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50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50章第50章
虞临微微蹙眉。
意思是,让裴潜看管这两头大鹅么?
思及这毕竟只是一桩小事,他并未细究,只简单道:“禽如鹅类,大可自理,无需紧嘱至此。”
说话间,个头于同类中称得上肥硕的白鹅已漫不经心地踱了过来,乖巧地在虞临身边蹲下后,还偏过头来,无辜地盯着裴潜。
这一如往常的乖顺,更佐证了虞临的想法。
在他看来,这两只大鹅性情柔顺,绒羽柔软,任由他信手搓揉,根本不具有任何攻击性。
他于是不赞同地道:“裴君之才行看鹅之职,实属大器小用。”
仆役虽感一头雾水,仍恭敬应喏。
颜面勉强得存的裴潜,亦渐渐恢复过来,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分明与虞临素不相识,但对方却故意曲解语意,极其自然地替自己化解尴尬。
他不禁心生几分好感。
——裴潜自是不知,这纯粹是因“人不敌大鹅”这点着实超出虞临的认知,才彻底将仆役的话语理解错了。
在简单问候过后,虞临的目光淡淡落在风尘仆仆的裴潜身上。
心里很快定了主意,令对方跟上。
虞临早对这不大不小的官署构造了熟于心,只在将缠着他不放的雏鸡们送回草巢时花了点功夫,旋即便将人带到了同自己住所一墙相隔的临间。
这间屋子原本即是属于县丞的:只是前县丞卫固,已经自发搬到了黄壤之下。
这间房便顺理成章地腾了出来。
且在虞临入住官署后,畏其武威,邸中再无人胆敢尸位素餐,负责洒扫的下仆亦然。
在他们兢兢业业的清理后,房间虽显空荡,却可谓纤尘不染,称得上得体敞亮。
至少根据虞临那若有若无的观察,裴潜是相当满意的。
他见对方身边此刻只跟了两名随从,出于人文关怀,便主动提出:“裴君若有家眷,亦可安置于此。”
按照常制,唯有县令家眷可居于官署后院。
现虞临主动允裴潜携妻子入住,免分离之苦,而不介怀幼子吵闹,足显恩惠隆重。
裴潜心中却是微凛。
他抬眼微觑虞临一眼后,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匆匆咽下,转为恭敬致谢。
他虽有妻有子,却向来只好独来独往,从不携家眷上任。
此番亦然。
观虞君神色,他直觉不宜据实相告——以其爱民如子怜弱之心,恐将恶他遗妻子不顾、困于贫匮之举。
虞临不察他那一瞬间的微妙神色,闻言满意颔首。
接下来便更简单了:他一边模仿诸葛亮与荀彧二人彼日举止、略显生疏地吩咐下仆为裴潜添置新的寝具,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对方感激下的繁节缛词,一边还思忖着稍后为对方委派什么任务。
答案也并不难想。
虞临目光淡淡地落到裴潜那纤瘦的身形上,一下便否决了武职的可能性。
况且,有毌丘!
兴在,他已经暂觉够用了。
完全参照荀令君写下的裴潜使用指南的话……
虞临若有所思。
等裴潜沐浴更衣,食饱饮足,甚至获允小憩一阵后,正午已过。
他心思细腻,早已察觉出些许端倪:纵使虞君虽尚未直言以他为丞,但允他入住县丞居所,便足以证明对方的认可。
——裴潜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虞临面前时,浑然不察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上一刻在他眼中还很是迂词婉转、心思玲珑的虞临,此时开门见山道:“令君言裴君身具逸才,我深慕之。现欲请君为丞,不知君意下如何?”
裴潜一怔。
他紧张地连眨了好几下眼,才在对方那不怒自威的专注凝视下重新定了定神。
虞临耐心地候了片刻,却只见裴潜木木的,便惑然追问:“裴君可愿?”
