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让虞临十分满意的是,凡是曹操亲口应承过的事,便极少拖延。
称得上雷厉风行,浑不似能拖就拖的钟繇。
譬如冬衣,当日就已悉数发放。
确切地说,这些御寒衣物,许多本身原先就是这八万降卒的物品——只是大军既一败涂地,他们自身尚且命悬一线,那些个衣物自然也随营房辎重一同易了主。
新旧大小混杂,颜色款式亦不统一,还有一定程度上的破损与脏污。
当它们自临时库房里被取出,混放成一座小山时,那些陈年汗渍与血垢混同,更是散发出阵阵臭气。
即便如此,投往赵云一行人身上的目光,亦多是欣羡。
十月将终,肃霜泛寒。
日头倒好,既有晚秋之阳,又需苦作训练,至河边冲刷身躯时,亦不觉河水多凉。
可一到夜里,那霜露阴覆、河风凛冽,却能将值夜兵卒的手指头都冻僵。
连曹军将士的御寒物都尚未发放,竟是给这群新降之卒发了冬衣,甚至叫他们先选了最好的那批!
他们断是不敢质疑主君,又或是将军们的指令的。
对昔日凭只身数闯敌阵救主、并建伟功的赵云将军,他们亦是敬佩有加。
可对于厚颜无耻地跟在对方身后、居然当真仔细挑挑拣拣、选起好衣的这些冀兵,他们便一点好脸色也无,频频隐蔽投去不善目光。
大多随来的兵士,都自知处境艰难,纵察觉出周围人的敌意,也只选择息事宁人,对此佯装未觉。
却也有极少数气血方刚、脾气暴烈者,当场便不甘示弱地瞪视回去,或刻意将拳头攥得“咯嚓”有声。
冀州锐卒,亦曾雷震虎步、并集虏庭,统御河北!
眼下固是胜负已分,可众人皆知,当日若非虞将军横空出世、直枭主帅首级,那如今官渡谁胜谁负,恐是犹未可知!
真说败,他们亦是败在虞子至之下,又与这些狐假虎威的小卒何干?
见其神情桀骜,本就颇感不忿的那几名曹卒,更是心头火气。
“你莫不是疯了?”眼见形势剑拔弩张,很快有人好心提醒道:“莫要忘了,他们如今是谁手下的兵!”
况且领取冬衣之事,又非他们自作主张,而是经虞将军亲自请示、得主公亲口准许的。
他们奉命行事便是了,又莫名其妙地生什么气?
一提“虞将军”这三个字,刚还怒气冲冲的那几人,便一下泄了气。
虽还沉着脸,适才那尖锐的敌意还是一下散去了,只有嘴上还不肯饶人:“不过是看不惯他们那小人得志的丑态!”
他身上穿着的这条裤子破了好几道豁口,既没个婆娘拿针线帮着补上,也没能有机会选件完整些的衣裳呢。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昔日的敌人捷足先登,可不就极不痛快。
看着看着,他实在按捺不住,酸溜溜道:“怎就他们运气好,竟跟了虞将军!”
“抱怨什么?”又有人忍不住道:“咱可归家去,还不知足?虞将军再好,此去南地,可是九死一生。”
!
这么一想,人们都不说话了。
饶是他们追随曹公已久,打心底认定其英明神武、正为当世明主……也着实不解对方将至为得力的干将、忽派往那凶险南边的缘由。
这么一想,就连那些个本还觉人模人样的江东使臣,现也愈发显得贼眉鼠眼了。
虞临自不知有不少人正为自己打抱不平,正有条不紊地为下水做准备。
明日辰时,大军便将各自开拔,他手头的所有收尾工作,也已于正午彻底完成。
下午的时间,就提前被空出来了。
河面极阔,往日水流极为湍急,白浪滔滔,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却是难得一见的宁静和缓,且被炽阳晒得很是温暖。
“汝等候于此处。”
尽管认为这种情形下,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虞临还是谨慎地让这些较为脆弱的同类等在岸边等候,又命令他们攥紧手中的网绳。
好端端的,虞将军怎忽捉起鱼来了?
