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哪怕花繁星是被冤枉的，也因为自己的事情处理不当，还让姑姑和姐姐烦心，而被归来的亲爹揍的下不来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觉着花繁星委屈，从傍晚开始，天上就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等到了晚上，不但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原本洗好准备晾晒的衣服，也都没能晾在院子里。


    “瞧着这雨那么大，明天应该不知道会不会停，繁星还要去私塾呢。”回娘望着窗外担忧的说道。


    花锦城放下手里之前没看完的书，走到回娘身边，也探头往外看，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不准备让繁星回私塾念书了。”


    “你不会真让他去做个账房吧？”回娘大吃一惊，她儿子虽然性子冲动，但脑子还算好使，哪怕他再不想学，也连滚带爬年纪不大就考上了童生，这要是再打磨几年，秀才未必不能考上。


    “我想让他去我恩师那里读书，私塾有那样的夫子……能交出什么学子来，不过是让寒门子弟路越走越窄。”花锦城难得在回娘面前正经，他一直记得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没了祖父，他就等于和之前还算富裕的生活彻底截断，他从一个乡绅家里的小少爷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么多年的心酸，他早就尝遍了。


    “权贵们掌握了更多的资源，寒门连去个私塾都被排挤，你之前说去府城书院……”回娘心疼的拉着丈夫的衣袖，她就知道原本排名不错的丈夫突然从府城书院归家，就绝对不可能单单只是没钱那么简单。


    “繁星……不能走我的老路，哪怕我日后不再科举，我也要让繁星走上仕途，否则，咱家永远翻了不了身。”家中女子容貌太盛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就是祸事，这些年要不是有黄天霸做兄弟，花家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这也是他拼命想要往上爬的原因，人心险恶，他们花家的男子就应该给家人撑起一片天，女子不想嫁人就不嫁人，想做生意就做生意，何必委屈自己。


    想想自己妹妹的委屈，花锦城不希望女儿轻娘也经历这些。


    “那咱们就送繁星去你夫子那里……只是，这雨是不是越下越大了？”回娘趴在窗口，伸手将没关严的窗户用力关紧，不让外头的潮湿阴冷钻进屋内。


    “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听黄天霸说，今年上头专门派了人来加固堤坝，连砖都运来了，眼下不过是入了雨季，往年不也平安度过么。”花锦城倒没有多想，虽说鸿途县的堤坝修建的时间已久，可很多年没出现过水患，今年只要用心加固，雨季并非什么棘手的大事。


    回娘安耐住心中不安，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兴许真如花锦城预料的那样，第二日花轻轻打开院门之时，天空已经停雨，只是厚重的乌云已久压在天空，不曾散去。


    倒也是凑巧，院门外大清早居然还站着几人，正准备敲响她家院门，打头的那个花轻轻也还算熟悉，是花繁星的同窗赵兴，站在赵兴身后的也都是同间私塾的学子，孙墨书也在其中。


    “轻娘，繁星如何了？他今日怎么没来找我，他可别忘了，今日要去私塾。”赵兴背着行李，不解的问道。


    花轻轻想起父亲一早的吩咐，就礼貌的回道：“繁星他身子不适，估计是那日惊着了，父亲之后会去私塾与夫子说明，繁星就先在家中休息几日，也烦劳赵学子帮忙代繁星与私塾告个假。”


    赵兴想起那日书铺的纠纷，心气又上来了，可又要顾忌脸面不能在大庭广众说那夫子的不是，便只能用力点点头，拱手道：“这是自然，我与繁星是朋友，这是举手之劳，还烦请轻娘让他多注意身体，早日回私塾上学，莫要拉了课业。”


    花轻轻回了一礼，心里对赵兴倒是感激，至少这个朋友，繁星没有交错，同是寒门子弟，有人攀附富贵，也有人在暗中伸出援手。


    见只有花轻轻一人，碍于男女大防，一行学子便赶紧告辞，陆续离开。


    孙墨书走在最后一个，脚步拖沓，路经院门看向花轻轻，欲言又止。


    花轻轻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鸿途县富商不少，可读书人不多，这条街已经算是这县里为数不多，地价不贵又还算清静的地段，自从这条街上陆陆续续有人中了童生，又有像花锦城这样零星几人中了秀才，这周边聚集的读书人就越来越多。


