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孙子与外孙女的亲疏，她掂量得清清楚楚。温小璃平日里教训旁人也就罢了，可这回动手伤了裴既欢，老太太哪能不心疼？只是碍于温小璃的身份，加上裴既欢痴傻的性子，实在不好贸然插手。这才有了沈姨妈请道士驱魔的闹剧。


    今日园子里查赌，主子们皆已到齐，唯独不见温小璃的踪影，想来那驱魔的法子倒是见效了。


    裴老太太见状，连忙出面打圆场：“我乏了，这事暂且到此，都散了吧。”


    南乔还想据理力争，却被温司帐一把拉住，暗暗摇头示意她作罢。


    南乔满心不甘，回到院子后，一屁股坐下，连灌两杯茶，愤愤道：“老太太分明就是偏心！只要她肯站出来，沈姨妈她们早就被赶出园子了！”


    温小璃正闭目打坐，听到南乔的抱怨声，缓缓睁开双眼。


    听完查赌的经过，她不禁对老太太的态度心生疑惑。


    张之纯见状，解释道：“裴既欢不过是个无爵无位的世家子弟，裴家从未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说白了，他不过是用来联姻的工具罢了。原主身份尊贵，与他身份悬殊，裴家生怕成亲后原主压制裴既欢，才这般。”


    “原来这宅子里的明争暗斗，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 温小璃喃喃自语，又将这番话转述给南乔。


    南乔听罢，感慨道：“小姐，您这命也太苦了。”


    可不是么，一个坐拥巨额财产的弱女子，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身边的人个个都想从她身上榨取利益。唯有离开这里，才能真正海阔天空。


    正说着，温月璃匆匆赶来，一见面便向温小璃请罪：“都怪父亲办事不力，没能按计划将沈姨妈赶走。”


    南乔本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当即呛声道：“我好不容易设局引老太太查赌，结果却落得这般田地！”


    温月璃也不示弱：“也不知是谁，被人怼得哑口无言！”


    “还不是因为你们无能！”


    “有本事你倒是吵赢啊！”


    两人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


    温小璃只觉得脑仁生疼，高声道：“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商量下一步计划！”


    南乔气鼓鼓地抬起下巴，狠狠瞪了温月璃一眼，道：“沈姨妈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园子里刚赶走一批人，得尽快补上人手。这事我让孙二去办，看以后还有谁敢在园子里兴风作浪！”


    温月璃接着说：“我爹这次彻底清查帐目，把园子里的收支理得明明白白。回头账目整理好，就拿给小姐过目。爹还说，要全面封锁沈姨妈院子的开支，往后她们的吃穿用度都得自掏腰包，而且价格还要比旁人贵上几分，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赖到什么时候！”


    温小璃心下叫好：“好好好，就这么干。”


    另一边，沈姨妈的院子里房门紧闭。


    屋内，沈姨妈怒不可遏，狠狠摔了两只茶杯，骂道：“这群贱蹄子，竟敢给我设局！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沈惊鸿赶忙上前劝慰：“娘，您消消气。依我看，这温小璃怕是没那么容易对付。”


    沈姨妈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深沉，倒是小瞧她了！”


    沈惊鸿思索片刻，道：“所以咱们得另想办法，先稳住裴老太太那边。只要不被赶出园子，咱们就有的是机会。”


    沈姨妈皱着眉头，叹气道：“话虽如此，可这次查赌后补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王昭然姑娘到！”


    沈姨妈给沈惊鸿使了个眼色，立刻躺到床上装病。


    沈惊鸿垂下眼帘，挤出几滴眼泪，赶忙起身去迎接。


    门一开，王昭然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姐姐这是为何伤心？”


    沈惊鸿哽咽道：“平白无故遭人诬陷，心里实在委屈。”


    这时，床上的沈姨妈虚弱地开口：“是昭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王昭然跟着沈惊鸿绕过屏风，走进里屋。见沈姨妈脸色惨白，她连忙安慰沈惊鸿：“姐姐莫急，姨妈看起来并无大碍。”


    沈惊鸿长叹一声，道：“娘这是被气的。你也知道，我家开着当铺，平日里方便大家典当物件，本是好意，没想到竟闹成这样。我们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就怕老太太因此生了嫌隙。”


    王昭然赶忙道：“姐姐别担心，我这就去姑奶奶那里，替我的嬷嬷求情，想来姑奶奶不会怪罪。”


    沈惊鸿一把抓住她的手，感激道：“也就只有妹妹还惦记着我们。”


    沈姨妈也在床上唤道：“我的好乖乖，快到姨妈这儿来。”


    王昭然走到床边，沈姨妈拉她坐下，双手捧着她的手，感慨道：“瞧瞧这双手，又嫩又漂亮。我家惊鸿就没你这么好命，生在我们商户人家，处处低人一等。” 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今天连个丫鬟都能骑到我头上！”


    话音未落，她已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儿命苦啊……” 沈惊鸿见状，也跟着哭起来。母女俩一个在床上悲泣，一个在床边抹泪，好不凄惨。


