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地知道，你在做梦。


    说实话，你稍微松了口气。别人刚穿越就有记忆留存或者系统传输剧情，你这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碰见熟人相当要命——比如把你从狼妈妈肚子下面救出来的这位，嗯，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是很少见的那种……


    当时那情况非常混乱，虽然脑子乱七八糟，但你几乎在看到他胸甲上那个八芒星装饰的同时就从圣光环绕的迷幻中清醒了，直觉这红发男人就是拉瑞米尔提到的某位“殿下”，并开始结合宫斗观影经验猜测他是你叔还是你弟还是你侄子，你这具身体恢复原型后会不会变成他这样……


    ……不过你的肋骨大概是断在了肺里，你不停地咳血，耳朵都被灌满了，只能呆愣愣地盯着他看，他说什么你都没听见。


    更悲剧的是，他为了蹲下来看你而卸下了大剑和盾，而在余光接触到他右臂末端的一瞬间，久违的幻觉席卷了你的脑海——你清晰而无比真实地体验了用斧子砍掉一只手的触感。


    下一个瞬间，你的心凉了大半，而你的脑海里跳出了血红的一号字“GG”；随即你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人事不省了。


    然后你就开始做梦了。


    你从“自己”的视角推测了一下，这应该是原身穿越后幼年的记忆，周围的环境一看就不是现代：一切都笼罩在薄暮中，蓝得诡异的天空下，昏黄的柔和光线铺撒在“你”从栏杆处俯视的花园里，房屋则向这亮处投下了阴影；视线越过装饰性的城墙，山丘之下是一片森林，它被一条河与河两边的道路分成两半，直蔓延向平静的海湾，风正从那个方向吹过来。


    “你”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另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儿？”


    旁边的黑发孩子扎了个长马尾，表情很深沉：“你听了我的诗，难道不觉得忧伤吗？我们要去往何方？这一生的终极目标——归根结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哦……为了什么？”


    “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咱俩不是同岁吗？”


    黑发孩子哽了哽，压低稚嫩的嗓音：“……总之，就是忧伤。”


    “你”挠挠头，不明觉厉地夸赞：“Kano，你真厉害。”


    ……然后就抛弃了这位忧伤儿童，自己跑进房子里去了。


    在你看来，这房子挺大的，从楼梯看至少有两层，“你”从露台跑过走廊时经过的房间也至少有六个；装饰像洛可可风格似的花里胡哨，但很好看，尤其那些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各处的小动物雕像，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你”跳上扶手，灵巧地滑到了楼下——很好现在房子至少有三层了——熟门熟路地溜达到一个房间门口，和守在那里的侍女唠了几句嗑，就进了门。


    床上坐没坐相地歪了一对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女，两人正挨在一起，搭着床边的摇篮聊天，闻声便抬头看向“你”；“你”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行了个礼：“伟大的费雅纳罗殿下与诺丹尼尔夫人，我来帮你们看孩子，你们安心享受二人世界吧！”


    摇篮里的婴儿比爹妈还先嘎嘎地乐出来。


    “你”对笑弯了眉眼的夫妇二人嘿嘿两声，一点也不见外地跑过去，伸头去看摇篮，又伸手逗婴儿；你却担心起了这对黑发父亲和棕发母亲生出银发孩子是不是有白化病基因，不过这娃漂亮得客观，又不怕光，眼睛既不红也不紫……你暂且猜是返祖或者突变了。


    “‘二人世界’这词谁教你的？”诺丹尼尔摸摸“你”的头，笑着问。


    “肯定是Kano。”费雅纳罗替“你”答，“年纪不大，想的不少。”


    “你”非常赞同地点头：“小宝宝什么时候能陪我们玩啊？我不想再演Kano的女儿了，我也要当妈妈。”


    两口子笑得快从床上掉下来了。


    “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大概是觉得俩人在嘲笑自己，遂委屈地撇撇嘴，又跑了。


    “你”在下一个目标房间门口被侍者拦了下来，不过很快里面的人就下达了放行的命令，让“你”进了这个进门像是会议室、后面却还接了个书房的房间。


    “你”一边喊着“Nelyo”跑过去，一边迫不及待地汇报鸡毛蒜皮；你却被书房里的人吓了一跳。


    少年版的红发“殿下”正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里，一手捂着脸一手揉着头发，还有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语气深沉地对着书桌上一堆羊皮卷朗诵：“我的身边有两位Kano；一位帮不上忙，另一位也帮不上忙；还有一位，既不是Kano，也帮不上忙，更是这堆忙落在我头上的罪魁祸首。啊！伊露维塔，赐我一个能替我盘账的帮手吧！”


    “他是Findo，只有我是Kano。”露台上的忧伤儿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正坐在另一边的扶手上，严谨地纠正道。


    “我就是！”“你”立刻反驳，并把Nelyo的腿推下去，抢占了那个扶手，“Findekano也是Kano！”


