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作品:《妹妹说她喜欢我

    云窈这厢随张宗云进门,环视一圈,又是一家糕点铺子。


    今日路过了十几家,尝了许多,说实话,有些乏了。


    张宗云却极热情,主动掏钱买了一大份,从柜头直捧到云窈面前:“快尝尝这个。”


    云窈一见眼熟,继而眼热,张宗云捧的是她家乡的八珍糕——京城人不喜欢南点,嫌太甜,国公府里也不曾做,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吃到了。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一家南点铺子,及其难得。


    云窈咬一口,添了芡实,和以前老宅旁边卖的八珍糕一模一样口感,她情不自禁就咽得慢了,舍不得。


    她想起张宗云那句“留些肚子,待会还有好东西吃”,瞬间想哭。娘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天天牵挂他,有好吃好玩的都先考虑他,她对张宗云没有这些想法,不像娘喜欢爹那样喜欢。但张宗云带她满城走,特意准备弥漫故乡香气的糕点,她感激喜欢,这份亲事……就很好。


    所以云窈从糕点铺子出来时主动提议:“张公子,这一路都是你在付钱,无以为报,待会你相中什么,我也送你一样吧。”


    张宗云微笑张口,正准备回她是自己订了亲的未婚娘子,自然该他掏钱,铁头却先主一步囔囔:“云姑娘,你要想送就绣个香囊送给我家公子吧!国子监里的大人们人人都挂一个夫人绣的,唯独我家公子没有!”


    “放肆!”张宗云涨红着脸呵斥。


    云窈甚至落玉都羞得别过头去。


    良久,云窈极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几不可察。


    不远处拐角里,安静停驻一辆马车,齐拂己在窗后目不转睛窥视。


    方才铺子仅开两扇大门,云窈在里头走动,身影总是一闪而过,瞧不真切。他不断猜想她和在里面?怎么约上的?做些什么?说了什么话?用怎样表情?


    就像自持一针扎肉,心头不断刺痛。


    明知道不扎就不会再疼,却自虐一般,一扎再扎,自问自答,一猜再猜。


    明知道应该在云窈出来前离开,这样就不会亲眼瞧见她同别的男子相携,身子却压根动不了,眼睛也移不开,然后就听见云窈要主动送礼,她声音小,离得远,像蚊子嗡嗡,钻进他心里却哪里是蚊子啊,是刺刀。


    实际眼见的,果然比他的猜测更戳心。


    云窈那一下极微小的点头应允,他比张宗云看得更清楚,一股浓烈的酸涩迅速弥漫全身。


    “云姑娘,你这里……”张宗云隔空手指,提醒云窈唇角沾了八珍糕的一点白。


    云窈急忙背身,红着脸拿帕子擦嘴。


    张宗云耳朵也红了,别过脸去。


    真是刺眼呐……齐拂己在车内不自觉叩齿,继而察觉异样,眼帘下耷,瞧见窗楹上一点湿。


    湿得越来越多,下雨了。


    风刮进车厢,湿雨沾衣,吹起齐拂己一缕鬓发,他却丝毫未有关窗之意。


    云窈一行人都没带伞,避入檐下。一霎时天昏地暗,似天破了泼水,地上无数水洼飞溅,云窈纵使躲避,仍被斜雨浇湿鞋尖。


    张宗云此时才意识到躲的地方不对,檐下太窄,后面又是紧闭大门,退无可退。可现在雨这么大,再改躲去别处都要淋一段雨,保管浇透。


    他心生懊悔却无对策,正愁苦着,忽听有人询问:“云姑娘?是云姑娘吗?”


    后面还有几句,雨大音缥缈,听不清了。


    云窈亦只听见自己名字,循声望去,见一辆马车停在脚边,茫茫雨雾本难辨人,她却一眼认出驱车的是大安。


    大公子的车?


    云窈立即行礼问安,张宗云先望云窈,接着也跟着拜,效仿她说。大安哑口,自己方才依照世子吩咐,谎称这是二姑娘的车,邀请云姑娘一道回府,可云姑娘怎么还拜世子?


