陆洺，不许装，别骗我了，起来……”
主动脉的位置他太熟悉了，这次却花了许久才找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跳动，虚弱却好在节律稳定。
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陆洺？”他探向陆洺额头，刚触碰到就被高温烫得一激灵。
只见陆洺嘴唇毫无血色，被死死咬着的下唇破开口子，留下道细细的血线，一路蜿蜒到下巴，嫣红得扎眼。
哪怕人不清醒，眉心也紧皱着，眼皮下眼球剧烈滚动，像是急于挣扎出黑暗，却无济于事。
宋野早就讲发的誓忘得一干二净，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怀里人像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生怕人跑了似的，手臂紧紧环绕住宋野脖颈。
此时离得近了，宋野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低语：“悠悠……”
“对不起……”
他身形蓦然一颤。
*
陆燃急匆匆赶到病房，小心从门缝里挤进去，就看到宋野神情凝重坐在病床前，他哥脸色苍白。
他一激灵，下意识就要喊出来，被宋野眼疾手快捂住嘴，拖出去。
宋野轻声拉上门，拖得足够远才停下，严肃道：“小声点。”
陆燃狂点头。
等桎梏刚松开，他着急问：“我哥怎么了？”
病人家属最怕医生神情凝重，往往不是个好兆头。
等宋野答话的间隙，他都要急哭了。
宋野神色松动一分，却不多，依旧不大好，嘴角扯了扯：“还不到哭丧的时候。”
是他平日开玩笑能说出来的损话，语气却截然不同，给人种勉强的生涩感。
他也发现他笑不出来，索性不装了，疲惫地倚靠在墙上：“昨晚掉水里着凉了，烧还没退，你进去看着点。”
“你给他棉签沾点水喂，他嘴上有伤，小心避开点。”
“他做噩梦会乱动，千万控住他手，别走针了。”
“药副作用会影响食欲，给他准备点易消化的，多少让他吃点。”
宋野说一句，陆燃点一下头，活脱脱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可他慢半拍反应过来，这和一般医生说的医嘱不一样得很，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了。
陆燃举手，疑惑发问：“你放心不下，为什么不自己看着？”
“我这不是……”宋野突然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
他清清嗓子，掩饰性刮了下鼻尖：“谁放心不下他，我只是担心你太笨，他又那么难伺候。”
陆燃太好糊弄，信以为真，打包票道：“这你放心吧，照顾病号我可太熟练了。”
宋野狐疑看着他。
陆燃身上有种涉世未深的清澈愚蠢，乍一看还以为谁家大学生，还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少爷。
可能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来自于亲哥吧。
明明是需要被照顾的一个，却信誓旦旦说出很擅长照顾其他人？
宋野不带人身攻击，单纯就事论事问道：“你行吗？”
“小瞧人！”陆燃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莫大嘲讽，“不信回头你问我妈，我哥每次住院都是我照顾的！”
宋野一丝笑也挂不住了。
“你说什么？他经常住院？”
第59章 第59章 谁家好人对死对头口嫌体直啊……
“呃……”陆燃哑言。
他哥不让他把他的身体状况告诉宋野来着。
“那个……”他脑瓜子转得飞速, 心虚地上下乱瞄。
可还没编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宋野深沉带刺的目光瞪得一激灵，像是被看透了。
宋野直起身来, 语气里是刨根问底的执拗, 严肃认真：“他到底什么情况？”
这么久来陆洺从没在他面前发过病，看着心脏还算稳定, 为什么会经常住院？
陆燃纠结, 不敢说。
宋野：“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他还让你好好学习呢，你学了吗？”
陆燃：“……此一时彼一时嘛。”
他垂下头，眸光暗淡, 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发丝都耷拉下来。
要是知道后面会……他那时候一定听话。
压在胸口的那团气又沉重几分, 宋野艰难喘口气：“我是医生, 我有我的职业素养, 不会趁他病要他命的。”
陆燃嘴张了张，又紧紧合上，只是摇摇头。
虽然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他哥要瞒着宋野，但绝对不是因为怕他趁机报复。
