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岭南行(十九)

作品:《清枝

    走了三日,他们总算到了兰溪,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张钺要了三间相邻的客房,将中间那间留给了清枝。


    清枝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床铺,又赶紧去敲徐闻铮的房门,准备帮他拾掇。


    徐闻铮应声开了门,清枝往里一瞧,倒是一怔,屋内的床铺已然收拾妥帖。


    这时,店家手持青翠菖蒲,正往各房门上悬挂,清枝这才想起端午将至。


    杜大娘说过,端午前后,城里很是热闹。


    白日里有龙舟竞渡,街边小贩支起摊子卖香囊、五彩绳,到了夜里,长街灯火如昼,河岸边挤满放灯祈福的人。一盏盏河灯顺水漂远,如星光一般漂荡在河面上。


    她不由地朝窗外望去。


    此时夜色初临,远处已隐约传来鼓乐声,想是夜市已经开了。


    在桐城时她也逛过夜市,但那时候她孤身一人,心里又记挂着小侯爷,便是满街灯火,人声鼎沸,她也不过是潦草地走了半条街,便索然无味地回去了。


    如今听见远处的喧嚣随风飘进耳中,清枝有些蠢蠢欲动。


    晚饭时,清枝轻声开口,“小侯爷,我们去逛逛夜市如何?”


    徐闻铮见清枝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小心翼翼,点头应道,“好。”


    清枝眸中倏地亮起,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转头又问向张钺,“大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张钺暗哼一声,“夜市有什么好逛的?”


    清枝面露遗憾,轻声说道,“可惜了,我原本想着给你量个尺寸,裁些布料做件衣服呢。”


    今早赶路时,张钺走在最前头拨开丛生的荆棘,不料一根被压弯的老刺条突然弹起,眼看就要打在清枝的脸上。


    张钺眼疾手快横臂一拦,粗布衣袖“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清枝看了看那衣裳,料子粗劣难补,又是王娘子丈夫的旧衣,本就宽大不合身。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一同出了客栈,走在夜市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清枝去前头的小摊上转了一遭,回来时手里捧着两碗水晶糕,她往二人跟前一递,“尝尝。”


    徐闻铮伸手接过,浅浅尝了一口。


    张钺一脸不屑,“谁吃这种小孩吃的玩意。”


    话音未落,清枝已将水晶糕硬塞进他的掌心,不待他反应过来,清枝已转去下一个摊位了。


    不多时,她又拿着两枚香囊回来,缎面上绣着五毒纹,艾草混着雄黄的气息隐隐散开。


    她笑着说道,“端午戴着,驱邪防蚊。”


    说话间已利落地往二人手里各塞了一个。


    张钺拿着香囊瞧了瞧,眼神有些嫌弃,随即却利落地将香囊放入袖中。


    见清枝又往隔壁糖画摊子凑去,张钺忽然沉了脸色,低声道:“我去送密信,待会儿逛完了,你带清枝先回去。”


    说完张钺看着清枝在前头的摊位间穿梭,指尖碰碰这个,又俯身瞧瞧那个,眼里尽是欢喜。


    他严肃的面容不自觉地缓和了三分,连带着语气也松快了些,“你何不隐姓埋名,和清枝去过安稳日子?”


    徐闻铮闻言,轻声说道,“如今不正是隐姓埋名?”


    他暗自苦笑,何止隐姓埋名,便是故人相逢,怕也认不出他这张脸了。


    张钺抱臂立在柳荫下,看着清枝买下一盏河灯,跟着几个小娘子到了河岸边,小心翼翼将河灯放入水中,然后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若你有个闪失,你让清枝如何活?”


    徐闻铮的目光也落在了清枝身上,眼底柔和,声音却坚定非常,“她比我们想的,更经得住风浪。”


    河面上,盏盏河灯载着星火,随着涟漪缓缓漂远。


    清枝望着自己那盏河灯晃晃悠悠地荡到了河心,这才抿嘴一笑,起身回首,正撞上两道凝视的目光。


    她开心地朝他们挥挥手,然后提着裙子小跑着回到了二人身边。


    张钺说道,“你们先逛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没入人群之中。


    清枝刚想张口,见他已走远,又将话咽了回去。


    此时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的小侯爷哪儿还有半分罪犯的模样?莫说镣铐枷锁,张大哥如今竟然敢让他们独自行动。


    虽说为躲避追杀需得隐姓埋名,可眼下这般情形,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她偷偷看了一眼小侯爷,又望了望张大哥消失的方向,忽地心头一跳,这两人倒像是同伙。


    徐闻铮见她蹙眉出神,指着前方的小食摊子说道,“去瞧瞧?”


