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 第 93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93章·第93章


    此言一出,天下震怖。


    虞临耐心地等待了一阵,却始终未能等到回音,只见三人木愣愣地面朝自己。


    他也不急,接着问:“绍子有三,然各有所缺,绍一时难抉,尚算情有可原。然主公膝下,稍长者唯得丕公子一人,并无他选,为何犹疑至今?”


    在他看来,常亲临战场、身涉陷境,又时而好剑走偏锋的曹操,风险预后方案显然同样做得不够充分。


    袁绍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曹操麾下为何一边讥讽敌手厝火积薪,一边却又彻底忽略自己身上存在同样的问题呢?


    虞临实在不解。


    ——至少不该嘲笑得那么大声吧。


    不知三人凝固在脸上的神情已渐渐化为悚然,虞临神态自然地补了句更要命的话:“据《春秋》之义,多立子以长。瞥去古义不论,丕公子少长贵盛,聪哲明允,笃信好学,尊师重道。以临之间,公子方方面面,无不胜袁绍三子多矣。”


    好极。


    具体到人选上,甚至还指名道姓了!


    郭嘉冷汗如注,心里模糊地想,这岂止是隔墙有耳?


    他们此时此刻,可是坐于主公帐中——主公案前——四周甚至还有多名待主公忠心耿耿的虎士拱卫!


    此八面漏风,四方有耳的情形下,一脸风轻云淡、宛若与世无争的子至,竟一开口就道此要命之事!


    根本无需细想后果,就已令三人毛骨悚然。


    “虞子至!”


    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几乎惨叫出声。


    坐席距虞临最近的荀攸,动作则更为直接粗暴,也更为迅捷。


    在完全搞不清楚虞临下一刻会否再说出什么要命之语前,他一声不吭,侧身扑去。


    荀门子弟那历来得人称道的彬彬有礼,现已荡然无存——荀攸当机立断,直接用双手捂住对方那不言则已、一言惊人之口。


    虞临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按常理而言,越是讳莫如深,便越是切中要害。


    他没有问错。


    虞临笃定想,看来友人们也早于这点心知肚明。


    究竟是小矮人脾性暴戾、众人不得不保持缄默,还是各人如荀谌般但逢危亡、便自行备有跳槽计划?


    他任由思绪漫散出去。


    又或是曹操已有秘密安排、只是未对外公布……家族企业,特性如此。或曹操猝然亡故后,继位者将选作其他成年族人,而不一定局限于年幼的直系血脉。


    甚至郭嘉面上的青紫淤青,就可能是当面向主公提及此事、遭受职场暴力后的结果。


    虞临微微蹙眉。


    他因此并未抵抗,反倒放松下来,任由荀攸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避免体质柔弱的荀攸受伤,他还顺势躺下,以消减对方不得章法的举动下、产生的多余力道。


    连做出这番举动的荀攸,都被虞临突然表现出的顺服给惊了一惊。


    因顾及虞临伤势,他未敢多用力。而仅凭自己这素日里只提笔弄墨!


    的双手……竟真将这绝勇之士给压制住了?


    荀攸滞了瞬息,但也顾不得这些了。


    好险堵住了虞临的口,他尤气喘着,手足冰冷,心却乱如擂鼓。


    从父!从父!


    攸当如何!


    唯有荀攸自己知晓,在这短短一瞬,他究竟在心中仓惶地质问了远在许都的荀彧多少回。


    最后,看着显然未意识到自己适才惹了多大的祸、神色纯然无辜的虞临,他的手是一点不敢挪开——


    唯有一边强忍头风骤犯之痛,一边咬牙,压低声音,反复强调道:“子至慎言!慎言!”