    王昭然虽是嫡女，却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最是清楚。见此情景，心中一阵酸楚，愤然道：“姐姐、姨妈别再哭！我这就去找那仗势欺人的丫鬟理论！” 说罢，她起身告辞，怒气冲冲地朝着温小璃的院子走去。


    这时候正是傍晚，温小璃正慢条斯理地吃饭，南乔立在一旁伺候。


    刚夹了两筷子菜，院门外突然传来王昭然的叫嚷：“让我进去！” 新换的守卫很是尽职，任凭她如何吵闹，就是不放行。


    南乔出去瞥了一眼，回来撇嘴道：“小姐别理她，您慢慢吃。”


    可王昭然的声音没完没了：“我要见温小姐！”


    温小璃心里纳闷，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着门外的吵闹声，示意南乔放行。


    南乔满脸不情愿地出去向守卫们挥了挥手。


    门卫让开，王昭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里面冲。


    “你你你……” 南乔伸手去拦，却扑了个空。


    还没见着人影，王昭然的声音先炸了过来：“温姑娘，你别太过分！”


    可冲进屋，瞧见温小璃正慢条斯理地吃饭，到嘴边的指责又咽了回去，硬生生改成：“你先吃吧。”


    温小璃笑道：“呀，你还怪有礼貌的，还等我吃完饭再吵架。”


    王昭然黑着脸不吭声，直挺挺地站在桌边。


    温小璃存心逗她，明明已经吃饱，偏还慢悠悠地拈着米粒，一粒一粒往嘴里送。


    王昭然起初还能忍着，站得腿酸了，自己拖过把椅子坐下，眼睛死死盯着温小璃。眼看她磨磨蹭蹭没个完，终于按捺不住，“腾” 地站起身，可刚要开口，瞥见对方手里还拿着筷子，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最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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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憋不住了，王昭然一拍桌子：“沈姐姐没了父亲，哥哥又不争气，日子过得多苦！我还以为你们同病相怜，你怎么能任由南乔欺负她？”


    温小璃慢悠悠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反问：“合着谁惨谁就有理？我爹娘双亡，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是不是比她更可怜？照你这说法，南乔就算欺负她，那也是她活该？”


    王昭然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这不是你们仗势欺人的理由！”


    温小璃反问：“她可怜就能给我灌毒药？比起欺负人，她这是要我的命！”


    “你不是好好的.？” 王昭然嘟囔。


    温小璃笑道：“那是我命大。照你这意思，命大的人就该天天喝毒药？”


    “你、你强词夺理！” 王昭然急得直跺脚。


    温小璃故意学着她结巴的腔调：“我、我就怎么着？”


    王昭然气得浑身发抖，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甩了下衣袖：“我不跟你理论！”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南乔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小姐你怼的真好。”


    温小璃向她眨眨眼道：“那是。”


    待王昭然轻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沈姨妈原本慈眉善目的神色瞬间冷凝：“她真是蠢笨的可以。”


    沈惊鸿道："胸无城府的性子，倒省了不少周旋功夫。"


    "再使些手段，" 沈姨妈凑近女儿耳畔低语，"让她去会会温月璃，保准能搅起一池浑水。"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仆人正与他说沈姨妈生病。他缓步而入，全然不见听闻母亲 "病重" 应有的急切。瞥见母亲好端端立在床边问："不是说身子不适？"


    "哎哟我的儿！" 沈姨妈忙迎上去，亲昵地拉着儿子在椅上坐下，"知道惦记娘了？快说说，今日都去了哪里？"


    "与几位好友在醉仙楼谈些生意。" 沈侪漫不经心地转动扇骨。


    沈惊鸿冷笑道："说的真好听，不过是打着谈生意的幌子花天酒地罢了。这次又败了多少银子？"


    "妇人之见。" 沈侪恼折扇敲在桌子上，"应酬场上的门道，你整日对着绣花懂什么？"


    "我自是不懂，" 沈惊鸿说，"就像我不懂你如何把自己作成族谱上的 '' 死人 ''！若不是将家财作我嫁妆寄存在裴府，早被族里瓜分干净了！"


    沈惊鸿眼里尽是寒光："你若能争口气，我何苦在这深宅里步步为营？"


    沈侪面色涨红，强撑着辩解："难不成还短了你的吃穿用度？"


    "你施舍乞丐都晓得给口热饭！" 沈惊鸿字字如刀，刺得对方再无招架之力。


    见儿子被驳得哑口无言，沈姨妈立刻斥责："怎可对兄长如此无礼？长幼尊卑都忘干净了？"


    "是，我自然比不上您心尖上的好儿子！" 沈惊鸿直视着母亲，目光里满是倔强与不甘。


    沈姨妈扬起的巴掌悬在半空，最终重重落下，却只是拽着儿子转身就走："走，娘给你炖了燕窝，咱们不理这不懂事的丫头。"


    留下沈惊鸿一人站在屋中，步声彻底消散后，沈惊鸿忍不住流下泪。


    自己若是个男子何必在园子里算计来算计去，去做生意或者去科举考试，怎么都会有出路。


    深宅大院就像是个牢笼把她困死在其中，让她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