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莉莉迈步踏入球场，刹那间风都静止，刚刚吵嚷的观众席陷入了短暂寂静，好像被无形的气场所慑。


    她环顾四周，微笑着招手致意。这是多年来养成的选手入场礼仪，在职业生涯里重复过千万次，几乎都快成了身体本能，做起来比呼吸还要稀松平常。又因为过于自然、松弛，反倒显露出绝对的自信和掌控感。


    她的应援人群立刻就被迷死了，欢呼雀跃：“胜者是莉莉！胜者是莉莉！”


    强者只需轻声说话。真田心里莫名浮现出这句话，他面色沉肃，直觉告诉他这将是一场很有看点的比赛。


    不过——他瞥了眼旁边，感到夸张：怎么有人提前占位，连镜头都架好了？


    “努力从我手上拿到两分吧。”在网前选择接发顺序时，莉莉笑道，“是手冢国光的话，也未尝不可能呀。”


    “我会全力以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完全重叠。被抢话的手冢顿时无语，见她满脸“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的兴高采烈，忍不住无奈：“又闹。”


    此人的固定台词她都会背了，莉莉低头看倒下的球拍：“Lucky，猜对了！那我先选发球吧。”


    手冢慢慢点头。


    场外的乾：“她真的很爱优先选发球，练习赛有87%都选了发球。”


    三人组的胜郎似懂非懂：“难道不好吗？”经过几个月的学习，他也不是小白了，知道发球对比赛来说多重要，赢得比赛的本质不就是保发和破发嘛。


    “其实，无论在职业或者业余比赛中，赢得挑边后选择接发才是主流。因为双方可能需要一两局进入状态，发球本来就是最难的环节，状态不好导致发球糟糕是很常见的情况。


    “但如果选择接发，风险低、回报高，有机会在对手第一个发球局施加巨大压力。成功破发将立刻取得比分上的领先和心理上的优势，1-0后轮到己方发球，负担大大减轻，更容易发好，这将是个非常占优的开端。”


    心理博弈和战术安排在赛前就开始了。


    不二微笑，平淡地说：“是她的话，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吧？”


    乾不作声了。行行行，有稳定的大炮发球就是能为所欲为。


    在他们的议论中，莉莉托球、高举、顶髋，上步、起跳、挥拍。节奏卡点，姿势优美，观感极度舒适，向所有人展示着什么叫作赏心悦目。


    观众又不懂那么多战术知识，他们只觉得她动作太漂亮了，好看到无人能及，比分全在秀，名副其实的集锦型选手，所以才吸引了大量路人盘。总有评论说莉莉打球很有记忆点，看上去轻松而游刃有余，实际上质量相当好，是暴力和优雅的充分结合。


    就算不懂网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看完整场比赛。她就是有这样的能量。


    一发平击的质量之高说无可说，可真是敢打。能看得懂的行家真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节奏、姿势漂亮，其底层逻辑在于球员的动力链十足流畅。刚刚那球可以说是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大感震撼。


    别输。拿出当年打败我的气势。


    而手冢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有些感受只有亲自体验才能觉察。他被迫换成双反回击，立即就迎来她下一拍的直线。


    “部长居然回球打出界？”


    “她第二板正手的节奏太快了吧！”


    “因为发球。”越前说，“是发球建立了优势，导致部长的接发质量极差，所以被她立刻衔接了一板还可以的正手。”


    其他正选纷纷翻白眼。此傲娇小鬼说的“还可以”，自动替换成“超级棒”就行了。


    胜郎胜雄又纳闷了：“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部长接的有点吃力，女生也能打出很重的球吗？”


    纸上谈兵之事，堀尾可就精神抖擞起来了。他咳嗽两声，神情不无得意：“你们应该知道，力气大和球质好并不必然相关对吧？她的动作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用力，实际上合力很扎实，蹬转力量几乎全部传导到拍面，损失的动能很少，所以球质很高，又沉又冲，这就是一个‘timing完美’的击球啊。”


    说的好专业，术语一套一套的，另外两人大惊：“你知道的好多！”


    桃城在旁边嘴角抽搐：“一年级生，这不是昨天部长他们的原话吗？”


    “嘿嘿，我复述一遍嘛。”


