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是难能可贵的平静。


    芈随府中眼线虽多，荼却逐渐发现，这些人或许不止是想要杀他的人派来的。


    ——除了她，还有别人，也想保他的命。


    荼不忙了，有空着手翻翻旧账。


    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那群拿钱不办事的叛徒。


    她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再次来到棺材铺前，叩开了门。


    妇女打开门见到她，神色古怪，仍然将她请进了门。


    荼不急不缓坐下，默了一晌，忽然问：“景榷何在？”


    那妇女看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过了一会，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恭恭敬敬站在她的面前：“一应事宜，都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做了。”


    荼感觉更加奇怪，冷笑一声：“别跟我装傻充愣。”


    景榷将头埋得更低：“小人不敢欺瞒姑娘，只是姑娘的吩咐实在难办，准备起来……”


    “啪——”


    荼眯起眼睛，一巴掌毫不收力拍在男人的脸上。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俯在地上的男人：“装什么傻？你告诉我，那晚我叫你扮成芈随与我一同赴宴，你人在哪里？”


    景榷反应一会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件事，疑惑道：


    “……难道不是姑娘自己后来吩咐，计划有变，要小人候在府中待命吗？”


    “我什么时候吩咐过你？”


    “那天，小人原本已经准备好，扮成芈随的样子……为了给姑娘传信，小人还特意到姑娘窗前叩了七下。见屋内亮起三根蜡烛，小人便以为计划有变。”


    “……我的窗前。”荼声音一沉，“那日，我根本不在房中。……谁告诉你我在房中，又是谁，点燃的蜡烛？”


    她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端倪。


    男人侧脸颊已经泛起红痕，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不太明显。


    他不躲不闪任她看着，语气坚决：“小人不敢对姑娘有半点欺瞒……身家性命、一家老小的性命皆牵系于姑娘一人身上，小人怎敢——”


    “继续说。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


    景榷没有理由骗她。


    荼脸色骤变——她与这些奇人异士的暗语被人知道了，这可不是小事。


    知道暗语的人，除了闻章台的人，不做他人想。


    ……闻章台中，她的身边，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叛徒。


    她匆匆回到府中，走进芈随房中。


    三更已过，他竟然还没睡，此刻穿着单薄中衣，竟然顶着风里在庭院中间。


    今晚月色暗淡，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出神。


    这几天他虽然正常了一些，出神的次数却也大大增加。


    看到荼进来，他也没有不像以往那样，见到她就笑。


    直到荼在他面前站定了，喊他：“公子。”


    芈随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平平看着她，半天，好像才回过神，扯起嘴角笑了笑：“你来了。”


    适时起了一阵风，天气不好，即使夏季，晚风也还带着一丝凉意。


    荼握住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公子，更深露重，先回屋里去吧。”


    芈随顺从地点点头，脚步缓慢而飘忽，跟着她进了屋。


    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此刻的一切都与往日的任务一样了，凭借这得天独厚的皮囊，再稍许勾引，男人——不论年少年长——都该拜倒在她裙下。


    尽管往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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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了杀人，如今这是为了防止他自杀，但总归，事情应该是愈发顺利才对。


    可是她觉得芈随还是心存死志，并且越来越强烈了。


    她压下心中的异常感，抬起头和他对视：“公子，可还记得‘棺材板’的事情？”


    芈随看了她一会儿，准确的说，是看着她的眼睛。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眼睛，闪烁着妖异、古怪，像是精怪一般的光芒。


    可是这点光芒却将芈随照亮了，他眼睛一亮，点点头：“……你买给我了吗？”


    荼一时噎住。


    意识到芈随在想什么，她握住他的手，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公子忘了吗？我是人……也从未想过要杀你。”


    芈随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嗯。”


    荼见状在心里叹口气，但是她不想深究，顺势问：“公子那日告诉我，我去买‘棺材板’的事情，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告诉你的。……他长什么样子，声音粗嘎还是细弱，高矮胖瘦，什么时候来的？”


    她的问题太多，芈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的眼神微微清醒了一些，回忆道：“他很高，很壮……蒙着脸，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那天，或许，你离开不久他就出现了。”


    这话尚算有条理，荼思索之余也十分欣慰。


    至少他终于不再梦游了。


    听完芈随的话，荼点点头，便要离开。


    走前，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不大好的预感，出门的脚步一顿，她回过头，展颜一笑：


    “……今晚需要我留下来陪你过夜吗？”


    芈随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