    清枝被这话一搅,索性抛开了那些纷乱的思绪,拉着徐闻铮的袖子便往食摊去了。


    两人落坐,清枝要了两碗冰镇酸梅汤。


    徐闻铮眸光微转,视线已落在邻桌的三人身上。


    他们虽作普通人的打扮,但刚才走向摊位上时,这三人皆保持着桩功的步幅,其中一人倒茶,茶嘴下压时溅起了水花,旁边人眼疾手快空杯接住,滴水不落。


    店家端来两碗酸梅汤,清枝接过一碗,放在了徐闻铮的面前,又捧起自己那碗,低头啜了一口,瞬间觉着清凉无比,自在又舒坦。


    那三人喝了碗茶,用了几块艾叶糕子便放下几个铜板,匆匆起身。


    徐闻铮搁下饮了一半的酸梅汤说道,“清枝,我去前面买些笔墨,你喝完先回去。”


    清枝点头应下,想着今日也算尽兴,不仅逛得痛快,还在街角的成衣铺子里寻得了合意的衣裳。


    今日已量好尺寸,只需稍作改动,明日便能去取。


    徐闻铮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三人后头。


    那三人脚程极快,穿街过巷,不多时便闪进了城东的竹林里。


    此时夜色已浓,竹影婆娑,徐闻铮身形一晃,也隐入了幽暗之中。


    突然竹林中走出一个身影,那身形徐闻铮一看便知,是张钺。


    张钺似有所感,未待徐闻铮出声,腕间寒光乍现,暗器一出便逼得那三人同时现了身。


    徐闻铮眼神微沉。


    那三人出手利落,招式老练,一看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


    缠斗数十招后,张钺招式渐缓,眼看一道寒光逼至咽喉,避无可避,却听“哐当”一声,一粒飞石将刀尖震偏,堪堪擦着颈侧划过,在锁骨上留下一线血珠。


    就在这刹那间,张钺手腕陡翻,腰间短刃已没入对方心口,那人瞬间轰然倒地。


    徐闻铮纵身加入战局,接住张钺抛来的染了血的刀刃。


    张钺上前两步,与徐闻铮背脊相抵。


    二人配合得严丝合缝,不过十余招,剩下两人已左支右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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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钺见徐闻铮招式干净,无半点拖泥带水,招招直逼要害,心里有几分欣赏。


    恰在这时,徐闻铮刀光一闪,直接结果了一人。


    偏头一看,见张钺也使出杀招,徐闻铮出声提醒道,“留活口。”


    张钺刀尖倏地一顿,随即精准刺入那人的环跳穴上,对方瞬间跪倒在地。他轻叹一声,“既是死士,齿间□□才是本分,哪能留得住活口?”


    话音还未落下,徐闻铮已用匕首撬开那人的嘴巴,然后探入一指,将舌头下方的药丸抠了出来。


    徐闻铮起身,“剩下的交给你了。”


    张钺略感生疏,毕竟他已多年未曾亲自审过人了。只见他单膝点地蹲下,开始了审问流程,“怎么寻来的?”


    见死士不答,张钺手掌一摊,徐闻铮将匕首放了上去。


    张钺猛地扎进死士的掌心,只见那人浑身一颤,牙关却咬得更紧,舌尖已渗出血丝。


    张钺皱眉,“看你咬舌自尽前,能不能受得住。”


    说完匕尖已抵进那人的拇指甲缝,手腕一旋,整片指甲便翻了起来。


    死士脖颈青筋暴起,喉间滚出半声压抑的嘶吼,颤着声音答道,“我们接到密令,说今夜有人在此接应。”


    “只要从这林子里出来的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死士突然腮帮一紧,嘴角猛地涌出一股鲜血。


    他竟真的自断了舌根。


    张钺抬手直接拧断他的脖颈,给了个痛快。


    “看来是接头的地点泄了。”


    张钺甩了甩溅在腕上地血珠,忽然扯出个冷笑:“我可没说过,来接头的是人。”


    徐闻铮这才上前蹲身翻检尸身,这三人身上寻不见半点印记,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那枚染了血的药丸上,抬手一指,“药丸你收着。”


    张钺瞥见那血糊糊的药丸,眉头顿时拧成了结,“不必给我。”


    徐闻铮说道,“天枢卫有人擅验此物,你交由暗棋,顺道查查来路。”


    张钺起身催促道,“走吧,回客栈了。”


    夜色沉沉,长街空荡,二人踏着月色往回走。


    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晃,青石板上已经开始凝结夜露,脚步声在街道上格外清晰。


    远远便瞧见客栈石阶上蜷着个单薄的身影。


    清枝抱着膝盖坐在那儿,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间,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头,眼神空茫地望过来,眼底带着雾气。


    徐闻铮不由得喊了句,“清枝。”


    清枝瞬间起身,朝着徐闻铮快步奔来,直直撞进他怀中,她张开双臂将徐闻铮紧紧抱住,力道大得让他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低低的呜咽着,后来开始嚎啕大哭,眼泪顷刻浸透了徐闻铮的前襟。


    张钺见状摇头轻叹,独自踏上了客栈的台阶。


    待怀里的哭声渐弱,徐闻铮才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清枝依旧泪流不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以为你……又,又不要我了。”


    徐闻铮心头猛地一颤。


    她整日笑吟吟的,看似没心没肺,却不想被抛弃的恐惧早已在她心底扎了根。


    他凝视着她,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眼下的泪痕,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往后无论何种境地,我绝不会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