    “切，白夸你了！”两人不满地叫道。


    不仅是球质好。手冢揣摩她：是故意的吗？球的轨迹很低平，他只能膝盖微曲，被迫以半跪姿势一次次拉起她的球。


    不知是谁在场外颤颤巍巍地说：“这是女王在立威吗？”


    莉莉笑，在拿下分数后朝对手轻轻扬眉。


    甚至说不上挑衅，只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戏弄，一种她想做、能做就做了的肆意。


    哎呀，刚刚那一分发生了什么？好个凌空单反！


    在如此极限、超出常理的边缘，却也能打的飘逸而锋利。这种瞬间就能终结比赛的压制力异常强悍，把观众们都惊呆了，晕头转向。海潮一般的哇啊声、吸气声从人群里爆发出来，连绵不绝。人人都是傀儡，被她尽情操纵着全部喜怒。


    站在喝彩的声波里，真田默然：“……”懂了。怪不得切原等人刷完她的录像后失魂落魄，他当时还颇为不屑一顾，觉得女生打球有什么好看的，又不会在场上碰到，都没必要作为对手特意研究。


    要不是这场比赛涉及手冢，真田都不会来。但现在，她以实力完全击碎了他的质疑。


    这种自信、掌控，这种功底、权威，怎么看都不是普通国中生吧！手冢国光有朝一日竟然成为了背景板，这种事放在过去，真田想都不敢想。


    更别说她魔术般的技术和节奏，谁上场都打得摸不着头脑。音爆正手快攻，底角大角度上旋，还有眼花缭乱的放短，这也行？这也能救到？……居然还能接？！频繁变化的球路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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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受得了？


    在对攻中直接提速轰穿防线？这关键分上的攻心太致命了。就算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也不可能在她面前保持着永远的坚固，一贯冷静的手冢脸上都开始出现表情的裂痕。


    “这滑步是真实存在的吗，我都怕她崴脚！”想依靠体能、分点满场溜她绝无可能。身体也太柔韧了，重心压得奇低还能保持平衡，滑步飞快，场地覆盖完全不落下风。


    又是一个细腻的小球，这卸力！真田一下子忘了站定手冢的立场，忍不住跟着众人攥拳叫好，热血沸腾。他当然不知道莉莉被称为WTA第一网前，转职业多久这个称呼就跟了她多久，夸的就是此人顶级的空间感和预判力。


    “她的天赋上限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他听到有人在疯狂嚎叫，失去理智。


    一盘下来，所有人都感慨：“哎呀，不愧是手冢，竟然能从她手里拿到两分。”


    等等，这不对吧，他们的标准怎么放得这么低了？


    从冰帝而来的应援团早有准备，敲锣打鼓，在指挥下齐声咏唱：“我不是你的宿敌，遗憾是你的宿命，怪只怪你没运气，遇见我在决胜局，你挥拍的一瞬间早就注定错失良机，这不是桀骜不羁，这是天下无敌！”


    莉莉看着陶醉于指挥的迹部：“你转行了啊？”


    受不了了，搞抽象谁能搞得过你们冰帝。


    手冢默默收拾好心情，和她隔网握手：“多谢指教，我学到了很多。”


    再成熟、冷静的少年也有其骄傲和自尊，他的目光无法从对方脸上挪开，一时分辨不出她是神还是魔鬼。


    进步永无止境，他什么时候能够赶上她？


    “别客气。”她笑了笑，搁下一句他没听懂的话，“你也曾让我学到很多。”


    六比二的失败面前，青学众人无话可说。灵光乍现的小球，浓墨重彩的多拍，让他们产生了一种“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业余比赛吗”的错觉。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内青少年网球锦标赛的观看量、讨论度比起往年下降了特别多，实在是太多观众吃过这一口细糠，审美被无限拔高，再看其他比赛时不由大失所望：原来同龄人的网球，水平就这？


    “魔鬼，什么时候网球比赛还要选手打得漂亮，观众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不要把‘那个人’当作我们的普遍水平啊！！”各校参加地区比赛的选手们纷纷抱怨。


    现在她的名字传遍了关东地区，中二的学生们唯恐天下不乱，带着兴奋称呼她为“史上最大BOSS”“那个人”，纷纷猜测下一个手下败将会是谁。


    一天天的，她深感被打扰，后悔不已：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和迹部打球……


    秋川莉莉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都怪你，打赢我不就没事了？”她胡搅蛮缠，迁怒于他。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迹部超无奈：“大小姐，你讲不讲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