    识破了?


    大安硬着头皮接话:“云姑娘没带伞么?正好我们世子要回府,可以稍您一程。”


    云窈蹙眉,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何况她已订亲,遂毫不犹豫婉拒:“多谢大公子美意,我待会再走。”


    她说完就低下头,见车轱辘转了两圈似要远离,停了会,重退回来。倾盆大雨中大安已湿一肩,囔道:“云姑娘,您和这位公子都上车吧,车里宽敞,我们把这位公子也送回去。”


    云窈纠结,拳在袖子里偷偷捏放两下,且去观察张宗云神色。张宗云是想搭的,面向云窈轻语:“我家比国公府远些,待会你先下车。”


    云窈这才应允。


    一行四人包括落玉铁头,全上齐拂己马车。云窈瞧见齐拂己第一眼,就像第一回见那样,又被惊艳了下——大公子实在太好看,今日一身白,以云喻犹不够,是云外雪,雪中玉,光华万千。


    云窈耳热地头,瞧见地板上多出好几滩水,这是她们上车带来的雨水。


    她赶紧道歉,一会说大公子添麻烦,一会又千恩万谢大公子捎带,张宗云依葫芦画瓢,跟着她学。


    齐拂己早发现众人皆唤世子,独云窈称呼大公子,他不纠正,反正生出两分莫名的妥帖和舒畅。


    这会听见张宗云也唤大公子,陡生不快,明明心中阴云密布,面上却依旧和煦,挂几丝淡笑:“不用客气,些小事,顺道而已。”


    云窈阖唇,缩于一角,心里给齐拂己的好人好事簿再记上一笔。


    她全程没再言语,张宗云初见齐拂己,亦觉局促,聊了两句也合上唇。车厢内渐渐陷入寂静,只听得外头噼啪如鼓,云烟四起,暴雨中,连车行得都有几分飘。


    齐拂己不动声色观察,云窈倒是没瞥过她那未婚夫,但那未婚夫却不老实,时不时偷瞟云窈两眼。


    都是男人,齐拂己瞬间读懂张宗云的眼神,分外不悦。


    却又想,她无意,且定了亲,自己在这不高兴什么?


    何必因她和她那些烂事牵动心绪……


    齐拂己缓将视线移向车窗,为了避雨,窗关得严实,瞧不见街景,只有豆大雨滴不断敲击的声音,总恍觉车窗要破。


    齐拂己瞧着瞧着,心底忽冷哼一声:一辆车雇不起,一把伞不知常备,这样的男人能护她什么?


    马车先抵达魏国公府,早有家丁们拥上来,都举着伞。云窈仍缩于角落,不知道是该自己先下,还是大公子先下,哪种不失礼。齐拂己余光扫她一眼,先起身下车。


    自有人为他遮雨,他没有急着拾级到檐下,就站在马车边,青砖淌水,浸湿皂靴。


    女子里落玉先钻出来,踩着脚凳扭身扶云窈:“小姐,小心滑。”


    齐拂己眸中暗色一闪而过,他原本打算扶云窈的,算了,从小厮手中夺来一把伞,自撑归家。


    云窈双脚沾地眺望时,齐拂己正拾级进角门,留了个背影给她。


    云窈默然跟上,甚至忘了同张宗云告别。


    张宗云在车厢内挥手,马车越行越远,送他回租赁的宅邸。


    “小姐。”落玉追着打伞。


    “我自己撑吧。”云窈接过伞柄,雨大风斜,共伞落玉必定湿身,“你也打一把伞。”


    她的心思都在自家婢女身上,视线一直追随落玉,不知前方齐拂己听见言语,竟缓移油纸伞,令自己半个左肩露在伞外。


    大安驱车去送张宗云,眼下旁的小厮给齐拂己打伞,加之齐拂己做得不露痕迹,小厮过会才惊觉世子左肩尽湿,急忙伸臂举高自己的伞,覆盖到齐拂己伞上,左偏一点:“世子您这都淋湿了!”


