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 第 112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112章·第112章


    “子至一番心意,彧本不当却。”沉默良久后,荀彧终于拾回言语,稍显艰难道:“然此非凡物,乃是鼍龙,只应受天子所御。”


    鼍龙?


    听了荀彧的婉拒后,虞临也很快忆起自己曾读过、甚至还用过一两回的典故中,确曾提及“鼋鼍之志”。


    原来其中所指之“鼍”,实物竟只有这么一点?


    “真龙升在天,鼍龙隐于水。”


    见虞临面露狐疑,明知子至不会相信,荀彧还是轻咳一声,仔细解释道:“据闻,鼍龙身具兴风布雨之能,容相庄严,素被视作祥瑞之兆。”


    虞临不语。


    他难得感到震惊,定定地看了眼正安逸蜷趴在地上、似睡非睡,正一心消化腹中食物的鼍龙。


    再回想当时它对着天莫名猪叫,等自己把逃窜的对方从泥巴窝里扒出来后,也不见反抗,反倒安心对他所供食物大快朵颐的情景……


    虞临实在很难想象,看似无害的小东西,竟还有这种威风可言。


    他虽颇感遗憾,仍选择尊重荀彧的选择,并坦然说明了缘由:“临不过念其性温顺,且貌符文若所爱,又具一定武力,或可护文若一二。”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记住了文若当时亲口道出的喜好,又有能力物色相对应的礼物。仅此而已。


    荀彧:“……”


    闻子至这番理所当然的说辞,他不由哑然。


    既不禁为之动容,又不得不提醒自己,日后必须牢记一点。


    ——在子至面前,务必谨言慎行。


    “主、子至可在?”


    虞临正垂眸,一边与鳄兽那双清澈的豆豆眼对视着,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时,帐外忽传来赵云的声音。


    赵云从一名连话都说的不大清楚的卫兵口中闻讯而来,虽不明具体情况,却已有些微不详预感。


    尽管如此,当他踏入帐中后,仍结结实实地叫乍现地上的鼍龙吓了一跳。


    “子至捉鱼,怎连鼍也寻来了?”


    赵云不可思议道。


    “子龙来得正好。”


    虞临眼睛微亮。


    在他看来,赵云表字中便带有龙字,显是对其情有独钟。


    然而,赵云的反应,很快便令他失望了。


    即便不得不面对所谓“赵公好龙”的指控,他也只是虚心认错、全盘接受,然后继续对这份大礼避之唯恐不及。


    荀彧见虞临面色沉沉,已彻底由之前的啼笑皆非中恢复过来,温声提议道:“子至若有意献此祥瑞于御上,朝廷必将大悦。”


    虞临却对此兴趣缺缺:“不然。”


    他费了一番功夫捕捉,又兴致勃勃地将泥巴兽那身陈年老垢冲刷干净、使其吃饱喝足……只是为了让好友欢喜,却不是要哄那位眼神不好的小皇帝开心的。


    既然送不出去,他放归便是。


    只在放归前,他迎来了唯一一位捧场的友人:受虞临麾下亲兵督促、完成今日份有氧训练,已累得只剩半条命的郭嘉。


    !


    他四肢酸痛,草草冲刷过身上汗臭后,便步履蹒跚地归来。


    正想闷头躺下,却不想帐中热闹得很,还一眼就望见了这只存于传闻中的奇物。


    “竟有巨鼍!”


    尽管虞临认为这身长不足二米、此时还团成一球的鼍兽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巨”,但见郭嘉兴奋至双目放光,蹲在恐吓性地哈气不已的鼍龙跟前,露出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时,还是感到了些许欣慰。


    果然还是有人喜欢的。


    只是对赵云和荀彧都老老实实的鼍,面对郭嘉时却浑然换了一张面孔,龇牙咧嘴、甚是凶恶,倒确实有些微‘龙’的戾气了。


    连虞临都有些纳罕。


    它究竟是错以为奉孝不怀好意,还是单纯欺软怕硬——认定眼前这人体质最弱、最好欺负?