是挨宋野一拳头，还是天天加班改方案，陆燃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他把脸送上去，视死如归道：“你打吧，我是不会说的。”
宋野：“……”
不愧是亲兄弟, 一个两个都让他无语。
头大。
宋野沉沉叹口气，眉心却皱得更紧，盯着脚下“应急通道”的标识出神。
藏着掖着的才有问题。
不说不代表他没办法。
“等陆洺醒了，别告诉他我来过。就说他晕倒了, 员工发现送来医院的。”
陆燃诧异抬头：“为什么？”
宋野没想多解释：“不为什么。”
陆燃：“……”
他看着宋野远去的背影，步伐虽快，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他恍惚觉得，宋野离开十年，真的变了很多。
陆燃轻声推门进入病房，刚走到床边，就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虚弱但气势不容置疑。
他局促地立正站好：“哥，你怎么醒了……”
野子不是说会睡得很久吗？
陆洺环视四周，没发现那个人的身影，那一点仅存希冀也没了。
果然是他的幻觉。
悠悠怎么会陪他呢。
他撑着坐起来，按住跳得厉害的太阳穴：“公司什么情况？”
陆燃眨眨眼，瞧着陆洺脸色实在是不算好，想拦又不敢拦，小声嘟囔：“你都这样了还……”
陆洺淡淡抬眼。
陆燃唰一下站直，抿唇摇头，表示自己啥也没说，乖乖把电脑平板手机奉上。
看着人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单手熟练操作，他无奈叹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和以前一模一样。
支吾两声，陆燃还是忍不了，好奇问道：“哥，你为什么不告诉野子你身体情况呀？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做过心脏移植呢。”
别人求医问药都要托关系，找熟悉靠谱的医生。到他哥这，怎么还避之不及呢？
陆洺敲击屏幕动作一顿，眼底一闪而过深邃，随即恢复平淡：“不为什么。”
陆燃：“……”
你俩还真是默契。
估摸着人还没完全生气，他大着胆子接着道：“野子他对你其实挺上心的，我见过好几次他担心你不舒服……”
他见陆洺似是听进去了，呆愣着动也不动，他乘胜追击：“你也相信一次他嘛，野子他虽然贱嗖嗖的，但还是有点医德的，绝对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的。”
远在另一栋楼的宋野打个喷嚏。
谁骂我？
陆燃：“听说他水平挺高的，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失眠呢。”
陆洺视线落在屏幕上，实则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不以为然道：“裴院长都解决不了的病症，他一个小孩瞎凑什么热闹。”
小孩？还小孩。
陆燃瘪瘪嘴，心想也就是你拿他当小孩，一米九大高个，路上随便提个小宝宝都知道叫“叔叔”。
他伸出根手指晃了晃，装得高深：“青出于蓝胜于蓝，野子有大把时间精力可以研究呀，说不定哪天就治好了呢。”
治好吗……
陆洺想起之前几次莫名其妙睡过去，好像都有宋野在场，无一例外都是他抱自己回去的。
巧合吗？
他拧眉深思，陆燃以为是听进去了，心里为自己的巧舌如簧拍拍手。
“那我就告诉——”
陆洺睨人一眼，嗓音低哑，声音也不大，却不容置疑：“你敢。”
陆洺立刻闭嘴，摇头摇成拨浪鼓。
陆洺抬手按住心脏，那里正在有节律跳动。
那种急速失稳的抽痛、命悬一线的窒息感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但一回想起来，骨髓里都冒出不适来，恍若附骨之蛆般的难受。
告诉宋野吗……
念头一冒出来，陆洺立刻摇头否决：“不许告诉他，我的一切都不许告诉他。”
陆燃摸不着头脑：“可是……”
陆洺抬眸，眼里是陆燃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漆黑潭水中坠落一颗星星，闪动一秒不到的微光后迅速被黑暗淹没。
“你不懂。”他轻轻开口。
如果说了，他们的关系将完全扭转到医生和病患的两端。
他们确实缺少像样的关系，可以是兄弟，可以是朋友，仇敌也行，唯独不能是医患。
陆燃：“……”
你不说我怎么懂啊！
一个两个的都不说清楚，真是默契得没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担忧问道：“野子好像对……”
那个称呼在嘴里滚过一圈，怎么也叫不出来，差点咬到舌头。
他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此时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憎恶：“那男的的事起疑心了，还要瞒下去吗？”
