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很敏锐啊少男。”谢知之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出处差不多就是这样。一般说来，粉丝命名如果没有用典，那通常就是用偶像或主播姓名里的字，找个常见词谐音。但‘率’字多音嘛，lǜ比shuài常用好起……”她说，“不过，这个是顺便想到乱写的，还是尽量不要和真名沾边。”


    裴率看着她，认真问：“不想直接用‘圆周率’，是因为讨厌贾周吗？”


    0807号：“宿主现在揣摩用户心思也很到位啊。”


    “浪漫一点哇，”谢知之试图打哈哈，“理解成‘有缘在宇宙相遇的概率’之类的不好么？”


    “好吧，确实也有这个原因。”她在对方执着追问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迅速补充道：“但是期末那场风波过后，恶气也出尽了……你千万别多想。”


    “是吗？”裴率道，“那我们就用‘立春’好了。”顿了顿，他不放心地确认道：“你知道‘立春’是什么意思吧？”


    “当然知道啊！二十四节气之首，是万物起始、轮回开启的好时节……”谢知之有意逗他，“不就是你ID‘玉律传佳节，青阳应此辰[注]’对应的诗题？这一整句也是在点明这个时间……”


    裴率简直听得快头上狂冒问号，眼神在“你真不是在逗我？”的不敢置信和“你居然好像是真的没懂！”的怀疑迷惘中反复横跳。


    “不是吧，你居然直到现在都真没反应过来？最明显的，这不还是……”


    可话到嘴边，他本人却不好意思续完。


    “还是某人生日对吧。”谢知之杏眼里调侃的笑意一眨就快满溢出来。“但是谁来着？你不说我确实很难联想哇~”


    她生日在2月4日，出生那年，这一天正好赶上立春节气。


    知道又被逗弄了的裴率冷哼一声，不接话了。


    他先将系统默认的粉丝牌名称编辑改换，才继续直播。


    谢知之又穿墙到左侧隔壁的办公室。


    这一次小方不在，办公室里的员工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她在有限范围内颇感兴趣地转了转。


    有几位工作人员似乎是在为其他主播做着场控之类的任务，一边挂着主播的直播间观看，但另一边又在其他主播的粉丝群里卧底聊天。


    裴率不建粉丝群也有这方面的好处，粉丝群里人多了总有浑水摸鱼搞事情的……尤其是直播做得较有起色的时候。


    她按原路返回，换了一个方向出去。裴率对面和右侧都同样是直播室。


    右侧的直播室里现在没人，谢知之环顾四周：直播的桌上堆放的童话故事和绘本，还有历史科学类科普书籍。房间另外的收纳箱和架子上则是各种适合制造白噪音的道具。她猜想，这个房间的主播，有可能是做深夜助眠向直播的。


    对面直播室里的主播，就是裴率来参观签约那天，谢知之看见过的女生了。她今天也穿着和上次类似风格的小短裙，只是从上次梦幻的粉色变成了黑色，妆容却并没改变。


    谢知之这次有空驻足，听她在直播间和粉丝观众闲聊。这个自称“小图”的主播应该就是聊天陪伴类的直播方向，有着很动听的自然嗓音，是飒爽的姐感……和刻意为之的装扮极有反差。


    她大多数时候就是正常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像这天开播前都做了什么……或者从直播间的评论里选取观众闲聊。


    一旦遇到恶意开黄/腔的观众，她就会用在保证不会被封禁的范围内，用更糙的话怼回去。


    谢知之在平板上找到连通音符的软件，退出登录后按公会名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小图”的直播间。


    线上的评论区里，观众有种被“骂爽了”的兴奋，在小图刚骂完一个恶臭发言后，纷纷刷起了礼物和评论。


    可他们的评论同样属于辱追的一类，还有的在商讨下次主播PK，一定要去对面刷，好惩罚主播，迟早服软……


    而眼前的小图还得为这样收到的礼物一一念ID道谢，语气正常地承诺今日礼物到达一定额度后，就会有相应的歌舞表演。


    谢知之顿时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令人印象深刻的狗头图案安全裤嘲讽，还有女孩子脸上愤恨不甘的轻蔑。


    这是小图为自己找到的一种平衡吗？


    评论区还在不断刷新：【主播真是疯女人，但是我好爱，舔舔】


    【疯姐姐再多骂骂，爱听】


    【就是这种被骂的感觉爽】


    【******】


    ……


    然而，她的愤怒都被消解，变成某种好像供他人赏玩的“趣味景观”。


    同样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0807号道：“难怪用户你之前对直播有偏见。”


    “不，其实我之前对现实里的娱乐向直播了解很少。”


    谢知之说着，穿墙回到裴率的直播室：“我更熟悉无限流小说里的直播，那是另一种类型的残酷，直接失去生命的玩法……但显然，不管是虚构的游戏逃杀直播，还是现实里这种娱乐性直播，反映的本质问题都一样。”


