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妍看了一眼手表，七点刚过五分，现在回市区正是晚高峰。


    老人殷切地望着乔妍，从他的衣着和动作来看，不像是坏人，更重要的是，他掏出来的那枚勋章，让乔妍动了恻隐之心。


    “行，您上车，给我指路。”


    尽管没有信号，乔妍还是给江远邢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今晚自己迟点回市区。


    车上，这位姓凌的老人一直说着谢谢的话，“小姑娘，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儿子在外面打工，家里就剩我们老两口，平时有个头痛脑热的，打个电话，医院的车子就会上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电话打不出去，没办法，我只能走到大路上，看看有没有好心的车子，载我们一程。”


    凌爷爷把沾满泥土的鞋子抱在腿上，只穿着一双起球的灰色棉袜，乔妍见了，默默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幸好遇见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凌爷爷抹了通红的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见真的是没办法了。


    “您说哪儿的话，您年轻的时候，为国家出生入死，到老了，让我们这些小辈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对于老兵，乔妍向来心有感激尊敬。


    路越走越偏，导航已经失去了画面，乔妍凭着记忆记下每一个路口的转向，一个小时后，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小姑娘，我家就在下面，我去把我老伴接上来。”凌爷爷早已迫不及待，穿上鞋脚步飞快地下车。


    “爷爷，你一个人可以么？”乔妍想着，毕竟是老人，再去背另一个人会不会比较吃力。


    可凌爷爷只是潇洒地摇摇手，“这才哪到哪啊，当年我背过多少战友，一点都不费劲！山路难走，你不用跟过来。”


    虽然他这么说，乔妍还是跟到路口边，手机灯下，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滑下去。


    这里的水泥路通到了每一个村庄，但山里人并不是依着水泥路居住，他们散落在高度不同的半山腰，每次要出山，就先得走一段小路到水泥路上，再乘坐公交车，乔妍在路边看到了站牌，“大岗村”。


    半个小时后，几束凌乱的灯光穿过树林照到了路上。几分钟后，一群人，准确的来说，一群老人喘息着走到了路上。


    “小姑娘，我来了！”


    老远的，凌爷爷嘹亮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乔妍赶紧打开车门。


    凌爷爷的老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任由其余几个老人搬来搬去，都没有一点回应。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凌奶奶塞进车里，“老凌，我就不去了，让他奶奶陪着去吧，医院里也好照应。”


    其中一个老人拍了拍腿上的灰，对着凌爷爷说了几句，转头看向乔妍，笑眯眯道：“小姑娘，今晚多谢你啦，有空到咱们大岗村来玩，咱们村别的没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只要我们有，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欸！那我就不客气啦！”乔妍也不推辞，同样笑眯眯回应他们的热情。


    碍于凌奶奶的病情，他们没说几句话就散了，车上除了乔妍和凌爷爷夫妇，还有一位帮忙照顾的梁奶奶。


    要不是他们这辆车坐不下，刚刚好几位老人都要陪着一同去医院。


    “凌爷爷，到医院还有两个多小时，您要不休息一下？”凌爷爷奔波了一个晚上，乔妍担心他的身体会撑不过去。


    “就是，老凌，你先眯一会儿，慧莲这儿有我看着呢！”梁奶奶拍拍胸脯，一副交给我的样子。


    尽管很累，可凌爷爷并不愿意休息，转头看着沉睡的慧莲奶奶，目光温柔如水，“慧莲这样，我哪睡得着？一刻不看着她，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谁也不知道慧莲奶奶这一睡，什么时候会醒。


    “梁爷爷，你们这村里邻里关系真不错啊，我听你们的口音，好像不是一个地方的。”乔妍开口，打破这一车的沉默。


    “嗐，我们都是老战友，当年打完仗就干脆在这里成家了，这儿偏远，也不担心本地人欺生，这么多年就一直这么过来了。”凌爷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梁奶奶出言解释道。


    “后来，孩子们都考出山里了，也想接我们出去，可我们这一大群人，谁也舍不得谁，就约好在这里养老。”


    难怪，乔妍看他们的穿着虽然简朴，但干净整洁，不像是生活困苦的样子。


    他们这样说，乔妍也不好说什么搬出山里的话，只是提醒他们村里要备一只卫星电话，下次再遇到没有信号的时候，可以联系到外面。


    “说来也奇怪，这山里的信号虽然时好时坏，但走到高处就会好一点，今晚是一点也没有。”梁奶奶看着手机上依旧空白的信号，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这里的信号塔、基站之类的出现问题了吧。”乔妍猜测，从她挂断江远邢电话后，好像就一直没有信号了。