陆洺眯了眯眼，霎时攥紧笔，骨节“咔嚓”一声响，随后掌心里便是两节断笔。
“瞒住了，不然你的工资下辈子拿吧。”
陆燃一阵后怕，狂点头，这下连问句“为什么”都不敢了。
凭借一己之力，在五分钟之内，把他哥惹怒到顶峰，他也是……牛逼。
除了作天作地的宋野，他排第二。
陆燃在小桌板上放下杯水，蹑手蹑脚倒退着往外退：“那你……好好休息。”
刚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呼出来，突然肩上一沉，他放开嗓子就要喊出来。
一只宽大的手立刻捂住他的嘴。
宋野也被他吓了一跳，一个劲给他比手势：“嘘嘘嘘嘘！大惊小怪的，我我我我！”
陆燃松了口气：“还以为谁又要绑架我呢——你去哪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没钱没色的，我绑架你干嘛，要绑我也绑……”宋野突然一顿。
他低咳一声，话音一转：“我交代你的都干完了？”
陆燃简单一回想，摇摇头，注意到宋野危险眯起的眼睛，又点点头。
他哥醒了，那些事没法干，又不是他不干，这个锅不背。
宋野狐疑看他一眼，从他躲闪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切。
他无奈叹口气，将手里的保温桶交给他：“海鲜粥。”
“哇哦！”陆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直接从温泉酒店来，光吃了早饭，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还是兄弟你好！”陆燃伸出双臂就要接过。
宋野有些尴尬，将保温桶往身后藏了些：“那个……”
他好像把这个人给忘了。
“只有一份。”
陆燃依旧开朗：“咱俩分一份，我又不嫌弃你。”
宋野越发觉得对不起兄弟，安慰拍拍他肩：“下次请你吃好的，这是……病号餐。”
陆燃茫然眨眨眼睛，不是失落于发小没给他带饭，而是惊讶……
宋野和他哥那么不对付，居然会给他带海鲜粥？
好像还是……自己做的？
陆燃小脑瓜转不过来，索性不想了，侧开身：“你自己去吧，我哥已经醒了。”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想再进去。
宋野强硬把保温桶往陆燃手里塞：“我们……反正我不能去！”
互相推脱着，突然听到里面一声玻璃碎裂声。
陆燃只感觉到手里一轻，紧接着面上刮过一道迅疾的风，病房门被打开又被“砰”一声关上。
他茫然看着紧闭的门和空无一人的走廊。
“QAQ？”
嘴上说着不去，去的时候比谁都快？
宋野和病床上的人面面相觑，尴尬摸下鼻尖，迅速挪开视线：“那个……查房。”
陆洺从惊诧中回神，眼睛一点点亮起来，见人局促慌乱的模样，空缺的心底一点点被填满。
他后躺回靠枕，轻笑了声：“查房？我记得心外查房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半……”
他意有所指敲了敲腕表。
宋野抵唇干咳，墙壁快看出个洞来，支支吾吾不成句：“你……我……那个……”
陆洺接着道：“贵院的医生都走暴力路线吗？进门不敲门还摔门，嗯？”
余光好似看到宋野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撑着起来，看到是保温桶后，脑子里像是放开硕大的烟花。
“给我的？”
宋野正哑口无言着，突然听见突兀的一句，疑惑半秒，顺着陆洺的视线，看到手里的保温桶，脑子嗡一声。
死手，谁让你拿的啊！
“不是……”他吞口口水，不大自然道，“给陆燃的，他人呢？”
说着他还故作张望：“不在啊……我先走了。”
他低头就要出去。
陆洺冷声道：“站住……”
第60章 第60章 谁家好人和死对头快亲上了啊……
陆洺一声像是句咒语, 宋野立刻被钉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步子，脊背绷直。
门就在眼前, 可就是动不了。
陆洺好整以暇撑在小桌板上, 对人勾勾手指：“过来。”
宋野面色不情不愿，脚底下却乖乖转身, 脚下踩到什么, 发出一声轻响, 他才停下来。
脚下是一地玻璃碎渣，蔓延开不小的水洼。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紧皱, 猛地抬头。
他视线扫过陆洺苍白干裂的嘴唇，又下滑到打开着项目书的笔记本电脑, 还有回了半管血的输液管……
不理解这人为何能一而再再而三作践自己身体, 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腾空而起：“你有没有点当病人的自觉！”
陆洺一愣, 心虚地将左手往被子里藏，刚刚的挑逗心思全没了。
他巴不得宋野赶紧走，全当没进来过：“房查完了，你走吧。”
宋野确实走了，走之前“咚”一声，重重将保温桶砸在小桌板上，平板“砰”一声翻倒。
他想摔门，可最后还是轻轻关上, 只是手上绷起的青筋暴露他此时压制得多艰难。