    声音响亮,云窈听见前瞟一眼,目光在齐拂己湿漉漉的左肩上定了一霎,移开。


    她在岔路左拐,和落玉自回木樨小筑。落玉进屋收伞,立马就道:“小姐快把鞋袜脱了,湿的穿久了容易着凉。”


    落玉打水取帕,又去翻干净清爽鞋袜。云窈道:“你放着吧,我自己来。”


    见云窈裙角亦湿,落玉手放在拉开的抽屉上,问:“小姐要不要把裙子也换了?”


    “不用,我待会烤烤就行,你的鞋袜也湿了,快去换了吧。”


    落玉便去忙自己的,云窈拖出来她俩私藏的小炉生火。落玉忙完过来接手,二女围炉烤衣裳,落玉突然想起来有从杭州带来的老姜茶,当即沏上一壶。


    云窈喝一口,真舒服。落玉更是感慨:“啧——还是咱们杭州的东西好,驱寒发汗,落胃。”


    云窈脑中一闪而过齐拂己淋湿的肩膀,捧着杯问:“这姜茶我们带来几罐?”


    “有四、五罐呢。”


    “待会你送两罐去大公子那,就说答谢他送我们回来。”云窈指腹摩挲茶杯,大公子的恩情还不完。


    “世子那不缺姜茶吧。”落玉心头打鼓,不过老姜、枸杞、桂圆和红枣,拿得出手吗?


    云窈笑了笑,落玉刚刚还说这是好东西。


    她温柔道:“大公子缺不缺是一码事,我们送不送是另一码事,人情心意要到。大公子屡次帮我,再不表示说不过去了。”


    落玉点头,言之有理。


    一场秋雨未下多久便停,落玉往世子院送茶,她进不去,托付给门房,门房再传小厮,层层传递……


    内院,齐拂己淋了雨,衣裳重,心亦沉沉,刚沐浴更衣,从前室回卧房。


    “世子。”桌边的速喜抱着厚厚一摞册子,不知是公文还是典籍,“这些都是国公让您过目的。”


    齐拂己颔首,坐到桌边。速喜旋即将册子都放到桌上。齐拂己顺手取来最上面那一册,翻开一页,并未看,手搁桌上。


    他身上的雪缎又轻又软,整个人却仍觉沉,臂都抬不起来,好像还穿着那一身湿衣裳,既潮又重。


    房中还有一世子院管家小吉,即刻向齐拂己汇报起家中众人动向,齐拂意之前被魏国公禁足,心气不顺复发了喘症,这段日子都在自己院中养病,咳喘不止,尤其夜间加重,难睡整觉。


    小吉提了一嘴,齐拂己听着,不知怎地,心里想的却是云窈从来没有打听,也不曾探望齐拂意。


    “御医也来瞧过,仍不见好。”


    ““我待会抽空去看二弟——”


    呼——齐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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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话未说完,门开,方才因小厮找出去的大安折返,带进来一阵风。


    齐拂己撩眼皮,扫见大安手上抱两白瓷罐,他不以为意,继续吩咐小吉:你继续守口如瓶,莫要叫木樨小筑知晓任何关于二弟的消息。”


    齐拂己交代完,起手,准备翻阅书册。大安在旁躬了下身:“世子,这是云姑娘拿给您的老姜茶,说是喝了可以驱散方才沾染的雨湿。”


    少顷,齐拂己缓缓旋起唇角,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轻快。


    “去沏一壶。”他笑着下令。


    是夜,乌云重来,三更雨打在梧桐树上,一叶叶,一声声。


    齐拂己起来便遵照父亲安排,恩荫入仕,授礼部员外郎。


    云窈却迟迟不起,天亮了仍在床上迷糊。


    “小姐,起床了。”落玉呼唤。


    云窈睁眼又闭眼:“我头有些疼。”


    落玉心道不好,往云窈额上一摸,滚烫——她竟因昨日那场雨病倒了。


    不仅高热,还咳嗽流涕,由木樨小筑的仆妇们传出去,不消一日,府上皆道云姑娘真真灯草美人,娇滴滴身。


    落玉端碗进来时,云窈正倚床头拭鼻,被人瞧见不雅,羞得侧身。


    “小姐,你瞧我得了什么好东西?”落玉将碗递到云窈跟前。


    云窈瞅一眼,里头竟是无杂的金丝燕盏,不由发问:“这是谁送的?”


