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把浴室门关上，莉莉来不及吹头发，穿着浴袍就往床上盘腿一坐：思维混乱时洗个澡试试，管用得很。


    窗帘紧闭，灯光微弱，她开始拿纸笔复盘。好想午睡……但是不行！如果只是对比赛状况、技术进行分析，那过段时间看录像再盘也可以，但这次是精神层面有了新感悟。


    感觉这种东西稍纵即逝，必须在遗忘之前记录下来。


    再次达到心流不是巧合，她是不是已经摸到了进阶的门槛？


    先把脑子里蹦出的词速记下来：平手悠，绝境，禅定感。


    她把绝境几字圈了个圈。两个对手何其相似，技术和头脑都是在线的，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压力剧增，失误变多，找不到该怎么打的思路。她陷入困惑和绝境中，被激发出这样的状态。


    南次郎老师说过，人瞬息之间的想法纷乱复杂，追求心流的本质是对抗意识的失序，控制注意力，使其完全朝一个方向流动。


    压力和绝望中，头脑中转过的无数念头完全统一，她在努力思考“如何破局”中摸到心流一角。进入专注领域会伴随着超强的禅定感，就像在后山种田时那样，她心如止水，心无旁骛。


    所以真田会在网球以外练习坐禅和剑道吧？都是在克制杂念，控制自我。


    再深一步想，和安娜·怀特的比赛中，她并没有进入心流。是因为比分或双方的网球风格吗？互相保发、互相破发，双方直到进入抢七，比分始终没有拉大。赛后教练们说她在逐步提档，咬得死紧。但这次对付高桥，却是绝对落后状态下的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大爆发。


    那么接下来，总结这三场比赛，寻找相同和不同点。她不怕对付安娜那样的抡教，她能使用的球路很多，足以缓慢瓦解对手的节奏，在对方攻势不断加强的情况下，莉莉完美做到了最重要的一点：跟得上。不被甩开，尽力跟上，那就能等到、引导对方频繁失误。


    高桥这种头脑派，聪明、理智，和她相似，对付起来就更棘手。即使伤情痊愈，身体也不允许她猛打，反而让她变得异常狡猾。有这样的脑子，还能有超常发挥，真的让她感受到绝境。


    而和平手打的那场呢？当时的莉莉各方面都不太娴熟，可能在对方眼里到处都是漏洞。所以，绝无可能获胜的想法让她爆发了，让平手直呼“准职业级别以下，还从未有人能抢到过比分”。


    “所以我达不到心流，是因为感受到的压力不够大？”她感到异常荒谬。


    好家伙，原来她更擅长打逆风局，压力越大越能奋起直追？


    莉莉有点惊，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她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均衡发展、打法稳定的人来着。


    “那我可以试着——赛前自我加压。”她自言自语着，然后在纸上迅速写：


    打不了职业。他们会对我失望、厌恶、冷淡，离我远去。


    009提醒她：“网球选手在‘如何处理压力’这个问题上，有着不同的理解和做法，但你不要走入极端，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动态调整。压力大，可能会超常发挥、进入心流，也可能会过度紧张、频频失误；压力小，可能打的松弛手感好，也可能浪着浪着……就浪没了。”


    “哦哦！”


    “对了宿主，我来问你，网球最重要的是什么？”


    “……找击球点？”


    “Bingo！无论是怎样的技术，都必须基于击中球这个前提。脚步训练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必须靠脚来找击球点。”


    见她点头，009继续说：“每个球在理论上都存在着‘完美击球点’，击球就是为了让拍面甜区穿越这个点。动力链啊发力啊再重要，也必须放在‘击中’之后。举个例子——”


    它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直径40厘米的光圈，光圈倏然即逝，随后一点点变小，直到最后缩成直径7厘米光圈：“不同水准对击球点的确定能力不同，对新手来说，或许只能判断出这个点在身前40厘米的圈里，他在这个圈里挥拍，误差会比较大；而大满贯选手能将圈进一步缩小，甚至缩到10厘米以内，那他在这个圈里挥拍，精确度就会更高。预判能力的提升，本质上就是为了缩小这个圈，无限接近这个点。”


    “对压力的处理，也是找寻完美心理状态的过程。网球心理能力的提升，不是让人慢慢感受不到压力，而是过大过小都不行，逐渐接近最平衡的那个点。”


    她若有所思，立刻动笔写下来，开始逐渐理解手冢每天写日记的原因。训练固然重要，但自我梳理、对话、反思也必不可少。


    不过手冢最近一直在队里封闭式培训，与外界隔离。反正越前也会给他留言，汇报俩人的赛程和结果，所以莉莉干脆就没给他留过言。


    虽然说着要午睡，但整理思绪花费了不少时间。


    晚饭时，见她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显然还没休息过来，越前：“你好能睡。”