    在通过亲兵汇报、确定郭嘉已顺利完成指定的日训练计划后,他径直俯身,轻轻握住鼍之短吻。


    他简单道:“现下无虎,以此代为奖励。”


    郭嘉一挑眉。


    刚还企图对自己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鼍龙,竟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任由子至给制住了……实在令他既惊奇,又心生了然。


    既有子至替自己兜着,他本就胆大,眼下更添几分有恃无恐。


    在荀彧不甚赞同的注视下,他大大方方地将这头已是任人宰割的鼍龙,由那秃头到利爪,再到发白的软鳞腹部到粗硬的尾巴,都随心所欲地摸了个遍。


    他不住感慨:“得亏子至,幸有子至!”


    若非有如此奇人为友,他哪曾想,自己非但能亲眼见此神物,还可对其肆意抚摸?


    当他得寸进尺,笑眯眯地凑近了这头动弹不得的鼍龙,想再抚抚那闭吻时露于两侧的利齿时,才被对方着恼地自喉间发出的沉闷吼声给吓退。


    见郭嘉像是摸够了,虞临便松开了握着那短吻的手,未察郭嘉面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又故意指着冲他虎视眈眈的鼍龙,煞有其事地告状道:“子至,此鼍欲欺吾!”


    无论是那洋洋得意的嘴脸,又或是那当真被气得不轻的鼍龙……


    此景都着实令人不忍卒睹。


    荀彧无力地阖了阖眼。


    想到如此不着调的奉孝,却将与子至朝夕相处,或长达数载之久,他便愈发心神不宁。


    ——若非绝无可能,他实愿以身替之。


    赵云亦抑制不住地偏过头去、才艰难掩下不住抽动的嘴角。


    然而虞临既未觉得此事可笑,亦未如郭嘉愿地帮他出气。


    只仔细端详了郭嘉那还因白日的少量有氧运动而打颤的双腿一番,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等郭嘉再开口,他单手便将这有一人重的小兽抱起,细心地重用外衣裹上。


    而鼍伏于其臂,亦乖顺若羔羊。


    “恃强凌弱,兽性如此。此非鼍龙之过也。”虞临垂目,看向发怔的郭嘉,语重心长道:“奉孝甚弱,宜自勉。”


    郭嘉:“……”


    虽叫虞临的真情实语噎了一下,郭嘉毫不气馁,非要跟!


    着一同出营,放归此鼍。


    荀彧与赵云亦从其后。


    虞临仍因送礼失败而有些恹恹,并不在意几人跟随,也不问缘由。


    他亲手送鼍龙重新入河,夜寂水涌,唯繁星闪耀、遥有营火通明。


    火辉鼍龙乌目,若映渔火二盏,忽明忽灭。


    它显不解自己此番奇遇。


    虽彻底失了桎梏,又回到了熟悉的水域中,它还是茫然地绕着虞临的方向,游了几圈作为试探。


    见仍未被捉回,才隐约知晓了什么。


    众人便静静看着,那对莹莹渔火,渐渐没入水中。


    又随那长尾摇曳款摆,渐行渐远。


    “渔火如豆,正如此景。”


    郭嘉感慨道。


    众人感此异景,一时默然无言,唯有虞临面色如常。


    他虽面向河水,却很是心不在焉。


    荀彧忽轻声询道:“子至何所思?”


    虞临此时在想的,其实是白日里所见的那万千尸块,是那一根根受破碎腐肉所裹、森森阴白的枯骨,以及那一双双已被鱼啄食殆尽、仅剩窟窿的眼眶。


    因主帅勃勃野心、而被迫与同类自相残杀的年轻性命,如今或被困于鱼腹、或叫水草淤泥缚于河底,又或已荡然无存。


    流水滔滔,他们偶受拨动,又再度折入水底。


    ——是一个个再也无法归家、同敌友永眠河底的亡魂。


    他薄唇翕动,只淡淡垂眸,轻叹道:“愿见万家灯火。”


    然无论于广陵、襄阳,亦或那许都,他都只曾见灯光零星,或仅聚于富室。


    荀彧一怔。


    少顷,他眸光微熠,莞尔道:“有君在此,必有斯日也。”


    听出他话中笃定,虞临不禁侧过头来,目光略显奇异地望了荀彧一眼,追问道:“何也?”