裴潜正斟酌谦辞、本欲假意推脱几句再应下。
却不料经此追击。
他嘴唇翕动数下后,愈发感觉虞临的性情好似并非先前所认为的那般圆滑世故,又处仓促之下,竟鬼使神差地答了实话:“……蒙虞君厚爱,鄙人岂敢不应。”
一问即应,显是不够谦逊。
裴潜不免有些懊恼。
虞临却很是满意,落于他身上的视线也好似柔和了几分:“如此甚善。”
不愧是香人所荐。
虞临想,虽不知实务如何,仅是对方展现出的端正态度,已令他喜欢。
不待被打乱节奏的裴潜再做思忖,虞临已神态晏然地进入下一阶段,口吻稀松平常地同他解释起闻喜现况了:“现闻喜库贮有谷一百五十四万斛——”
乍闻这一惊人数目,裴潜双目瞪大,一时间竟顾不上礼仪地重复道:“一百五十四万斛?!”
何来如此之多的存粮!
曾为闻喜望族子的裴潜,早知县储空虚,因而尤其震惊。
虞临蹙眉。
是觉太少了么?
尽管并不理解裴潜为何露出如此诧异的神情,他微微抿了抿唇,仍是轻轻点头。
光靠收缴卫固、范先二人的个人财产,当然不可能达到这个数目。
这是他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地到处清剿贼匪巢穴后,逐渐累计下来的成果。
在裴潜眼中,这位刚报出个不得了的数字的长官,接下来神色仍旧风轻云淡,继续道:“即便全县人都需禀给救难,也足以应五百一十六日之需。”
自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前线一旦粮草吃紧,这一百五十万斛能否保住三分之一,尚且未知。
不过,应也不会出现全县人都在一夕之间彻底丧失劳动力、全靠禀给活着的灭顶之灾。
裴潜不知虞临转瞬间便心算了这串数字,只当他于粮草尤为上心,方对粮册目数了然于胸。
他为闻喜出身,历年来却只知哀叹民生之艰,于乡老好无助益……
远远不如于此任职不过区区二月、便已令枯朽化春的年轻上峰。
思及此处,裴潜既对虞临钦佩得无以复加,!
又是自惭形秽。
裴潜的态度忽然变得积极上进许多,虞临虽不解其因,但无疑乐见其成。
等将闻喜县内正在进行的逐多项目逐个进行过简单交接后,见裴潜的神色渐渐从红润变得苍白,眸光也渐渐涣散后,虞临不禁担心对方或会似昔日王事般昏倒在地。
于是,他很是善解人意地就此打住:“文行奔波劳苦,必已疲敝,不若先去歇息,余事留待明日再叙,亦不算迟。”
闻言,仍艰难吸纳着适才所言诸务的裴潜,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仍有“余事”?
经此一茬,他可算是明白缘何自己先前归家、竟是遥望而不敢相认了。
裴潜怀揣着满腹公务回到房中,临睡前还不忘让下仆去信家中、令家眷搬入署中同住。
忙完这些后,仍是辗转反侧,久久才得以艰难入梦。
待他一觉睡醒,也不过侵晨初过。
惦记着那千头万绪,他只草草用过朝食,便归了二堂,欲要开始理政,殊料一眼便见到那道才渐渐变得熟悉身影。
虞临恰于此时静然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眸光熠熠如星,竟不见丝毫疲态:“文行已起了?坐罢。”
“……下官在此,请问廷君起居。”
裴潜木木愣愣地问候过,僵然坐下。
渐觉如坐针毡。
廷君这究竟是勤勉至一宿未睡,还是恰比他早起了些许?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位在他眼里、愈发显得高深莫测的上峰,已抛了新的话题来。
虞临多少看出,裴潜昨晚应对得有些吃力,便暂时打消了将政务都推到对方头上、自己只安心出门打匈奴的念头。
即便荀彧给他送来的人再好使唤,也不能一下用坏了。
虞临想着,便给对方挑了个更简单的任务:“闻文行出身本县望族,为裴氏之芳兰。我现有要务一桩,欲询尊侯,不知文行可愿代劳?”
