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西风泪

作品:《吹面不寒心上月 gb

    真相是,当年征讨西川结束后,国库已经见底了。


    但为了讨元德帝的欢心,缔造帝国中兴大业已成的幻象,太子李铭谎称国库充盈,百姓和乐,实则克扣北境兵饷,用于勒碑修宫,迎佛奉道的开支。


    之所以选择北境的兵饷,因为苏贽舆被贬到了北境戍守。


    “公主也知道,苏先生一向瞧不上太子的做派,早在辞做太子太傅的时候,与太子便结下了梁子。太子害怕储位生变,当然得想方设法地除掉苏先生。”


    “苏先生写了很多请求增兵增饷的折子,全都被太子故意压下。”裴松龄深吸一口气:“后来的事情公主也能猜到,北境缺兵少粮的怎么打战?自然就败了。”


    “所以,是你帮着太子克扣兵饷,抹平账务,欺上瞒下,蒙蔽圣听之人!让先帝误以为北境兵精粮足,最后又将战败的责任全都归咎于我师父头上?”


    李琅月的瞳孔骤然紧缩,猩红得几乎要滴血,用力地扯住裴松龄的头发,迫使裴松龄抬头直视她。


    头皮传来阵阵刺痛,裴松龄毫不怀疑,此刻的李琅月恨不能将他剥皮拆骨。


    “先帝何等精明之人,但凡先帝有意追究,我们这点手段哪里骗得过先帝?”


    “但是先帝一方面也想纵情享乐,不愿再做那苦不堪言的圣主明君,一方面认定了苏先生就是有意为难太子,想扶植三皇子上位!”


    “可是亲爱的小公主……你不妨猜一猜,先帝为什么认定苏先生一定会弃太子选三皇子?”


    裴松龄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仿佛盘桓在墓地等待啃噬枯骨的夜枭。


    “因为他是你的师父,而你——你是郭氏的外孙,是三皇子李穆的外甥女!”


    “你的师父,是因为你才死的……”


    “住口!你们……你们怎么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琅月扼紧裴松龄的咽喉,力道之大足以将裴松龄的脖子拧断。


    体内仿佛有翻滚的烈焰岩浆,疯狂地灼烧着李琅月的五脏六腑,尤其是胃在一阵阵地痉挛,漫上潮水一般的恶心。


    她恶心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流着和那些人一样的血,这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


    她想过真相或许会不堪入目,但没想过那些人真的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他们肆意地玩弄着权术,可这背后全是赤子之心,忠臣之骨!


    就在裴松龄脸部涨红,双眼上翻即将断气之时,理智又迫使着李琅月又松开了手。


    “就算我是郭贵妃的外孙,李穆的外甥女又怎么样!苏先生和本宫一言一行,皆无愧于天地!”


    “是你们狼心狗肺,陷害忠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还要强词夺理,为自己开脱!裴松龄,你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


    李琅月抄起刑桌上的带着倒钩的钢鞭,一记重鞭抽在裴松龄的身上,只一下,便让裴松龄皮开肉绽,钻心疼痛。


    李琅月目眦欲裂,裴松龄喘过气来,却依旧没有丝毫愧色。


    “从始至终……下官不过听命行事……又何错之有?”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先帝和太子……要下官做什么……下官就只能做什么……”


    “良心?那玩意是只有苏贽舆才有的东西……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苏贽舆……”


    “连沈不寒都翻供了……公主殿下……您又凭什么要求下官……去忤逆先帝和太子的意思?”


    提到沈不寒,李琅月强迫自己必须再度冷静下来。


    李琅月用钢鞭的鞭柄挑起裴松龄的下巴,钢鞭上森冷冷的倒钩扎进裴松龄的皮肉,痛得他冷汗直冒,全身抽搐。


    “如实告诉本宫!当年沈不寒为什么会翻供!你们对他都做了什么!”


    “本宫?”裴松龄讥嘲地看着杀气四溢的李琅月。


    “李琅月,姓了这么多年的李,被叫了这么多年的公主,自称了这么多年的本宫,你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根本就不姓李?”


    裴松龄虽为囚徒,但此时的他可以肆意地嘲弄掌握他生死的李琅月。


    “你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定国公主李琅月,你姓谢,是叛将前西川节度使谢延的女儿谢离——”


    “是因为你谢离,本该平步青云的沈不寒,才到如今这步田地!”


    裴松龄一点点撕开了昔年残酷的真相。


    粉饰太平的表面下,躺着的全是累累忠臣骨。


    ******


    六年前,沈不寒拿着苏贽舆从北境传回京城的书信,在朝堂上指认太子贪赃北境兵饷,才导致苏贽舆北境战败。


    沈不寒熟读刑律,当堂罗列证据,一条条都是铁证。太子李铭随即遭来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的群起攻之。


    苏贽舆苏先生那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孔圣人再世!太子因为和苏先生的旧怨陷害苏先生,导致苏先生战死,北境岌岌可危,只这一条罪名,便足够将太子废一万次!