    荀彧却只安静地凝视着他,淡笑不语。


    虞临缓缓地眨了下眼。


    虽毫无依据可言,他仍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有些黏糊糊的。


    他未细思,只继续催问荀彧。


    荀彧终究无法抵御,遂很快应道:“‘仁远乎哉?子至行仁,斯仁至矣。’”


    喔,又是孔子说过的话。


    虞临百无聊赖地想着。


    他对此时被奉作圣贤的孔子,实则并无尊奉之心,盖为顺应此时文化风尚,方不得不频频引用其语。


    仅是对方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便足以令他心生排斥。


    虞临思索间,荀彧又开口道:“可托六尺之孤,可寄百里之命,得主君如此,足谓民之幸哉。”


    他正欲随口回句什么,便听香人话锋一转,笑吟吟道:“而得子至相友,彧亦幸也。”


    虞临:“……”


    他确定,《论语》上不曾记有此句。


    郭嘉与赵云相距数臂之遥,仍伫于河岸,背对他们,专注目送那潜鼍悠然远去。


    秋蝉声噪,群蛙争鸣,又有河风簌簌,带动蔓草摇曳。


    碎光洒落,微!


    波粼粼,暗香幽然浮动。


    他同荀彧二人,仅是落后数步,却如落入一方不受打扰的寂静天地中。


    虞临倾听着荀彧原本清浅、又隐约加快的呼吸声,忽又后知后觉到了一点。


    他先前便隐约觉得奇怪:荀彧不仅自身事务很是繁忙,还需频繁应付主公的召唤,闲暇时间可谓少之又少。此刻却难得拖延,宁愿费时费力随他放生鼍龙,也迟迟不提回营之事。


    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因为——明日大军便将开拔。


    若不出意外,他与文若于数载之间,虽可继续互通书信,却难有像此刻般私下密语之会。


    此念甫生,他忽略微失神,心底徐徐涌现出一阵虽浅淡,但绝对无法否认的失落感。


    “子至?”


    荀彧的话唤回了他刚欲游离的神思。


    但刚刚萌生的,那缕令他极为陌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清浅离绪,仍像身上这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所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一样,始终萦绕不去。


    ……临别时,密友间应互道祝词才是。


    虞临斟酌片刻,先开口道:“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


    荀彧微讶,旋即失笑一声,不疾不徐地回诵:“神之吊矣,诒尔多福。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虞临顿觉满意。


    他微微颔首,正准备再说什么,原本还因目送鼍龙游远而显怅然若失的郭嘉,已听闻了此处的动静。


    遂悄步行至二人身畔,将适才这几句对祝之辞听个正着。


    他呼吸一顿,目光于二人身上不住流转。


    虽不解潦草人为何如此,但虞临神色晏然,任由对方打量。


    见他就像一张被一丝不苟地摊平抻直的白纸,从容坦荡地接受审视,郭嘉反倒失了捉弄的兴趣,故作专心盯着荀彧看。


    果然,相比起心性纯然、毫无破绽的子至,外表看似无懈可击的文若,此时却暴露出不少端倪来。


    就如柔软纸张的页脚被漫不经心地卷起的弧度,即便重新展开,也还是会暴露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郭嘉越看越觉稀奇,目光也越来越放肆。


    即便荀彧的神色渐从未能完全掩饰的微赧、迅速转变为冷沉,他也未能及时察觉,更不见收敛。


    在啧啧有声地琢磨了一番后,他谑然挑眉,甚至随口胡诌道:“趁我与子龙不备,又无酒肉在场,文若怎无端同子至互道起吉语来?若嘉来晚一步,只怕再过片刻,莫不是要共饮那合卺酒——嗷!”


    才启头的胡言乱语,忽随一记沉闷的受击声,戛然而止。


    虞临微微瞪大了眼。


    ——他对荀彧,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一时间,他甚至顾不上去关怀夸张地捂着额头、弯腰低头疼得嗷嗷叫的潦草人,只眸光闪烁、兀自盯着举出惊人的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