    全然不似众人剑拔弩张,适才受了一扑的虞临顺势而倒,此刻便闲雅从容地躺在地上铺设的毛毡上。


    他盯着如临大敌的荀攸思索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案前兵荒马乱之际,荀谌却忽突兀地轻咳了一声。


    似是不经意,又似在隐蔽地提醒歪七竖八的众人。


    郭荀二人浑身一僵,不详预感陡然而生。


    荀谌则已慢条斯理起身,语气淡淡地向帐门处行礼,恭敬道:“敢问丕公子起居。”


    三人一愣。


    他们几乎同时侧首,向后方看去,果真见到荀谌口中的公子丕,神色木愣愣地矗立在帐门前,也不知已来了多久。


    然其年岁到底尚小,又于仓促之间……落入心思灵慧的谋士们眼中,他目中残存震动,堪称无处遁形。


    甚好。


    ——不说全部,至少也听到了大半。


    荀攸闭了闭眼。


    眼见无力回天,他缓缓地收回了捂住虞临口的双手。


    又本能地替对方理了理微乱的发冠,还轻抻了下素衣上的细微皱褶。


    顺手完成这一切后,荀攸的神色也彻底平静下来。


    他与同样木着脸的郭嘉一道起身,向曹丕问候。


    素来遵纪守礼的丕公子,这回却破天荒地怔忪了许久,才配合着意欲粉饰太平的一众谋士,僵硬地回了一礼。


    唯有当虞临由躺姿重新起身、神色自若地向他问候时,曹丕好似才彻底醒神。


    他脱口而出:“子至!”


    因耳中仍不住回响着对方适才所言,他仍有些头昏脑涨,双足似踏于云端之上、很是绵软,以至于声线都变得飘忽了:“多谢子至关怀,然创甚者,实乃子至……”


    曹丕并非不清楚,相较于他适才应三位谋臣之简略,此时对虞临的应答,实在太过琐碎了。


    自己又失态了。


    曹丕恍然想,不似他,他亦不当如此,尤其还是当着诸位先生们的面。


    可他又不禁想,自己初闻虞君适才之言,又岂能不动容?


    距昂兄不幸亡故之日,仅过三载。


    丁夫人痛失爱子,因此恨极了阿父;阿父亦懊丧不已,痛昂兄降年夙陨;阿娘两相为难,又需照看一干幼子,极少得暇细心看顾他。


    却仿佛无人记得,他彼时不过十岁,亦历那场惊心之难,全仗亲身乘马逃脱,方幸免于难。


    他一面哀痛!


    兄长之失,一面又隐约知晓自身处境,将大有变化。


    他于是极少率性而为,宁可矫情自饰,以足父望:不再一心勤笃经学诗赋,更重武资将才,且上孝父母、敬重师长,下护弟妹、怜恤士卒。


    偶进见受问,他每回恭谨而对,虽所对并中,却从未曾特见宠爱。


    唯偶得令君赞赏、予以肯定。


    他偶禁不住想,阿父虽不得不重他,却不似有多喜他。


    然怅然若失之余,他仍时刻不敢懈怠。


    思及此处,曹丕不禁抬头,凝神看向长身玉立、乌睫微垂的虞临,视线却愈发模糊。


    他从未想到,自己寤寐以求、那形态难辨之物,竟会落在此时此刻、此人此身。


    ……虞君知他。


    曹丕万般笃定地想。


    他虽感喉头微微哽痛,心中却有暖流阵阵,霎时流经四肢百骸。


    ——唯虞君知他!


    郭嘉这时已缓得差不多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心绪难掩激荡、不住想亲近虞临的公子丕,又看向神色淡漠、好似方才未曾语出惊人的虞临。


    单看如此情景,众人皆以为和乐融融,又怎知备受惊吓者另有人在?


    他低声喟叹:“至哉令君!壮哉令君!”


    因刚刚饱受惊吓,他仍觉额间似罹患头风般,鼓涨疼痛不已。


    先前那些个慕艳荀彧得以与虞临相处更久、更为亲密的小心思,已叫适才之骇一举驱散,空余钦佩了。


    郭嘉心忖,人贵有自知之明。


    ——凭他这微淼胆略,何谈羡慕令君?


    他放松下来后,不禁向仍沉默的荀攸道:“果真乃福祸相依。照眼下看来,善后之事,倒无需我等烦心了。”


    不幸在于,丕公子已亲耳听见了,再设法遮掩亦是徒劳。


    幸则在于……丕公子既知晓,以其聪慧,必会设法令虎卫缄言,以护子至万全。


    事涉虎卫,且主公向来多疑,他们身为谋臣,不宜轻涉。


    “确如奉孝所言。”


    荀谌胸中仍有余悸,叹息道。


    对初入曹营、便突然经历如此一番惊心动魄之事,他可谓始料未及。


    荀谌看向一脸死气沉沉的荀攸,苦中作乐道:“难怪令君特慎,专以子至托君。公达适才刚决果断,谌自叹弗如。”


    若稳重慧达如公达者亦束手无策,军中又有何人可制子至一二?