裴潜心念电转间,已然畅快应下。
观虞君仪容光丽,谈吐简要,行事如若雷霆,绝非恒人。
现临闻喜为令一日,便需谨慎行事一日,阿父早期坐观,如今局势落定,恐早有心求见。
他因母族低微,又不好细节,并不为父所喜……然今得此务,便是闻喜裴氏主系,有求于他。
虞临并不在意裴潜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诉求。
——他不会触碰对方的宾客徒附,但作为交换,他要求以正常价格,赎买回近五年自卖其身的奴隶佃农。
再由官府名义,正当地恢复对方自由民的身份。
他心知单纯积累钱粮、在仍受曹操调配的情况下,并不见得能保住太久,不如尽早换成劳动力。
在他眼里,只要田力增加,不愁无粮。
裴潜闻言,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来:“廷君欲赎买……奴仆?”
在一些掾属眼中,这位长官喜怒不显,却似是嫉恶如仇,且尤其憎恶豪族。
但随着对虞临行事做派愈发深入的!
了解,以毌丘兴为首、同样出身闻喜望族的一干掾属,逐渐开始改变想法了。
虞临固然斩杀过卫固、范先二人,但到底是因对方数犯律法重罪,公然蔑视上峰、且意欲对其不利。
如此重罪,即便连坐三族亦不为过——然虞临在干脆利落地剪除二人后,非但未牵连其家眷宗族,更是只取律法规定的罚金。
甚至连剩下的那少许财物,他也光明磊落地命人送往河东卫氏主脉所在,并未顺势留下。
如此可见……虞临所憎并非豪族,更似仅限于残虐无序者。
“正是。”
虞临颔首。
在裴潜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这位光润玉颜的长官微侧过头。
天光洒落,淙淙如泉。
乌眸流光,便愈显清扬明澈,说出的话语却叫裴潜无法理解:“若不舍壮力,老弱病残亦可。”
虞临清楚,青壮要么被豪族收做部曲私兵,要么便是田间重要劳力,轻易不肯放弃。
既青壮无论如何都能有一条活路,他更不是非青壮不要。
至少,不是当务之急。
裴潜听完虞临的话,更是困惑:“廷君……缘何如此?”
农忙已过,闲时将至,凛冬更是紧随其后。
每逢此时,老弱者便成了主家眼中最无用的一笔资产,甚至成了空耗口粮的累赘,留之有害无益。
因县内卫兵稀少,县令或为削弱豪族部曲,或为收纳强者补兵,裴潜全然可以领悟。
纵使裴氏不愿,也断无可能与这位杀伐决断的新长官反目,必将做出让步。
可听廷君之言,却更似不需青壮,而要花珍贵钱粮、赎买旁人视之无用的老弱妇孺……这究竟是为何故?
裴潜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虞临亦被问得有些茫然。
赎买回自己的子民,还需问原因么?
在不远的冬天,失去劳动生产力、供食负担反而加重的他们,大多是不会有活路的。
他则能为他们提供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制造冬衣所需的羊毛纺织,即便用上他设计、再由工匠进行小批量制造的纺织机,其他步骤也需要不少人手。
虞临还是耐心地解释了几句:“官府收税纳粮,烦其以役,荒年到时,却未能养之抚之。”
“其迫于苦痛,自卖己身以求存,乃官署失职。”
他神色温和,口吻平静,显得此举仿佛理所当然。
却如万石之钟,敲得裴潜心扉剧震,几乎无地自容。
他不禁错开了视线,恭谨地低下了头。
虞临接下来的话,仍是清晰地入了他的耳:“天下岂容有不怜骨肉失身,弃子女于不顾之父母哉?”
裴潜喉头微哽。
他已确定——这位虞廷君,当真是视闻喜县民如子,爱之怜之。
为其计深远,却仍觉亏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