    都是作为“主播”的那个人类，被动或主动地向镜头前的观众赛博贩卖自己的一部分，甚至自己。


    裴率刚刚被迫残血“一打五”，完成了一波漂亮的“五杀”反击。


    电脑屏幕上又有礼物特效给力应景地绽开，统计的收入数字一番大涨。


    0807号问：“宿主这样体验一个月后，也会同样滑落到赛博贩卖自己的地步吗？”


    “人是由环境塑造的，”比起与0807号对话，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乐观起来，“但学过高中政治的也都知道，人也是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创造奇迹的。”


    0807号少有地笑了起来：“哈……这种迷信书本的时候，我才会明显意识到，用户你也才刚高中毕业，还只是个小大人。”


    “统统，你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什么道理都知道，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吗？”谢知之反问道。


    0807号说：“因为大多数道理都无用。”


    “不对，因为哪怕道理早被人说烂、知识始终就在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但真正会去执行实践道理和知识的人少有。”她说，“就像之前和现在的裴率。”


    他中考之前也问她学习方法窍门，只是不执行罢了。当然，从他五一假期那次提及的家事来看，那几年的裴率同时并无合适的外在支持环境。


    而在她穿回来的几个月里，外在的“不学习就会死”惩罚环境是给足了，但裴率如果愿意，他完全可以抱着“大不了一死”的想法继续当学渣到底的。毕竟她让0807号制造“电击雷劈”的幻觉，也只有两次。


    0807号：“那是因为你在引导塑造他。”


    “那也要他自己主动选择接受，我才有作为的余地。”


    谢知之说：“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个人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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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环境同样不能忽视，因为一不留神，它也许就会压制人类到看不见眼前还有其他选择可能性的程度。”


    但总有另一个选择客观存在。


    磨合了几天之后，裴率习惯的直播时段固定在了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到晚上十九点。


    不过，晚上即使不播，他也很忙，需要出借自己给谢知之用来制作“面具”。她还买了固定在书桌一角的可伸缩超长支架，每次动手都会全程录下视频，于是裴率的手机自然也被征用。


    裴率起初还饶有兴趣地观看，她的每一步都超出他对面具的意料之外，比如第一天在裁剪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把它们变成大小不一的塑料片，混合颜料上色，然后放到家里适合晾晒的地方。第二天则开始拿着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的铜丝弯来绕去……


    她专心做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不耐烦地对待他无尽的询问。


    谢知之很快就诚恳建议裴率在自己动手时，直接在躯壳里进入灵魂的休息状态，理由是：“这个面具也将是惊喜的一部分，你要是过早发现，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如果你觉得灵魂状态入睡困难，我的系统也略有点快速入睡的物理手段。”


    他立刻从善如流，表现了良好的睡眠质量，在每次重回躯壳时都发现她连先前的制作视频也删掉，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裴率签约后直播的第七天，晚上十一点。


    谢知之几乎完成了她理想中面具的所有组成部分，正趁裴率还没醒来时先统一藏到客厅茶几的柜子里，要等他晚上正式睡觉才好一一放到简易书架上运回意识空间组装。


    裴率的手机就在此时跳出早马的语音通话请求。


    白天裴率开播一直使用嗓子的后遗症很明显，即使是她在借用，也能明显感到咽喉处的异常干涩。


    谢知之犹豫地端起泡着新鲜薄荷叶的保温杯饮了一口，这还是从她前几天加急下单的可食用薄荷盆栽之一上面直接摘下的。由于叶形不小，每天喝水时泡一两片，比白开水的润喉效果好得多，也没有晒制过的薄荷那种淡淡的药味。


    喝水的空隙，她刚好思考“谁来接这个电话”的问题。


    答应要给裴率的惊喜是个非常耗钱的计划，虽然她已经麻烦0807号，获得了管理局的帮忙，直接从她自己未来的财产里预支了一定数额……但，谁会嫌手里可支配的钱多呢？


    裴率再从灵魂休息状态被唤醒的时候，谢知之就告知了他“上次的拍摄，早马那边可能要再延期一个星期左右才会在音符上公布”的“坏”消息。


    谢知之飘出来：“据说是他准备参加一个近期截止的摄影比赛，等一等结果，能获奖再公布会更有分量。”


    裴率没有任何异议。


    她继续道：“好消息是，他原本还提议，奖金也会分享给你一部分……”说到这里，她有意停下。


    裴率还没有完全清醒，打了个哈欠：“我们应该拒绝吧……”


    “我想你也会这么说，”谢知之笑道，“所以我婉拒了。”然后谈了另一笔生意……不过，这个还是先不告诉他了。


    “此外，和早马语音通话期间，你堂哥也一直有语音电话进来……自动挂断后，他又尝试了手机电话。”


    配合着谢知之的说法，桌面上的手机再次振动着亮屏。


    裴率一挑眉，伸手滑向“接听”，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她的，顺便按下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