陆洺垂下眼帘，还没来得及失落，却又听见了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脸上浮现惊讶之色：“悠悠……？”
宋野冷着脸, 闻言给他个白眼，一言不发处理一地狼藉。
没人再说话，只有玻璃被扫起时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此时很轻的敲门声响起，菲姐带着新的输液管走进来。
察觉到近乎凝滞的氛围，她视线在毫无眼神交流的两人身上扫过，短暂愣了片刻。
上午还甜蜜蜜恩恩爱爱的，怎么下午就吵架了？
宋野礼貌笑了下：“菲姐，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菲姐揭开陆洺遮掩手背的被子，看到回血惊讶“啊”了声。
经验告诉她，输液贴下的手背指定青紫，明天得肿起来。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手。
作为过来人，她不自觉开始叨叨：“你们还年轻，此刻为什么事争得面红耳赤，要老死不相往来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屁大点事，不值得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
“静下心来好好聊聊，误会说开了就好。”
菲姐对愣在边上的宋野招招手：“来，按着。”
宋野嘴张了张，见菲姐已经开始撕输液贴，一点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只好抿下唇，走过去。
针头从静脉利落抽出，血立刻涌出，打湿了医用胶带，被宋野迅速用棉签压住了。
菲姐注意到那只手不易察觉缩了下，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宋野有什么动作，像是傻了般，只是单按着出血口。
她恨铁不成钢，胳膊肘怼下他，暗暗使眼色。
宋野看到了，也明白什么意思，悄眯眯抬头，见陆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单手打字打得贼溜。
那头消息噔噔噔，这边指尖敲击屏幕发出哒哒哒的碎响。
“……”
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还能打字，想必疼也疼不到哪去。
就算疼，长长记性也好。
菲姐不信邪地再给他使眼色，宋野直接装看不见，盯着虚空一点发呆。
“你们……”菲姐无奈叹口气。
这只手指定不能再扎了，她换到右边，刚要动，陆洺却先一步撤手。
他不敢看宋野，声音小小的：“扎那边吧。”
右手还要用。
菲姐扎了那么多人，什么身份的都有，她看一眼桌上设备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想是这两人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她劝道：“工作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不是。左手不能再扎了，会疼的。”
“没事——”陆洺正要说话，左手针眼处突然一痛，半边身子都抖了一下。
宋野松了劲，丢掉染血的棉签，换根干净的，眯眼给陆洺一个假笑，丝毫不掩盖刚才干的事。
转头对菲姐笑笑：“菲姐，就扎那边。”
陆洺低着头，没说什么，乖乖把右手伸出来。
那只青葱白玉似的手此时泛着青色，看眼就觉得冰凉，细看还微微有些抖。
菲姐动作放得慢慢的，暗示地咳咳咳，眼睛使眼色都快抽筋了。
“啧。”她实在受不了宋野装瞎，伸长手臂，一下子把宋野提起来，往前一推。
宋野发懵，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往前扑去，陆洺那张脸不断放大！
他眼疾手快扶住床头，嘴唇好险停在距离陆洺脸一厘米不到的地方。
身体却是不可避免撞上，胸膛相贴，两声迅疾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陆洺灼热的呼吸洒落在脸侧，宋野只感觉那一块皮肤跟被烙铁烫着似的，又痒又麻，泛着细微的刺痛。
一偏头，撞上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
宋野猛地一顿，像是被吸进一方缠绵的泉水漩涡中，水流卷走全身气力，一时失去了呼吸自主权和行动力。
“咕咚。”
也不知道是谁吞了口口水。
菲姐迅速收拾好一切，心满意足悄悄退出去，还顺便带走了玻璃碎片。
“嘀嗒——”
药液滴入墨菲氏滴管，发出清晰的声响。
宋野蓦然回神，眼睛瞪得老大，瞪出了抬头纹，猛地后仰，踉跄好几步，栽倒进座椅。
他哼哧哼哧喘气，拍着胸口咳，手下的心跳还是那么迅猛。
他怎么……
匪夷所思。
陆洺也没好到哪去，陡然泄劲，靠倒在软枕上，慌乱地不断眨眼。
差一点……就亲上了。