    孙家也是这样被吸引来的，他家前些年才搬过来的，且并非买了这里的院子，而是租的，要说孙墨书与花轻轻是邻居没错，但要说青梅竹马却有些牵强，孙家搬来的时候，花锦城早就是秀才了，谣言也传的乱七八糟，孙秀才家中还算有些家底，自然不会与之来往。


    花轻轻与孙墨书最多就是见过，交谈都很少。


    可花轻轻容貌太盛，孙墨书又是这条街上念书最好的后生，这周围居住的街坊很难不说起两人，这一来二去，孙墨书这群半大的孩子自然开始关注这条街最好看的姑娘，而花轻轻的母亲回娘也理所当然与这条街其他有女儿的母亲一样，想要在女儿及笄前，多看几个门当户对，又很优秀的后生。


    “轻娘……那个……”孙墨书只是瞄见那抹笑意，整个人就开始发蒙，原本想问问那一日母亲绣帕的事情，现在全部忘在脑后，整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红，在私塾里善辩的口才也完全发挥不了一丝作用。


    “这天儿眼看着要下雨，孙学子还是带把伞的好。”说完这话，花轻轻就将门关上，想等着这些学子离开，她再去药铺。


    孙墨书满脑子都是这个温柔的声音，至于母亲说的那些话，他已经断定是个误会，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为难他的母亲，肯定是当时家中无人，轻娘不好做决定，就只能拒绝。


    等着下次休沐，他……他一定帮着轻娘给他母亲解释。


    花轻轻站在门内，也在走神，只不过她是在心里权衡利弊，这孙墨书确实是个耳根软好拿捏的，甚至城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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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的少年心思太单纯，日后就算走上仕途，除非吃些苦头，否则向上爬的机会不高。


    倒确实与花家般配，假如她父亲此次秋闱再失利的话。


    “还是再看看吧。”


    等着外头已经没了动静，花轻轻整理了一下打了补丁的素衣，慢慢往药铺去。


    并非她恨嫁，毕竟她才十岁，实在是她太过了解自己，她没有姑姑的手艺，也没有父亲的才华，更不会经商，也没有茯苓那样的远大抱负，花轻轻觉着自己身上除了那张好看的脸，就是这颗还算灵光的脑袋。


    她能为花家做的，能为自己的前程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嫁去一家愿意与花家相互扶持的人家，家族与家族之间，好的联姻才是繁荣的起点。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我担心你来的路上又下雨了。”茯苓手上还拿着毛笔，一见花轻轻进门，连桌上的方子都不抄了，赶紧走过来说道。


    今日可能是天气不好，唐家药铺里来看诊的人不多，花轻轻熟练的坐到茯苓身边，开始帮她包药，她手不算巧，可胜在耐心仔细，唐家人也喜欢让她过来帮忙，两个小姑娘平日可以相互作伴之外，还能给药铺搭把手。


    “这是针线铺子要倒了么？居然还跑到药材铺子里当药童，怎么？你姑姑的东家也嫌弃她是个老姑娘了？”


    声音些许耳熟，花轻轻放下纸包看了两眼，只觉冤家路窄，昨日去针线铺子里的小辣椒，居然又在唐家药铺里见着了，如今瞧着这少妇，两眼红肿，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昨儿这人回去哭了多久。


    花轻轻不愿在药铺里和这人争执，再搅合了唐家的生意，就想着回后堂去，可也不知道花轻轻的哪个动作刺激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咒骂了一句，就要冲上来，对花轻轻动手。


    茯苓也被这人的疯相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挡在花轻轻身前，她这个手帕交，长得娇滴滴，柔弱无骨的，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折腾。


    “安生……”


    花轻轻都没看见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进的药铺，就感受到一阵冷风吹过，前面那个疯魔一般的小辣椒就瘫软在地，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门口的位置则站着上次那位见之难忘的安少爷。


    “两位姑娘受惊了。”安奕知几步走进来，眉宇间染上一丝清愁，很是不安的问道：“可有受伤？”


    “没……没有。”茯苓也愣住了，这小破镇多少年了，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能与花轻轻的容貌相媲美的，除了花家人以外。


    “又见面了，上次还要谢谢你。”安奕知走到花轻轻身边，他年岁要比花轻轻长上几岁，身高起码要比繁星高出一个头，花轻轻几乎被他的阴影笼罩。


    他伸出手捡起地上掉落的包药纸，那一对儿叮当镯再次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股子药香，顷刻间霸道的占据了花轻轻所有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