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所以当他真的这样说出口的时候，她立刻就同意了：“好。”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她却心里如同航船沉底般难过，一颗心在蔚蓝的海水里起起伏伏，感觉心脏被人拿捏般酸涩不定。


    顾凛见她答应地如此干脆，红了眼眶道：“怎么，是不是你老早就想说出这句话了？”


    他第一次笑起来比哭着都难看。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知道程知微不喜欢他，知道程知微深爱陆兆衍，知道程知微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但他还是抱有侥幸的心理，做着勉强的准备，心里想着不好说，万一呢？


    万一程知微在相处的过程中忽然爱上他呢？


    万一陆兆衍在回头的过程中忽然放弃她呢？


    万一他们在相处过程中忽然发现他的好呢？


    当初有机会逼着程知微结婚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后来的一切，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无非是失去她这个人，至于陆兆衍怎么想，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顾凛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除了……眼前这个让他这么心动着迷的女孩。


    毕竟过去在女人堆中，他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但是现在他却充分体会到一种彻底的挫败感。


    更让他备受打击的是，这种挫败感不是来源于单独的一个人，而是来源于他们两个人。


    如果彼此相爱的两个人都愿意早点发现不能失去对方，早点说开误会选择在一起，那怎么还会折磨到他们其他人呢？


    一想到这里，顾凛不是不恨的。


    相比于程知微，他更恨陆兆衍，当初心知肚明的是他，后来无动于衷的也是他，最后发疯抢亲的更是他。


    他就是他顾凛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


    虽然在顾凛看来是这样，但对面的程知微却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他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甚至还在问：“新出的瑞士卷或者马卡龙你要来一个吗？”


    程知微得体答道：“不用了，谢谢。”


    她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对不起想道，但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多说多错，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想到细节，连她都会忍不住讨厌当初冲动决定的自己。


    程知微想等着他再说点什么，但顾凛却异常沉默，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看他颓废成这样，程知微还是于心不忍：“对不起，一开始我就不该贸然答应你的求婚。”


    其实她说的很客气，当时不是半推半就么？顾凛也不是一点心计都没耍。


    事到如今，顾凛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全都摊开来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当初也没想到你会真答应。”


    程知微的表情明显一愣：“所以当初如果我没答应的话，你会怎么办？”


    顾凛又点燃了一根烟：“不怎么办，可能就此放弃吧。或者，把你让给陆兆衍？”


    他言语中随意调侃的语气让程知微很不舒服，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皱着眉头否定：“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


    顾凛却对她的答案不屑一顾：“你不喜欢他不要紧，重要的是他喜欢你啊。”


    虽然这次他在和程知微的爱情博弈中惨败，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经验。


    恰恰相反，顾凛丰富的情感经验告诉他：如果男生没有说放手的话，一段感情终究不能真正断掉。


    所以他才能那么笃定地说出以上这句话。


    程知微也不想越描越黑，还是选择转移话题：“如果我们分手的话，本来定好的后面的事情怎么办？”


    她的言下之意是，订婚用的婚纱，花束，摄影，妆发之类的尾款谁来结算，是不是她也要出部分？


    但顾凛是个爽快人：“那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了，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只是你未来在阳北县的日子可能会很不好过，对于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他还是第一次说话这么官方，程知微也只能礼貌应对：“没事的，毕竟订婚失败我们都有问题，我会在未来的人生中照顾好自己的。”


    程知微这样说的时候，太阳直射在她的脸上，映衬出几层短暂可爱的绒毛，让顾凛有一种想要上去摸摸看的冲动。


    但很明显，他忍住了，也只能忍住。


    因为此刻他已经彻底意识到，程知微不属于他，他们两个之间没可能了。


    如果说原先的还能算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程知微愿意陪他演戏，那么现在表面的面具被撕开，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里面丑陋的本质。


    程知微和陆兆衍注定是要纠缠下去的，就算程知微已经想放手，陆兆衍也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更可怕的是，他顾凛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的未婚妻，未来的老婆让他身处这样的暴风雨中。


    如果说他是小县城比较出色的年轻人，那一定是因为他有着比常人更加优秀的家境，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他比其他人更早就了解到小县城人情往来的底层逻辑。


    核心就两个字，面子。


    原先他想利用面子来威逼程知微勉强答应嫁给自己，但是谁知陆兆衍不要面子要美人，选择在他的订婚宴上大闹一场。


    他顾凛做不到，那也就只能愿赌服输，把程知微拱手让人。


    虽然说现在的分手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阵痛，但顾凛清楚这只是短暂的问题，如果真的他坚持和程知微结婚，非但得不到幸福，整个家族还会因为他的选择而蒙羞。


    他实在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


    其实顾凛内心很清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让他这样做。


    就好比从好兄弟手里抢走程知微能够让他享受胜利的快感，但同样，他选择放弃程知微也是因为他并非最爱她的那个人。


    顾凛诚恳道：“对不起，其实我最爱自己，是你浪费时间陪我出演深情游戏。现在戏散了，我也不想演下去了，只能请你这位女主角散幕退场了。”


    程知微摇了摇头：“没关系，当初我也只是想通过利用你来彻底忘记陆兆衍，谁知道虽然成功了，但也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如今的结果算是我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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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程知微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她对未来即将面对什么都非常看得开。


    如果说最坏的结果都能接受，那其他不那么糟糕的情况就更不令人恐惧了。


    顾凛试探道：“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程知微婉拒道：“我想，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既然话说开了，两个人在门口礼貌的相互道别，顾凛说：“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程知微笑着拒绝：“这才是中午，我下午还有课呢，直接走回学校。”


    顾凛点了点头：“那……再见。”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未来恐怕很难再有机会见到了。


    顾凛走了两步还是不死心地折返：“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死心。


    程知微说道：“你但说无妨。”


    顾凛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穿过她的灵魂：“跟我分开之后，你会跟陆兆衍在一起吗？”


    虽然他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很高，但顾凛显然不想面对这样的结局。


    程知微坚定地摇了摇头：“别的事情可能没有确切答案，但这件事情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顾凛其实是不相信的，但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祝福他们的。


    同时刻的县城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足以掩盖一切，陆兆衍虽然昨天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忽然再次剧痛起来。


    连带着他的心率也加速到138，让监测仪器频频发出“滴滴滴”的预警。


    医生已经和家属下了好几遍《病危通知书》，林琴等家属早就哭做一团。


    这导致，程知微在下午上课的时候，手机上充满了其他人打来的电话和短信。


    大意无非是，她应该去医院看看他。


    程知微冷笑着把这些来电和短信一一删掉。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去探望毁掉自己人生的刽子手？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昨天不知道是谁拍了现场视频发在抖音上，现在已经在“同城”频道上了热搜第一位了。


    当程知微正慷慨激昂地讲课的时候，校长突然就走到门口打断了她的授课：“程老师，你出来一下。”


    程知微不明所以：“现在吗？有什么事情能下课再说吗？”


    这节课讲授的是本学期的重点部分，对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也帮助很大。


    但校长坚持道：“你的课先由其他老师代理，你出来一下。”


    程知微终于预料到了校长的意图，但还是坦然地跟着他走到班级后门处。


    校长也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尽量客气道：“程老师，你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很同情，但是现在舆论的影响已经超出了预期，这段时间你就先停课吧，等什么时候学校处理好了再说。”


    这算什么，冷处理吗？


    程知微直截了当道：“对不起，我不同意学校对我的处理结果，昨天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剥夺我正常授课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