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长长地吐了口烟，“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呢？”


    陈佳佳不理解也懒得猜，“谁知道这些有钱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既然许薇的经纪约在她手上，那就要按她的规划执行到底。


    昨晚，那辆招摇的车连人带牌都被拍到了，团队连夜疏通媒体，稳定大粉和狗仔，才斩断传播口。


    想接她在哪儿接不好？非要开进开工第一天的片场，准是故意的......


    “不知道许薇从哪儿找的这么个男朋友。”陈佳佳夹着烟，猛吸一口，长长呼出，总结道，“麻烦一个。”


    姜宁抬头看她，“佳佳，你不能否认，如果没有裴先生,许薇很难有今天。”


    “‘今天’还远远不够，她还有很多的可能性，你知道我当时是看中了她......”


    姜宁打断道，“知道知道，裴先生也是看中这点才跟你签约的，其实大家都是希望许薇好，只是他身份立场不同。”


    下课了，许薇从里头钻出来，蹲在陈佳佳旁边，“给我一根。”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不许抽。”


    陈佳佳朝里头喊，“谁去溜一下许薇？”


    姜宁：“我来。”


    “这么高高跟鞋能走吗？”


    “没事儿。”她把烟头往水泥地上一扔，用鞋尖碾灭。


    市郊这片影视基地建成四年了，除了第一部电视剧和最近一部电影《雪》，许薇的戏基本都是在这儿拍的。


    她们绕着巨大的影视基地人工湖走，片场大都还没开工，古风街道显得十分寂寥，白天也像会闹鬼。


    许薇走得很快，姜宁双手插进大衣，跟在她身后。


    “许薇，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呀？可以跟我说说哦。”


    “没有啊。”


    “那怎么好像话变少了，也没那么爱笑了呢。”


    许薇看她一眼，“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说话吧。”


    姜宁略尴尬。


    “而且我本来就不爱笑。”


    “谁说的？你刚出道的时候多怕陈佳佳呀，都是我陪着你，你现在跟她好了就把我给忘了？”


    姜宁陷入回忆，那个时候的许薇，和现在还真的很不同，“你以前多爱笑，动不动就笑，小小一只坐在片场里别提多可爱了。”


    许薇古怪地看她一眼。


    “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紧凑了？如果压力大，我们都可以调整的呀。”


    “是不是裴泽廷让你问的？”


    姜宁心陡然一跳，她有时还莫名敏锐啊。


    也不知道这俩人最近闹什么别扭......


    裴泽廷去苏黎世出差前，让她别再发许薇的日程汇报，他很忙，没空看。


    她就照指示没发。


    第二天，总助周明远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没发今天的许薇日程表？老板现在要看。


    今天又借她之口试探许薇......


    姜宁保持微笑，没有卖掉裴泽廷，换了个角度开口，“你和裴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7年，会不会有七年之痒？”


    “什么东西？”


    “你对裴先生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他平时太忙了，很多事顾及不到。”


    想法？


    她倒是有一些：“他老爱乱生气还爱管我。”想到昨晚的抖音时光被打断，许薇回头，“我就想睡前刷刷手机怎么了，如果他看不爽，那就睡到床底下去。”说完一转身，走了。


    姜宁笑容僵在脸上。现在就是考验她专业能力的时刻，如何把以上对话中译中成客观而不失温情、严谨而不失幽默的语言，发给她的顶头上司。


    -


    晚上，许薇被送去做脸和全身保养，结束后，在小洛的监督下把晚餐菜叶吃了。


    许薇看似还在吞咽，实际已经出现幻觉，望着不远处的镜子，感觉自己腹部出现一个漩涡，里头是绿野仙踪的入口，长满了她这段时间吃的各种草。


    “马上就是时装周了，坚持就是胜利。”


    许薇感觉自己再不吃肉就要疯了。


    本能使她开始动脑。


    坐进车里，她对judy说，“先送小洛回去。”


    小洛受宠若惊，“不好吧。”


    许薇坚持，“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


    “那，谢谢啊。”


    小洛走后，许薇说，“前面商场停车。”


    judy把车开进地下库，跟着她下车。


    “judy，你不要跟着我。”


    “不行。”


    “为什么？”


    “总之不行。”


    “......好吧，那你离我远点。”


    许薇戴上墨镜口罩走进超市，一进门，远远看到红酒区摆着一只巨大的塑封火腿，光泽饱满、形状健美，她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


    裴泽廷坐在车里，手机屏幕上是姜宁发来的消息。


    “裴先生，许薇希望我转告您，别总是动气，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嘛。您也不需要太操心她了，她现在行程紧压力大，睡前刷刷短视频放松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打扰到您，您可以先到别的地方休息下。”


    只看一遍，他就能猜出许薇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说：让他别乱发脾气、别烦她，别管她，如果看不爽就睡床底下去？


    他都能想象许薇一口气说完这些，眨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朝她发过脾气?让她别睡前玩手机不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她真是被宠坏了。