    是公主晓得她生病,体恤的吗?


    “谁都没送,府里发的。”落玉告诉云窈,国公府但凡有主子生病,都会额外配给补品,金丝燕流水般送。


    云窈暗自咋舌,大户人家,金玉满堂,原来是这么个活法。


    自从上回着了二房的道,她十年怕井绳,药都是落玉用小炉子在屋内煎,这会检查了一遍燕盏无恙,才敢用小炉子炖。


    云窈起身翻抽屉,落玉问:“小姐你找什么?”


    “找线和布。上回答应张公子给他绣个香囊。”


    “你还病着!”落玉起身去拉云窈,要将她强行拽回床上,“不急着一日,先养身子!”


    “我不会一口气绣完的,”云窈的声音很温柔,“我每日绣几针,累了就歇,慢慢来。


    她心里总记着事,放不下,“我热已经退了,不碍事的。”


    落玉先手背贴云窈额头,继而观察她神色,方才不说话继续炖燕窝。云窈则倚着靠背椅,一针一线,给张宗云绣个祥云纹的香囊。


    世子院,书房。


    大安关好门,蹑手蹑脚凑近齐拂己:“世子,都按您的吩咐,妥了。”


    齐拂己正负手立在窗边,嗯了一声。


    大安眼珠转动:世子关心云姑娘,私下给她送金丝燕盏,却又借旁的名义,坚决不肯透露是自己送的……


    不对劲,世子不对劲。


    跟往常一样,大慈大悲,菩萨心肠?


    不对,说不过去。


    滴答——滴答——


    又落雨了。


    齐拂己凝睇窗外芭蕉,默想:她都病两日了,她那未婚夫呢?可曾知晓?关心?


    还没嫁过去就不闻不问,这样的男人嫁后会对她好?


    将落第一滴雨时大安就想关窗,却因为齐拂己杵在窗前,不方便动作。


    一拖再拖,眼见着世子衣衫越湿越多,大安终硬着头皮请示:“世子,容小的关个窗。”


    不然您会像云姑娘那样着凉的,他在心里默默接上后半句。


    齐拂己猛地回神,这才发觉自个在窗边伫立太久,风吹领口,袍已半湿。


    他顺手带上窗,没让大安关,反而吩咐:“去沏壶老姜茶。”


    “啊?”大安愣怔,云姑娘送的姜茶世子无论晴天雨天,日日沏,时时喝,一日一罐,已经没了。


    他垂低脑袋,不敢对视齐拂己,小声蛐蛐:“世子,茶……已经喝光了。”


    “再要一点。”


    还要?


    大安不敢有异议,立马跑去木樨小筑传话,云窈和落玉得了消息,皆错愕怎么才送去两日,就喝完了?


    “我们还剩多少?”云窈问,记得余两罐多。


    落玉把老姜茶都找出来,逐一摆到桌上:“没开封的就这两罐,另外这罐剩一半不到了。”


    “把这两罐送去。”云窈指没开封的,喝过的再送不礼貌。


    “好。”落玉应声,就要抱罐出门,转交大安,云窈忽然抬臂:“等等!”


    照齐拂己这灌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桌上砚台里墨犹未干,她趁这机会,麻利抽出一张花笺,写下老姜茶的配方,让落玉一并转交大安。


    不到半个时辰,花笺就辗转到齐拂己手上。


    他盯着瞧,抿唇悄笑,原来她的字是这样的。


    清瘦秀劲,很媚。


    也很和他的心意,齐拂己忽自顾自笑出两声。


    他指腹在花笺上摩挲,她这墨快干了,笺上散发淡淡香气。他不由将花笺拿到鼻下轻嗅,须臾下移,贴上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