众人虽难免感到一丝疑惑,仍毫不犹豫地听令照做。
只是他们刚自重重淤泥中站稳脚跟,将查看下方的眼再抬起,就惊愕地发现——刚刚还站在不远处下达指示的虞将军,竟已带着另一扎的网绳,自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不知自己手中这怪模怪样的渔网,还是虞临这几日里利用碎片时间和营中堆砌的废弃材料,亲自织成的,至少足够坚韧。
初初跃入水中时,虞临还游动得稍慢一些,待摸索出水流涌向、四肢也彻底活动开后,便彻底汇入其中。
便叫岸上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见自家将军若灵鱼一尾,于水中时隐时现,时而随波逐流、时而逆风破浪。
其肤白若玉,光曜粼采,入水如归……正譬古之泉客、皎皎丽鲛。
虞临带有明确目的性地在浑浊河水中穿梭一阵,仍是搜索无果。
直到明确感知网绳另一侧处传来的明显拉拽力,他才停下去势,出水查看。
——正惊诧于渔网另一侧忽然传来一股庞然巨力的众人,下一刻便见神出鬼没的虞将军,竟自远处水面无声探出头来。
乌睫微垂,上缀凝露。
好似遥遥地向呆若木鸡的他们瞥了一瞥,便又似隰间游龙,悄无声息地重新没入了水下。
……虞将军,怎一瞬便游到那处去了?
他们犹沉浸在那一眼的震撼中,手掌心便再度传来极明显的牵动力道,又有一道极其细微、几叫河浪声彻底吞噬的破水声在跟前响起。
“先带上去。”
虞临言简意赅道。
他拽着满载的渔网,漫不经心地微捋起落于眼前的润湿额发、朝后利落一拨,又精准无比地将手中绳索,套入事前打下的木桩上。
他未起水上岸,亦并不在意众人梦游般的反应,几乎在落下这句吩咐的下一瞬,就手持另一张网,再度潜入了水中。
平心而论,如果不去细想令一些河鱼变得分外肥硕的缘由,又或是不去计较那些已经变得残破腐败、受河底淤泥或水草所困!
的众多尸躯……
那此时绝对称得上是捕鱼的好时节。
虞临在四下梭巡了一阵,估摸着这趟的时间应差不多了,便回返原地。
他露头时,众人已将网中误捕的那些个形状可怖的尸块剔除,再将一条条硕鱼择出,放入那事前备好的一口口木罂中先养着。
“虞将——”
话未说完,人们便于错愕下再次看见那道身影携渔网下潜,重又拦截下大批游鱼,做战利品带了回来。
即便这近半月以来的朝夕相处,已叫他们对虞将军的一身怪力有了基本认知。
但见这位身份贵重的上峰就似不知疲惫、也不觉河流凶险般反复潜入水中,凭一己之力带回一批批河鱼时……仍颇感恍惚。
只是,虞将军究竟在寻什么?
他们很快也顾不上感慨了:伴随着虞临每一回归岸,那张大得离谱的渔网里都装着大批渔获,很快便叫他们忙得手忙脚乱,根本不剩东想西想的余暇。
不过随着虞临越游越远,找寻的范围不住扩大,归来的间隔也越拉越长。
他正感失望时,耳畔忽遥遥传来一连串古怪的……猪叫。
那是什么?
虞临不免好奇,循声看去。
然他才刚确定那物方位,其便戛然而止,紧接着又传来水流被小幅扰乱的细微声响。
对方显然颇为敏锐,却不知自己这一不战而逃的举动实则弄巧成拙,彻底触发了猛兽追逐猎物的本能。
——虞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直到日晖斜落,凉气渐起时,在众人越发忧心的等待下,再次现身的虞临终于决定起水,且于怀中抱了一……形状颇似圆木之物?
他对周遭投来的好奇目光罔若未闻,径直取了自己原先那件外衣,动作堪称轻柔地将安静蜷起的那物裹得严严实实,唯最底下短促地露出过一点尾巴尖。
有胆大眼锐的,则垂首故意慢了一点,稍微看得仔细了一些:那尾尖上粗下细,好似还带有鳞片。
不等他壮着胆子、再看清楚些,那点尖尖就已往上一缩,将自己变成一团、完全藏进了布料中。
对自己忙碌一下午得来的丰厚渔获,虞临并无兴趣,只专注于抱着怀中这物,甚至未对那一口口装满河鱼的木罂多看一眼。
虽然只是他给文若找礼物时顺道带来的副产品,但作为在南下前给将士们的一顿加餐、补充一些严重匮乏的蛋白质,倒也不错。
“回去罢。”
虞临下令后,正要先行离开,眼角余光忽瞥见一物,不禁微顿。
他无声驻足,回身向那余晖光灿、野草芃芃处望去。
“虞将军?”
