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对于徐子烈来说是个陌生的东西。


    没吃过，更没见过。


    他端着碗，握着筷子，静等卫菱的动作。


    卫菱挟了颗蒸土豆，他也照做。


    卫菱咬了一口，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尝了一下。


    蒸熟的土豆，温度很高。第一口咬下去，烫得他牙齿和上颚都有灼痛感。


    徐子烈立马松口。


    他对着土豆上有齿痕的地方连着呼了好几口气，才敢试探着再咬一口。


    绵软的土豆带着一丝丝的硬度，并不是入口即化的那种面面的口感。


    细细咀嚼，淡淡的甜味逐渐加重。


    连着几块下肚，徐子烈对土豆的滋味刚有了初步的认识。


    他大着胆子，夹了块锅巴土豆。


    金黄焦脆的外壳被轻轻一咬，耳朵里马上听见了“咔嚓”的声音。内里的土豆仍保持着软绵的质地，在舌尖上形成了外酥里嫩的反差感。


    调味料是锅巴土豆的精髓。


    不同于原汁原味的土豆清香，盐粉与辣椒粉霸道地占领了口腔。


    徐子烈没吃过辣椒。


    闻起来刺激的辣椒粉，吃起来也呛人。


    舌面上，辛烈的辣椒粉如燃烧的小火苗在口腔里散播灼痛感。


    “你确认……没毒吗？”


    徐子烈声音都是虚的。


    他感觉他嘴里的状态，很像他下一秒就要吐血了。


    卫菱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当着他的面，亲自挟了一块，吃到嘴里，看着他的眼睛咀嚼，吞咽。


    然后她一言未发，继续吃饭，没再搭理他。


    这丫头总不会要跟他同归于尽吧！


    徐子烈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来。


    就这样含着，直到卫菱吃完饭，起身去厨房送碗，他才相信，那朱红色的“毒药”是无毒的！


    他眨巴着眼睛，将嘴里的食物嚼完咽了下去。


    他赌卫菱是个善良的小女娘！


    炒至半透明的土豆丝口感脆韧，醋和辣交织在一起，酸爽辛辣。


    徐子烈挟了一筷子后，直接就被惊艳了。


    他把吃剩的土豆直接掰碎放在装着土豆丝的陶盘里，用筷子简单混拌，就着酸辣土豆丝的汤汁吃了起来。


    =========


    连着几天休息，导致卫菱来出摊都没人知道。


    冷清了好半天，才开始上客。


    但与之前比起来，人还是少了些。


    趁着人不多，卫菱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客人，对于新馅料馄饨的接受程度。


    她巴拉巴拉说半天，大伙的耳朵里就听见四个字：价低量大。


    心里有了底，卫菱也轻松不少。


    总算不用苦恼怎么把瘦身后的钱袋子养胖了。


    用木桶装馄饨，保温措施做得再好，到中午也会冷却。


    卫菱打开桶盖瞧了下，剩的还不算多。


    但这样即便是低价出售，也会影响口感，容易砸了她的招牌。


    “还不如带回去自己吃呢。”


    这样想着，卫菱开始着手收拾了起来。


    卖吃食的，口碑最重要。


    回到家，卫菱发现徐子烈没在家。


    联想到之前，她忽然开始怀疑他的行踪。


    似乎每次她突然回来，徐子烈总是不知去往何处了。


    他能知道黑市，还有通行证的，莫非……


    他也是黑市里的人？


    可若这样，为何非要让她收留？


    惹了仇家？避避风头？


    说不通啊！


    徐子烈带着她进入过黑市，无事发生啊！


    疑惑萦绕在卫菱的心头。


    不管徐子烈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眼下他没伤害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卫菱打算继续装作不知。


    毕竟发生冲突的话，他俩力量悬殊，卫菱是九成九打不过他的。


    铁锅还没开锅，用它来炼板油再合适不过。


    板油切成小块，凉锅放入，中小火慢熬。


    随着油脂渗出，用筷子翻动板油，它的体积逐渐缩小，表面也从洁白如雪变成金黄色。


    油炸煸得差不多后，卫菱将它们捞出，沥干余油。


    用锅勺将热猪油均匀浇淋铁锅内壁，保持小火让锅体吸油。


    完毕后，猪油舀进坛子里。


    锅内残余的油膜不能清洗，这会是天然的不粘层。


    炉灶里的柴火添了又添，没有徐子烈帮忙，卫菱只能自己动手。


    恍惚间，她还有些不适应。


    从前自己一人的时候分明也好好的，可好不容易适应多一个人，骤然间回到从前，卫菱还有种冷清下来的落差感。


    棒骨和筒骨提前被泡在清水里去除血水。


    用铜锅将二者一同炖煮。


    水开后，撇干净浮沫。棒骨捞出来，用温水清洗干净。筒骨留在锅里继续炖煮，熬出来的汤底留着煮馄饨。


    用铁锅里的余油炒香葱姜蒜，用黄豆酱增加酱香味后，放入棒骨翻炒。


    酱清和盐调味后，醴酒没过骨头小火慢炖。


    卫菱琢磨着，这酱汁明天浇在豆饭上，两个铜币一碗，好像也是个好生意。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了徐子烈的声音。