    ……俩人立刻为这点屁事儿开了战。


    Nelyo把手放下来，坐姿似乎端正了一点，但看起来更生无可恋了。


    你也生无可恋了。


    这可不像是叔/弟/侄子，原身别是砍了亲哥的手篡位的吧……你现在替“你”真诚道歉、退位让贤还来得及吗？


    但很快，你的猜测就被推翻了——虽然推翻的不是砍手，而是“亲哥”。


    鸡飞狗跳的快乐时光飞速流逝，Nelyo过来叫“你”回家的时候，“你”已经又跟Kano和好了，正一起爬树掏鸟蛋呢。


    Nelyo给“你”擦了脸和手，重新梳了发辫，帮“你”把鸟蛋装进精致的小盒子，牵着“你”走向前厅；前厅里没有侍者，只有费雅纳罗在和一个高个子黑发青年（准确来说也更像少年）交谈，但“你”和Nelyo一进来，他俩就不说话了。


    “你”松开Nelyo的手就扑了过去：“爸！你看我的蛋！”


    黑发青年看起来很想笑，但绷住了；费雅纳罗不客气地笑起来：“看来诺洛芬威殿下生了只小鸟。”


    诺洛芬威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却不服气地对费雅纳罗说：“我不是小鸟！Kano说了我下个角色是雄鹰一般的男人！”


    ……没人敬仰“你”，“你”只得到了哄堂大笑。


    即便如此，“你”也磨蹭了很久才愿意离开；走到门口了还依依不舍地问送到这里的Nelyo：“我们明天还能一起玩吗？”


    Nelyo看了看被拦在门口的几个侍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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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对诺洛芬威行了个礼：“我邀请你，你会来找我；那你召唤我，我就一定会去。”


    诺洛芬威替“你”点头还礼，把“你”抱上马，迎着昏黄弥散的光，踏上回家的路；“你”一开始还叽叽喳喳地跟他讲东讲西，但随着接近城市中心的高塔，“你”的话量迅速降下来了。


    “我先帮你拿着，你妈妈不会发现的。”诺洛芬威把“你”的小盒子拿走了，“不过，这真的能孵出小鸟吗？”


    “费雅纳罗殿下说能，他孵过好多好多呢。”“你”又开心起来了。


    诺洛芬威“嗯”了一声；片刻后，他又说：“王宫里可能要难些。”


    说是王宫，你却觉得这更像个庄园；不过这里的居民倒更接近你对“精灵”的刻板印象，优雅淡泊、温和有礼、仙气飘飘、吃草喝露水……好吧，最后不算，他们饭桌上肉还不老少呢。


    坐在首座的男人与诺洛芬威长得颇像，所有人都向他行礼，大概率是国王；他左边坐着的金发女士像王后，打扮长相都是典型的童话风格，再下首依次是一位漂亮到看不出男女的金发少年和一位金发少女，一排金灿灿，十分晃眼。


    国王右边就是诺洛芬威，但“你”没有和亲爹坐在一起，中间隔着疑似“你”母亲的黑发女士，“你”另一边还坐着位黑发少女，餐厅里还有许多侍者，但都十分安静，只有“你”和她浑身刺挠似的不时乱动、趁大人餐前祷告时交头接耳地嬉笑、然后被“你”母亲轻声制止。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向了这边。


    “没事，阿耐瑞女士。他们还是孩子呢，这里又不是在神殿，一如和大君王不会怪罪这点松懈的。”国王笑眯眯地打破僵局，“来，先吃饭吧。”


    阿耐瑞女士叹了口气，点头行礼，又嗔怪地摸了摸“你”的脑袋。


    国王也满意地点点头，轻车熟路地挨个询问每个人一些日常闲话，着重提点了漂亮少年下个月的婚事，把气氛带得活跃了一些，大家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多了。


    ……你总觉得这家子哪里怪怪的。费雅纳罗家跟这边又是什么关系啊？


    而到了睡前，“你”偷偷把鸟蛋带进被窝时，悲剧地被发现了；阿耐瑞女士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万物生长自有其法则，这是雅凡娜的威能，也是一如赋予的秩序；精灵的双手可以创造美，却不应伸向生命的琴弦。”她将鸟蛋交给一旁的侍女，转而抚上你的脸颊，“听话，收起这份好奇心吧，它只会把你指向僭越的歧路。”


    “您要把它们送到野外去吗？”“你”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着急，“可是费雅纳罗殿下说，这种鸟本来不生长在阿门洲，是维拉把它们带来，又被驯化得失去了本能，只能人工孵化呀。”


    梦境在阿耐瑞女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你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又被胸腔的疼痛和过于柔软的床铺打败了；“吧嗒”一声轻响，旁边亮起了一盏灯，一个黑发男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你。


    这哪儿？这谁？又穿了？


    你跟他沉默地对视着，冷汗越流越多；最后，你凭借他的长相和梦中残存的印象，颤颤巍巍地试探：“……Kano？”


    ……男人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