士卒亦察觉到些许不对,纷纷朝他目视处看去。
遗憾的是,饶是他们眯起双眼,延颈企踵地望去,也未能从那荒草靡靡处看出个所以然来。
偏偏做此举者非是旁人,而是在自己心目中无异于神人的虞将军——他们绝不怀疑是虞临错看了什么,只忧心自己怕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端倪。
可在那处,又!
能有什么呢?
袁曹二军在此处打了近一年的仗,双方高筑壁垒,坚壁清野,斗智斗勇。
如此激烈交锋下,可谓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唯有河里的游鱼换了数轮、又都胖了几圈。
将士尚且命如草芥,周边野兽或乡民,便连草木都不如。
就连那些个瞧着丰沛繁茂的水草,大约也是依靠深深渗入土地的鲜血,自一月前催生出来的。
纵使大军明日起便将撤离,可外人又不知晓。
谁又会蠢到强兵劲卒仍在的这时,大着胆子往这种危险地方靠拢呢?
“无事。”
虞临收回了目光。
旁人眼里,除焦土茫茫外,唯有远峰秀举、荒草蔽野。
可凭他目力,却能清楚地看见几道隐匿在茫茫蔓草间、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的瘦弱身影。
譬黑土里悄然钻出的一缕绿芽,又似一缕缕麦芒间,新鼓起的一枚枚麦穗。
——是百姓回来了。
虞临想,果然如此。
只要有房舍、庄稼在,那些始终眷恋着故土,又或是已然无处可去的人,哪怕无需驱赶逼迫,也会自发地回来。
他心念微转,又下达了一道命令后,便先抛下众人,步履轻快地抱着怀中那物,直往营内去了。
他现身时的模样,则将营中众人惊得不轻。
平日里已极为惹人注目的人浑身浸湿,任由一身玄色衣袍紧附于躯,却若如藏锋于鞘,奇异地不显狼狈。
绸发披垂,似灵鱼曳尾;霜容淡淡,映日落月恒。
直到众人意识到他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丝毫不慢、且方向直奔那几位谋士所居军帐时,便有人如梦初醒。
他们可知晓,那几位先生此时都不在帐中哩,必叫虞将军扑个空!
他以肘,用力推搡了一番身边人,低声道:“快随我同去唤人!”
那同伴却还木愣着:“唤、唤谁?”
“你莫不是傻了。”这人不假思索道:“自是去请荀令君,或是赵将军来!”
在众人眼里,好似也唯有这二人,能在这位行事随心所欲、叫人难以捉摸的虞将军跟前说得上话。
赵云自不知,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竟这般瞧得起他。
待他得讯时,相距较近的荀彧已疾步回帐,正见静静立于帐中,宁愿费力抱着怀中那物、也未自行落座的虞临。
“……子至为何不坐?”
荀彧微愣,只看了一眼,便判断出了对方一直站着的缘由。
——盖因子至见衣裳湿透、仍不住往下淌水,不愿弄污了他帐中物品,遂宁可在旁枯站着。
意识到这点后,荀彧胸口一阵钝痛,半晌方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
“文若来了。”
虞临每当思及渐渐回归的百姓,心绪便颇为轻扬。
见荀彧那么快就现身眼前,他心情更佳。
他虽不解荀彧莫名沉下的脸色,但还是任由对方忙活:先是寻来干净外衣给他披上,又命人送来热汤,又沉默地拉着他于毡上坐下。!
他想,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平白弄脏了一条好毛毡和外衣么?
热汤备好后,荀彧又沉默地取了身干净的里衣,嘀嘀咕咕了一些譬如‘曾穿过一两回,还望子至莫嫌’的话。
虞临歪了歪头,打量忙前忙后的荀彧一番,揣测着香人的意图。
等他得出结论后,便干脆地将怀中礼物先放到地上,然后展开双臂,坦然地等待对方亲自为他更衣。
他这番理所当然的举动,却反令荀彧怔在当场,面上难得流露出一缕不知所措来。
迟疑许久后,荀彧的喉结微微滑动一下,终是侧过身去,嗓音低沉含混地说着“子至可自便”,就匆匆避到屏风后去等待了。
……文若的心思,果真毫无规律可循。
虞临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顺其心意,耐心地换了对方提供的衣服。
虽称不上完全合身,但至少长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