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

作品:《太后娘娘,你前夫回来了

    朝阳才刚漫过飞檐,那鸣冤的鼓声就响了,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


    宫人们垂首走在宫道里,面色虽维持着平日的恭谨,但那刻意游移的眼神,却像一张张绷紧的面具,盖住底下的担忧。


    自本朝建立初始,高祖皇帝为开万民谏路,特设登闻鼓于阙下。然岁月流转,百姓常因琐碎讼事击鼓鸣冤,致使鼓声不绝于耳。朝廷不堪其扰,遣刑部官员监守。


    而今刑部官员按剑监守,鼓面冷落,只剩斑驳漆色


    直到后来,有一位蒙冤的夫人一头撞死在鼓下,以性命证其清白。自那日后,百姓口中再无登闻鼓,只余鸣冤鼓


    可那鼓究竟叫什么名字,此刻敲得又是怎样震天响,似乎都与身处重重深宫的她们没什么干系。


    她们居于深宫之中,眼前是重重锦帐,耳畔是环佩叮咚,自然不知那击鼓之人是谁,更不知其为何将鼓声敲得这般急促。


    只是近来多事,只盼是哪处来的无赖之徒,喝醉了前来闹事便好。总之,莫要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便好。


    虽这般盼着,可灼华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捧着奏章的手微微收紧,灼华谨慎地观察着陆扶摇的神情。


    她惯会从这些细微处观测风雨。陆扶摇连头也没抬,随手翻开刑部呈报,随口问道,“江南两道的折子挑出来了?”


    “按您的吩咐,都放在最上头了。”灼华将朱漆托盘轻轻推前两寸,“赈灾和粮税的争议,奴婢也附了节略。”


    陆扶摇终于抬头笑道:“倒也算有长进。”


    难得这般沉得住气,没急着探听登闻鼓的虚实。


    灼华闻言便笑了,“妾身正准备问。”


    陆扶摇失笑,不再多言,低头批阅起奏章。


    敲响登闻鼓的是裴昭靖。若问缘由,不过是这位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做出的最后一次最无力的扑腾。


    溃败之人,不必在意。


    平心而论,裴昭靖走出这一步,算不得错。至少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中,他的性命暂时无虞了。


    她并不急着处置裴昭靖。瓮中之鳖,何必急于一时?


    一时间,含元殿内只剩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江南两道虽与洛阳山水阻隔,但官场上谁不是竖着耳朵听京中动静?知晓崔晦明突然反叛,各地官员虽觉此事蹊跷,仍忙不迭地写了奏章快马送来,字字泣血般表着忠心。


    跳过满纸的阿谀奉承,陆扶摇停在灾情禀报上。今岁江南水灾频仍,全赖去年贬去的那位能吏手腕了得。


    不仅拦住流民北上,妥善安置了灾民,还带着受灾较轻的州县抢种了一季稻谷。此刻这奏章,问的正是今年这些地方的税赋。


    陆扶摇执笔沉吟,难得显出几分犹豫。


    减免税赋自是应当,可减得不当,非但救不了灾民,反而可能养肥了地方豪强。


    终究是因她起得晚了。


    若在平时,那群废物至少能在朝会上演一出“群策群力”的猴戏,虽解决不了问题,倒能添些笑料。


    揉着额角,陆扶摇忽然觉得还是该罚楼衔霜。


    顺便还要罚一下在外边敲鼓的人。


    念头一起,陆扶摇便站了起来,踱步出去。


    与此同时,李旭轮正坐在冰凉的门槛上,毫无帝王威仪地托着腮,仰头望天。若有朝臣看见少年天子这般模样,定要痛心疾首。


    陆扶摇静静地站着看了许久,最终走上前,拂了拂衣摆,安静地坐在李旭轮身侧。


    她知晓李旭轮近来总是一个人来到这里,不言不语地坐上许久。宫人禀报,陆扶摇听着,只是颔首,嘱咐宫人注意为李旭轮更衣。


    宫变之后,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地回避了所有独处的机会。她从不点破,他也从不诉说。


    偶尔看到李旭轮坐在这里,陆扶摇也只能假装没看见。她择了窗边的位置坐下,借着批阅奏折的间隙,看着李旭轮发呆。


    李旭轮安静地看着流云,好一会儿,才像个小孩子似的,慢慢地、悄悄地将身子蹭进了陆扶摇怀里。


    “我讨厌母后。”


    陆扶摇轻轻“嗯”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模样仰首望天。


    云絮舒卷,聚散无声。


    “你不想做皇帝吗?”陆扶摇突然开口问道。


    李旭轮慢慢垂下头,盯着自己抠弄膝盖的手指,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立起身,目光沉沉落在李旭轮发顶,“你还想做本宫的儿子吗?”