    裴泽廷心情不佳地下车上楼，开门走进玄关。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电视声。


    他换下外套，仔细洗手，用雾化器清理鼻腔，从链接餐厅的走廊穿过去，本来要进书房，又转身往餐桌走了几步。


    许薇靠着沙发，露出一颗小小的凌乱的头，正在看电视，也不开灯，他下意识觉得对眼睛不好，又想到她对姜宁说的那番话，最终没有走过去。


    餐桌上异常凌乱，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除非特别传唤，晚上8点后管家不再上楼，所以这一堆肯定是许薇的杰作。


    裴泽廷走过去，发现是一大袋零食，各种五彩包装袋，旁边还有一整根拆掉包装的西班牙黑猪火腿。


    他瞥了眼沙发上的女人，她自己搬回来的？


    一堆零食里，一个红盒子分外惹眼——用礼品纸仔细包装好，缠绕黑色丝带，蝴蝶结上串着一张金色圆形卡片，上面写着：“formylove”


    许薇在沙发上换了个躺姿，看不见后脑勺了。


    他从袋子里抽出一张长长的小票，显示许薇消费了快两万块，零食、4888的火腿、12999的水晶杯。


    礼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在灯光下确认“formylove”的字样，而后，工整地拆掉丝带、包装纸，将金色卡片完好地摘下来，打开礼盒，里头是——


    一堆晶彩斑斓的，碎片。


    他愣了愣，看向电视方向，盖上盒子，把包装小票收好，放进隐蔽的抽屉。


    明天得让人去换一下，再放回原位，让许薇重新送一遍给他。


    既然礼物藏了起来，剩余的东西最好也一并处理，不要让许薇注意到。


    他把零食一袋袋拿出来，从高到低整齐排了一列，把那根十几斤重的火腿装到铁架上。


    许薇正看着电视，一只手从靠背上慢慢滑向她的锁骨。


    她吓了一跳，见鬼般回过头。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你电视开太大声了。”


    他弯腰把头低进她的肩窝里。


    许薇有气无力地问了声“干嘛”


    裴泽廷没有说话，继续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裴泽廷。”她叫他，“别压我......对了，你找姜宁问我那些问题干嘛？”


    许薇正面抛出问题，裴泽廷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岔开话题，“她问了你什么？”


    许薇早忘了，姜宁说话也很像裴泽廷，很绕的。


    他贴着许薇的颈窝说，“我就是想让她了解下，你最近，是不是比较累？”


    “她就是这么问的，还问什么......有没有七年之痒。”


    “......”


    那你有吗？


    见他发着呆不说话，许薇趁机挣脱，转过身。


    贴着的那片温暖消失了，裴泽廷皱眉，重新把她抓回来抱住。


    一种微妙隐秘的感觉埋在他的心里。


    许薇绝对不会是一个符合他父母、集团期待的好女友、好妻子，但他已经准备好给她铺路。


    上周，他想公开他们的关系，被她拒绝了。


    她在想什么？


    不会被那个经纪人洗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


    没有他在背后不计成本地砸钱，她们那个工作室能在娱乐圈风生水起？


    许薇被他压得身体很热，“啧”了一声，关掉电视，“我要睡觉。”


    裴泽廷沉默地松开她。


    电视暗下后，客厅笼罩在窗外夜景的蓝与灰中。


    “许薇。”


    她转过头看他，眼神平静空洞。


    许薇从来不跟他说谎，如果他问，她会用那双眼睛看着他，说出什么呢？


    裴泽廷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才发现茶几上一片狼藉——冰淇凌空杯、空包装盒、包装袋、还有一瓶红酒空瓶......


    “你喝了一瓶？”


    许薇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腿软，身体一歪跌到沙发里。


    裴泽廷一把把她抱起来，“再这样，我把酒柜锁了。”


    许薇下巴靠着他的肩，手在他脖后交叉，小声抗议，“不要啊。”


    刷牙洗脸，躺到床上，许薇感觉头晕晕的，也不玩手机了，倒头就睡，翻身抱住裴泽廷，脸蹭着他的胸，意识像云一样飘了起来。


    裴泽廷被她亲热地抱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消散了一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许薇舒服地贴紧他。


    她头型很圆，喝了酒体温升高，摸起来像一颗蛋。


    许薇任性又不乖，但......


    至少，她还是去补买了礼物。


    虽然粗心大意地搞砸了，但没关系。


    他在黑暗中亲了口她的额头，空气中的香味愈发清晰，是许薇的味道，他最熟悉和喜欢的味道。


    许薇正要沉入梦乡，忽然感觉有人在亲她的腰腹。


    隔着睡衣面料，还在继续往下。


    她闭着眼伸手一摸，摸到一个脑袋。


    裴泽廷温热的手探了进来。


    许薇迷迷糊糊说，“不要了......”


    他们已经一周多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她还记得自己有他这么个男朋友吗？


    裴泽廷耐着性子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许薇的腿蹭过他的头顶，翻了个身。


    裴泽廷叹了口气，躺回她身边，亲了又亲她的脸颊、耳后、脖颈，直到许薇一动不动，对着黑暗中的她说，“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