    山里的基站本来搭建就困难，出问题维修起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样么？唉，我们老了，这些东西也不懂，用你们的话说，落伍啦！”梁奶奶心态倒是很好，就算自己不懂，也不强迫自己，听完一耳朵，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接着继续揉搓慧莲奶奶的手。


    道路两旁的山体陡峭嶙峋，乔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子从山边滑过。


    突然！


    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咚！咚！咚！”地砸落在道路中间。


    乔妍猛地踩下刹车，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巨石晃了几下，又朝着山下滚落。


    出于惯性，车上所有人都猛地向前冲了一下，梁奶奶死死抱住慧莲奶奶，才没有两个人一起栽出去！


    “怎么了！？”梁奶奶惊疑不定地看去，她也听到了那声巨响，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有看见巨响，只看见一个巨大的白影一闪而过。


    “山上的石头掉下来了。”凌爷爷眯着眼，语气凝重。


    道路中间被巨石砸出一个大坑，虽然不影响车辆通过，但深深的凹陷提示着他们，事情有些不对劲。


    乔妍沉下心神，一脚油门，黑色的轿车恍如飞奔的猎豹，迅速逃离这处诡异之地。


    “梁奶奶，你们系好安全带。”乔妍头也不回，双眼紧盯路况，声音也变得严肃。


    熟悉的山路此刻就像一条嗜人的巨蟒，紧紧地跟随在他们身后，如影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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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梁奶奶和凌爷爷都抓紧了车上的扶手，闭紧嘴巴，放轻呼吸，生怕影响了乔妍的驾驶。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乔妍缩短到了四十分钟，当那个记忆里的十字路口出现在乔妍视线里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前面是江远邢投资整修过的柏油路，那里路面更宽，护栏更结实。


    车子经过两段路的交界处，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好在大家这回系紧了安全带，没有被颠出去。


    乔妍将车停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你们在这待着，不要下来。”


    她举着手机走到护栏处，蹲下，抓了一把路上的小石子，丢到护栏上，小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抖到了地上！


    不是她的错觉，大地真的在震颤...


    从刚刚异常的颠簸，消失的手机信号，滚落的巨石，极度安静的丛林，好像一切都在预料着今晚的不对劲。


    乔妍转身想要告诉车里的人，还没开口，


    “轰”！


    脚下的这片土地伴随着巨响开始剧烈的晃动！


    地震了！


    这一刻，乔妍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父母亲朋、爱人子女，最后，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汽车上！


    对！他们还在车里！


    车子虽然停在空旷处，可这段路相对狭窄，压根躲不开山上落下的石块！


    必须把车停到更远处！


    地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车里的老人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震动！


    “老凌，这是怎么了？”梁奶奶把慧莲奶奶紧紧抱在怀里，以防晃动时撞到了她的脑袋。


    “妹子，怕是要地震了。”凌爷爷声音完全低了下来，天灾人祸，他都经历过，早就生死看淡了，死，他不怕，就是愧疚，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乔妍和梁奶奶。


    “你赶紧跑吧，别管慧莲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平静下来，跌跌撞撞地爬向后座。


    乔妍上车时就看见凌爷爷往后爬，来不及解释，一把将他摁在座位上，“地震了，我们要尽快远离这里！”


    乔妍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漆黑的车子再次冲破黑暗，一路向前驶去！


    路上依旧颠簸不断，时不时有小石头从山边滚落，两侧的树木因为土块的松动，渐渐移了位置，一根一根地滑下山坡......


    眼前这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让乔妍的心沉了下去。


    “小心！”


    凌爷爷一声惊呼！


    一块约几百斤的巨石‘轰’的一声砸在了路中间，汽车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刹车印，险险地在巨石前停下。


    过不去了。


    没有一丝丝犹豫，车子开始后退，乔妍冷静地调转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奔。


    她记得刚刚路过的地方有一处空地，周围没有树木，没有石头，只有一两堆施工用的土料，也许能作为一处逃生地！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了，乔妍感觉到车子行驶的路线快要不受自己控制，她咬紧牙关，紧紧抓住方向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至少先到那！


    至少先让她把人送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