    “……”她面无表情，其实自己只睡了二十分钟！


    用脑子思考是最最重要的事。


    这次复盘后，秋川此人犹如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直接开挂飞升，状态好到不同寻常，令人难以置信。


    从第二轮开始，她面对了形形色色的对手，有经验丰富、去年外卡赛的四强，有本土冉冉升起、准备开始新征程的新星。她的运气确实不太好，每轮看上去都很难打，签表可以称为地狱之旅。每轮赛前，国内都有大量网友担忧着，唉声叹气着，说她本局要输云云。


    然后莉莉就淡定着一张脸，无波无澜，一轮轮向上超越，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几乎把外卡赛杀穿了。


    在她的半区里，所有对手的名字统统变灰，只有这个名字一路闪耀到底，光芒璀璨。


    没有什么词能形容她对比分的掠夺势头之猛、名次的窜升速度之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为之震动不已。甚至半决赛后，对手接受采访时仍然心有余悸，表示她“像一台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推土机，能将面前的所有东西统统铲平”。


    关于她的打法，从第三轮起，对手团队连夜研究，翻来覆去看比赛录像，不等研究明白就被她迎头打没了。


    关于她的讨论，热度飙升、居高不下，得分花絮剪辑的满天乱飞。与去年各路选手百花齐放、齐头并进的场面相比，今年的话题已经被她一个人完全、彻底的垄断了。


    她的横空出世，把所有人映衬得灰头土脸、黯淡无光。


    听说人家是向国内协会申请没过才去走外卡赛渠道的，因颜值入坑、被实力圈粉的网友们战斗力异常惊人：“我以前还骂错了，以为是训练营的问题，没想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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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是替JTA背锅。”“反向选择，精准淘汰！”“JTA存在的意义，就是证明没有它们会更好。”


    JTA风平浪静了很多年，从都没挨过这么多的骂，吓得连夜关闭了官方账号的留言功能。


    负责人压根没想到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被骂到懵逼：人才库名单这种小事，哪需要经过他之手？他的印章也不在本人这里，都是办公室统一管理、文件签发好不。他也不认识秋川，更不用说有什么恩怨纠纷。


    只是谁想到，她能搅动起这么大的能量，聚集那么多的目光？只是个小小的亚太区外卡赛啊！连U-17世界赛的预热都算不上啊！


    弄清了前后原委后，负责人一口老血：“……”他这是什么狗运气，潜规则年年有，塞个关系户进去，或者拿掉一个选手的名字，敲敲键盘的事，很简单。何况都是圈里人，帮个忙而已。


    然后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也不敢怎样，把青木家说出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这不就等于承认协会选拔不公正吗，不是影响公众的公信力吗！


    他只好让协会发公告，表示关注，予以祝贺，回应质疑，说明如下。


    什么U-17赛事要以团队整体实力最优为目标啦，选拔综合考量了竞技状态、团队适配性、长期发展规划啦，秋川选手的评估结果未达标准，故最终未纳入名单啦；再次强调了协会不存在任何主观排斥行为，呼吁网友客观、理性看待竞技体育的复杂性，不要以片面信息否定专业决策啦等等。


    焦头烂额回到家，自家同样打球的女儿张嘴就是：“爸，网上关于莉莉和JTA的传言是真的吗？”


    都叫上人家名字了，难道是她粉丝啊？负责人心下一惊。


    “就算没有黑幕，人家也会说我们日本队眼瞎！”他的女儿着急，“至少提前和她通个气，如果真的拿到外卡，还是归队嘛！”


    负责人早就这个打算：“好好，明天就安排。”


    她的同伴们都在国内，她哪有拒绝的道理？他这样想着。


    关于秋川的话题继续向外延伸，连高桥都没想到，自己都一轮游了还能被拉出来溜，看到评论说“献祭一个高桥万里，收获一个战神莉莉”、“太好磕了，你走了，我便带着你的那份继续赢下去”，真是各种哭笑不得。


    明天决赛的直播预告，首页图是莉莉和对手的照片。她默默地看着她，只是隐约担忧，为莉莉感到担忧。


    连高桥都被波及到了，越前龙马可能幸免吗？作为她身边关系最密切的异性，还一起冲进了决赛，这是何等的八卦？


    因此无聊的人好兴奋的，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互动也太萌了……就是这种朦胧感才对味儿。”“是不是小情侣我自有定夺。”“他看她的眼神，绝对算不上清白。”“谁不爱莉宝啊？看她打球爽死我了！”


    “服了，我还以为会问我怎么备战呢。”莉莉没想到能被当面问到这个话题，懵逼却迅速地反驳了，并且很看不上这个记者，觉得他有些冒犯，很不专业。


    回来后，她急着吐槽，脱口而出的毛病又犯了：“就算我谈八个又咋了，和网球比赛有什么关系？”


    然后U-17训练营的人一刷手机：“近日风头正盛的秋川选手，扬言要谈八个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