    郭嘉瞥了仍双目无光的荀攸一眼,实在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已束手无策,又或只是神游。


    他忧心忡忡地自语:“还需同子至好生说道一番。”


    ……若非如此,恐怕虞临下一刻,便要当面去问主公了。


    不知为何,在郭嘉脑海中浮现的,甚至是一幅更加具体、也更加荒唐的画面……譬虞临随时杀将到主公跟前,一脸风轻云淡地攥住主公领口、将人高高提起对视后,再漫不经心地质问“何不立嗣?”


    不,子至恐怕不会这般委婉客气。


    郭嘉很快否定了这点,心里默默纠正——应是面无表!


    情,语气听似恭敬、实则大放诸如“汝若身死,何人为嗣”的狂言。


    如此可怖设想,纵使郭嘉未真正道出口,另外二人也已心知肚明。


    首当其冲的荀攸,顿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再迟疑。


    趁心绪激动的丕公子仍拉着虞临絮絮叨叨时,他步履蹒跚地走向书案处,沉默研墨,肃容提笔……


    笔尖微悬,而腕有凝滞,以至墨坠。


    一人亲眼目睹此景。


    ——“若吾记不谬,自子至逢主公征纳从征官渡,文若便常有心神不宁之态。”


    荀衍一手凭案,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凝眉执笔、久久未落的阿弟好一阵,终于忍不住出声评价。


    他话音刚起,荀彧已从恍神中清醒过来,视线重新定格在数日前送到的书信上。


    事实上,与其称之为书信,以那区区“已阅”二字的篇幅,怕是连别纸都称不上。


    但那确实是虞临亲笔所回。


    荀彧以指腹轻轻摩挲那寥寥二字,亦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方寸难定。


    甚至连最稀松平常之提笔回信,都莫名感到艰难。


    按理说,子至心若赤子,固然不谙世情,然极为重诺。


    他昔日既曾应允,‘未与可信者商榷,则不妄行’一事,便将言出必践。


    况有公达在,以其意思深长、规虑远重,只消替子至谋划一二,必不至于令他身罹险境。


    既已安顿周全,自己为何仍这般心不自得、惵然难定?


    荀彧细思无果下,轻揉眉心。


    他索性将笔搁置一旁,重新看起了堆积一侧的公文。


    他未理会荀衍揶揄之语,荀衍亦是习以为常。


    他事务素来轻省,今日份额已然处理完毕,又不似阿弟般事无巨细、具揽己身。


    是以见荀彧又忙了起来,他便心安理得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信手拨弄那被尚书令精心侍弄的石榴树。


    经三月之劳,此石榴树已非初日情景:非但枝干日益粗壮虬曲,叶繁翠绿,如今更是硕果累累,若绛灯高悬。


    那一只只丰隆如瓠、以至垂枝之赤果,着实有些喜人。


    荀衍每回来荀彧书房处,都能一眼看见这株石榴树,然每回都禁不住感到惊叹。


    不仅开花,还顺利结果了!


    当他不知第几回把玩那枚果皮粗糙、最为圆润鼓硕的石榴时,荀彧终于不复忽视,而是向他投来蕴含不悦的一眼。


    荀衍接收到警告,终于笑眯眯地收了手,嘴上还不忘调侃道:“若非子至,恐时至今日,我尚未可知文若于莳花弄草一道,亦颇具天赋也。”


    见荀彧已重新垂目,好似专心阅读文书、不复看他,荀衍亦不气馁。


    他舒座于席,眉宇带笑,宛若自言自语,眼角余光却随时注意着荀彧那处:“岁月若驰,子至一去,竟已有近四月之久!前获伯侯文书,盛赞闻喜,道今岁所纳粮赋之众,何止足冠河东一郡,纵观司隶全境,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