    铁证如山,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足够咬死太子,却没想到沈不寒最后屈居翻供了。


    沈不寒翻供时,自称那些呈堂作为证物的苏先生手书,都是他模仿苏先生的笔迹伪造的,并且还称是为了支持三皇子李穆才构陷太子。


    元德帝本来是要处死沈不寒的,但对外宣称,太子考虑到沈不寒是苏贽舆的徒弟,定国公主李琅月的师兄,愿意不计前嫌宽赦沈不寒。


    沈不寒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以宫刑抵罪,成为人人不齿的宦官。


    元德帝还让沈不寒在宫门口,当众叩谢太子不杀之恩,以彰太子仁德。


    苏贽舆战败一案疑点重重,朝中不少人对此生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不是沈不寒自认伪造,那些证据足够锤死太子,为苏贽舆鸣冤。


    可是沈不寒没有。


    满朝文武,不管是支持太子的还是反对太子的,都为沈不寒感到不齿。


    沈不寒不仅背弃了自己的恩师,为了苟活,还背弃了士人的信仰,丢掉了士人的风骨,苟且偷生的做一个卑贱的宦官。


    远在西川的李琅月,在和谢氏余党南蛮大军激战数日后,终于将南蛮打退。


    还在打战的时候,李琅月就收到了苏贽舆战死,沈不寒受刑的消息,战争形势十分危急,敌众我寡,精疲力竭李琅月几乎被逼到了绝处。


    但李琅月知道她不能倒下,她必须活下去,爬也要爬回京城,向陛下要个说法。


    李琅月不相信,才智无双如苏先生会战败,更不相信高洁正直如沈不寒会背弃师父。


    李琅月拼死打退南蛮后,马不停蹄地奔回京城。


    其间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多少次身体被逼到极限,神志即将涣散,李琅月也不敢停。


    李琅月知道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只是元德帝不说,沈不寒宁愿认罪,宁愿同她决裂也不说。


    李琅月在玉阶前长跪不起换来的是被逐出京。


    李琅月当时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不管是贬是死,都要求个明明白白。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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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的李琅月一股脑地就想求个死理,然而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师娘握着她的手说:


    “德昭,不要与陛下硬碰硬……离开京城……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你足够将真相昭告天下……”


    师娘说完这句话就撒手人寰,李琅月在师娘病榻前泣不成声。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那时的她,甚至连给师娘办丧仪的资格都没有,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六年,李琅月卧薪尝胆了整整六年,她不停地向元德帝示弱表忠,鞍前马后,才锻造出河西十万精兵强将。


    元德帝崩逝有她的手笔,她扶持李宣上位,不惜以身入局,苦心孤诣地布了这么大一张网。


    如今,她终于有能力将真相昭告天下了,竟然发现真相如此地荒谬可笑。


    沈不寒为什么会翻供?因为她。


    她的外祖母是郭贵妃是她的原罪,因此害了她的师父。


    她的生父是谢延也是她的原罪,因此害了她的挚爱。


    她从出生起,就是罪过。


    可难道是她想来这世上走一遭吗?


    不是李淳逼着李婉音嫁给谢延的吗?不是谢延明明不喜欢李婉音,却要强迫李婉音生下她的吗?


    可凭什么最后,这些痛楚,要由师父师娘和沈不寒承担!


    “公主想要还苏贽舆和沈不寒清白……可是公主……你敢将这些真相……昭告天下吗……”


    李琅月反手又是狠狠地一鞭,抽在裴松龄的身上。


    她恨不能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部碎尸万段,将李铭的尸首从坟里扒出来鞭尸!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


    “裴松龄,先帝薄情寡义,李铭罪该万死!但你也并不无辜!”


    李琅月突然笑了起来,像地狱里爬出的毒蛇,淬着刻骨的仇恨。


    “放心,该死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守好你的本分,本宫还可以考虑给你裴家留个后。”


    “你要是不老实,本宫有千万种方法,让你阖族上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大理寺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裴松龄悲凉地笑着。


    “沈大人……该放的狠话……公主早就放过了……你再说一遍……也没有意思。”


    “公主煞费苦心地……要一个当年真相……不惜布这么大一个局……得罪半个朝堂……如今和亲……已是势在必行……怕是你也……无力回天……”


    裴松龄咳出一口血沫。


    “伤敌八百……这是何必呢……”


    “公主和亲之事,我自有其他办法,不劳你一个将死之人费心。”


    沈不寒将钉入裴松龄肩胛骨处的钢钉狠狠拔出。


    “剩下的不该说的话,你最好烂进棺材里。否则,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阖族上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不寒丢下钢钉,将牢房地门狠狠甩上。


    牢狱中的裴松龄痛到极致,却在仰天大笑。


    沈不寒和李琅月,连威胁他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六年前,沈不寒和李琅月是苏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温良恭俭,光明磊落。


    六年后,沈不寒和李琅月,竟也像他们一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比起六年前,沈不寒和李琅月都成长了不少,能步步设局,将他都逼入死境。


    可是,他们以为他们就真的赢了吗?


    裴松龄望着沈不寒离去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