    李旭轮还是抱着膝盖哭出了声。陆扶摇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只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旭轮,母后生来就该扶摇直上。”


    摸了摸李旭轮的头,陆扶摇便走了。


    陆扶摇对李旭轮的心事了如指掌。


    他理所当然地怨恨她,怨恨她将他独自抛下,更怨恨她将他当作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诱饵。这份恨意如此合理,合理到她连为自己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在那盘棋局里,她确实将自己的骨肉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上。


    粉饰太平的宽慰话她自然能信手拈来,可在那孩子赤诚的怨恨面前,施展这等伎俩未免太过傲慢虚伪,像块拙劣的遮羞布。


    但陆扶摇心底终究存着几分悔意。


    后悔用最直白的方式让他见识了何谓凶残,仿佛亲手将一株幼苗从温室里拔出,粗暴地栽种在腥风血雨之中。


    登闻鼓声已息。


    宫垣巍巍,尚义凭栏下望,那个敲响登闻鼓的邋遢之人。


    眼前人鬓发斑白,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裴阁老当年的风流?


    若崔晦明泉下有知,见到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如此落败,会作何表情?


    是幸灾乐祸,还是同病相怜?


    尚义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狼狈。


    “陆氏妖后,鸩弑先帝。外倚酷吏罗织冤狱,内纵面首秽乱龙床。任爪牙戕害股肱之臣,纵奸佞凌虐宗室长辈。致使朝堂鼎镬沸腾,江湖饿殍载道。朝纲崩摧,乾坤倒悬。”


    鼓槌沉重落下,裴昭靖嘶哑的念诵声随之响起,那篇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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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他早已倒背如流,如今他沦落宫阙之外,至亲零落。


    昔日的显赫如同黄粱一梦,梦醒时分,只剩这面登闻鼓肯回应他的敲击。


    洛阳的百姓渐渐聚了过来,人潮无声地围成半圆。守在登闻鼓前的侍卫虚虚握着刀,汗湿掌心。


    他们不敢真拦裴昭靖击鼓,更不敢挥刀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尚义看了一眼身边的砚知。这孩子今日合该出宫休沐,可瞧这宫门前的风向,怕是走不成了。


    登闻鼓响,宫门禁绝,从来都是如此。


    百姓们听着檄文,脸上交织着好奇与茫然。


    尚义向下看,看见几个眼熟的官员换了常服混迹人群,暗自记下。


    身边的王砚知身形微动,立即被尚义伸手不动声色地拦下。


    而此时,宫门前的裴昭靖动作已然迟缓,敲鼓的节奏渐渐散乱。如同潮水退去,先前那股要与宫阙同归于尽的决绝,正随着力气的耗尽而渐渐消散。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步出的并非任何官员,缓步走出的竟是王太皇太妃。


    出现在宫门前的王太皇太妃,穿着一件早已过时多年的宫装,颜色黯淡,却浆洗得一丝不苟。她脸上脂粉未施,憔悴不堪。


    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嘴唇因紧抿而失了颜色,仿佛整个人都已油尽灯枯。然而,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和微微扬起的下颌,却在这满身的疲惫中,撑住了一份不容置疑的皇家风骨。


    “裴家姐姐仙逝,哀家亦心如刀割。”王太皇太妃缓步逼近,翟衣佩玉纹丝未动,“然此非尔构陷朝纲的由头。”


    “呸。”裴阁老猝然爆出粗口,伴着不雅的唾沫星子,“吾妹如何薨逝——陆扶摇心知肚明。”


    “崔晦明罪贯满盈,阴蓄宫变之祸。”王太皇太妃沉气,“娘娘凤驾蒙尘,实遭奸人毒手。裴公今日这般为逆贼张目,倒教人不得不思量,当初血案,裴家究竟有何意味。”


    王太皇太妃此言如石破天惊,百姓们交头接耳,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在裴阁老身上来回逡巡。


    裴阁老引经据典,说得文绉绉,百姓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朝廷恩怨深浅。但王太皇太妃提及的宫变,却是城中家家户户都亲身熬过的苦楚。


    想起那几日飞涨的粮价,谁心里不后怕?


    若非宫变迅速平息,洛阳早饿殍遍野。什么忠奸是非,都比不上实实在在能让人活命的道理。


    裴阁老面色变了又变,枯瘦的喉结滚动着还想争辩。


    王太皇太妃却已漠然转身,仅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示意,禁军立刻如提线木偶般动了起来,无声地分割人群。


    待人群散去,王太皇太妃侧转翟衣,腰间双佩轻叩,“裴公,请。”


    宫道两侧朱门次第开启,露出深不见底的永巷。


    裴昭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禁军无声地阻断了退路。


    但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梗起脖子,踏进了宫门。


    王太皇太妃倚着朱漆宫门微侧螓首,角楼悬铃处,她向飞檐尽头那道身影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