    “卫菱，出事了！”


    “啊？”


    卫菱匆忙把炉灶的火调小，确认不会糊锅后，身上围着的围裙都来不及解下来，赶紧跟着徐子烈往外走。


    到田里的时候，卫菱看着围观看热闹的人，心咯噔一下。


    徐子烈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挤到里边现场的时候。


    卫菱惊呆了。


    亏她来的路上还一直担心李寡妇吃亏！


    谁知道，李家阿嫂战斗力如此强悍！


    那刘大被李寡妇打得一脸血！


    牛哇！


    卫菱在心里默默给李寡妇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寡妇胸膛起伏，似乎是歇息够了。


    两手叉腰，身子一挺，唇齿翻合间，将刘大的祖宗们挨个问候起来。


    卫菱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劝架。


    “阿嫂，冷静，冷静。”


    李寡妇瞅见卫菱的小脸，气略微消了一点，问候到刘大的曾祖父就停下来了。


    卫菱见状，赶紧伸手顺着李寡妇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发生什么了，阿嫂？”


    刘大在刘家村是出名的泼皮无赖。他爹前年走了后，更是靠撒泼打滚，逼得家里兄弟姊妹把地皮让给了他。


    刘大也不是那争气的料，好好的沃土缺乏照理，收成仅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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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成。


    李寡妇亡夫的田好巧不巧就挨着刘大的。


    平日里，李寡妇想着毕竟田都挨着，刘大那边部除草除虫也影响她的地。


    是以，她没少帮衬刘大。


    但是近来，耕种后需要用水浇灌。总去打河边挑水，她一个妇人实在是费力。


    她前些天便跟刘大聊过，让他把地里的水渠清理疏通。


    这样水流过来，便能省不少力气。


    一连数日，刘大连地都不下，更别提疏通了。


    李寡妇气不过，想着求人不如求己，便擅自去刘大的地里清理水渠。


    奈何好巧不巧，刘大今日来了，还刚好瞧见李寡妇在他田里。


    刘大这个不要脸的，竟耍起那副泼皮相，污蔑李寡妇怀她庄稼。


    李寡妇望向四周的荒草，哪里有一根庄稼苗啊！于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脑海，脑子一热就跟刘大吵了起来。


    刘大见说不过，冲动之下，拎着锄头就往李寡妇身上招呼。


    李寡妇的第六感驱使，她的手最先反应过来，先了刘大一步，于是出现了卫菱赶来时瞧见的刘大的模样。


    了解完前因后果，卫菱便明白为何围着这么多人，却无一人出来劝架了。


    刘大就是那粘人的苍蝇，谁沾上都嫌膈应。


    好好的田就被这样搁置，每年还要给官府交钱交税交粮。刘大这样不看不顾，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苦。


    卫菱用眼神瞧瞧打量了一下刘大的田。


    地方是好地方，土地是好土地，奈何没摊上一个好人。


    她的目光挪到刘大身上，那衣服破的补丁盖补丁的。


    卫菱的眼珠左右动了一下。


    “刘大，我出50齐大刀，这地你可愿更名换给我？”


    跟着村长从里正那出来的时候，卫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她要有地了！


    她能种地了！


    村长余光瞥见卫菱压都压不住的嘴角，也被感染，眉眼间都带了喜。


    卫菱这一举动，也帮了他不少忙。


    至少以后都不用去调和村里人和刘大的矛盾了。


    将卫菱送到家门口，村长也便回去了。


    祭祀大典刚过去没几天，他这身体还发虚呢。


    卫菱目送村长的背影，确认村长不会回头后，砰地一下推开了家门。


    李寡妇和徐子烈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正等她进门呢。


    她一踏进来，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瞧了过来。


    “我卫菱！也是能种地的人了！”


    她把手里的那方竹片高举过头，看起来像是疯了般。


    “哈哈，好，棒！”


    李寡妇笑得僵硬，但还不忘给卫菱鼓掌。


    卫菱嘿嘿嘿地傻乐，冲过来抱住李寡妇又蹦又跳的。嘴里还反复念叨着：我有地啦！我有地啦！


    当她调转方向，冲向徐子烈的时候，徐子烈以为卫菱也会抱他，还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抱还是不抱。


    结果卫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回头继续抱着李寡妇庆祝了。


    得，真是自作多情。


    徐子烈识相地坐回了石墩上。


    “阿嫂，你今晚便留下吧，吃过饭后，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你。”


    “行。”


    李寡妇一回生，二回熟的，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