鬼知道他用了多大耐力才忍住没亲上去。
嗓子又干又痒，大脑缺氧发晕，他摸索着想找水杯。
摸了半天，手臂肌肉都受不住有些酸痛，依旧没摸到，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他方才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
突然指尖碰到温热的固体，陆洺疑惑看过去，发现宋野正端着杯温水，视线碰上刹那又刻意移开。
陆洺试探呼唤：“悠悠？”
宋野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眉心重重一跳，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气消了七成：“喝你的水。”
陆洺却撤了手，放松身体陷在病床上，虚弱咳了两声。
脸色苍白，竟是比雪白的床品还要白三分，嘴唇干裂，像是连拿水杯的力气都没了。
“你……”宋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抿下唇，做个深呼吸，神情有些别扭地将水杯送到陆洺嘴边。
“平时陆燃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陆洺喝水动作放得缓慢，哪怕每次吞咽时嗓子都跟吞刀子似的疼，也不愿意大口喝。
“嗯？”他闻言微微歪头。
“就是……”宋野嘴张了张，一想到要问出来的问题是陆洺刻意瞒着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问吧，他不想再和病号吵架。
不问吧，如鲠在喉。
他刚才去查了陆洺的病历，结果被告知要经过患者本人同意。
挣扎到最后，他重重叹了口气，揶揄道：“多锻炼锻炼吧，弱死了，不用我动手，风一吹就倒了。”
陆洺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还好没问，不然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可不一定忽悠得过去。
他淡淡一笑：“嗯，听你的。”
宋野没想到陆洺这么听话，让他准备好的回怼话都没机会说，嘴角抽两下，转过头去。
瞧见了保温桶。
想了想，将一众电子设备毫不在意地丢在沙发上，拿出还温着的海鲜粥放在桌上。
他没什么情绪道：“吃吧，吃完睡觉。”
陆洺看一眼，米粒炖得软烂，虾仁剥得光滑干净，溢散出勾人味蕾的香气。
本来没什么胃口，突然就饿了。
他挺起身，想起什么又栽回去，拧眉低咳，眼神示意宋野。
宋野炸毛：“你过分了啊！”
陆洺抵拳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粗重地喘着气。
宋野：“……”
他心里默念“仅此一次”，舀一勺粥来，习惯性地吹吹，送到陆洺嘴边。
“吃吧，大少爷。”
陆洺诧异了几秒宋野居然会主动吹吹，想想应该是温泉酒店那晚的肌肉记忆，眉尾控制不住上挑，嘴角也压不住。
吃掉一小半，胃就发出了反抗的信号。
他强撑着咽下一口，喉头滚了好久才压下去呕意，再次张开了嘴。
等了等，却没等到下一勺。
他疑惑抬头，却发现宋野正神情凝重、隐隐透露出来几分无语地看着他。
莫名有些心虚……
“好吃也不能多吃，适可而止。”宋野整好被子，将病床摇下去，“睡吧，黑眼圈赛熊猫了。”
“悠悠！”陆洺下意识想拉住宋野，临到最后硬生生转个弯，扣住了床沿。
他舔舔嘴唇，眼神躲闪，很没有底气道：“你是我的护工……”
宋野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瞧见陆洺苍白的脸色，又生生咽下去。
他拉开座椅，重新坐下：“陆燃去处理公司的事了，我姑且……”
他加重强调：“姑且！照顾你一会儿。”
“嗯。”
只一个字，陆洺心里却是满满的满足。
【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狗。】
宋野想起发过的誓，脸色黑了一分，瞧见半碗海鲜粥，肚子咕噜噜叫。
越想越气，肚子叫得越欢，也顾不得是死对头吃剩的，一把抓起，两口没了。
“诶！”陆洺着急要拦。
传染了怎么办！
宋野抹抹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瞧见陆洺着急的神色，看出了他所想，惊奇“诶呦”声。
没想到心高气傲如陆洺居然还会关心人。
他笑道：“落水后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普通感冒，而非感染性发热，不会传染的。”
陆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被宋野嘴角的一颗米粒吸引。
灯光洒落，让那颗饱满晶莹的米粒发着稀碎的微光。
他咕咚咽口口水。
“悠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