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敲门声如约而至。


    蕾娜转过身，朝门后面走去。


    门把手触及手心，蕾娜感知到一片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将房门打开。


    一阵风从打开的门缝里透了进来。


    熟悉的吸血鬼面庞出现在了面前。


    “卡米西尔……”


    蕾娜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停下了话语。


    她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给了卡米西尔进房间的空间。


    卡米西尔走走进来，抬眼一扫过蕾娜有些略显犹豫却又决绝的面庞。


    很了然地，卡米西尔没有做出任何讶异的神情，就像询问今日天气一样询问她：


    “发现了诅咒的核心问题？”


    “嗯，是，也不是。”


    蕾娜在见到卡米西尔的那一刻，原本在心中措好的辞一下子就全宕机了。


    沉默片刻后，她将房门关上，跟在卡米西尔的身后走到了桌旁。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已经相处许久了，她和卡米西尔不近反而生疏。


    这是什么，是天生的事业狂吗。


    但面前的危机存亡的诅咒和即将要堙灭的大陆容不得她在去管什么儿女情长——甚至她和卡米西尔根本就是八字没有一撇。


    蕾娜抬起手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头，开始思考如何与卡米西尔措辞。


    “我想想怎么说——嗯，卡米西尔，你知道……”


    那几个词在心中纠结半晌，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蕾娜抬起头，对上了卡米西尔的视线。


    卡米西尔的红眸清楚地映出了她的影子。


    那些犹豫在这一刻凝结，又倏忽消散去。


    也是。


    卡米西尔布局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事情就直接方寸大乱，选择闭目回归虚无。


    她把卡米西尔想的太脆弱了——倒不如说，卡米西尔在她面前，一直是以掩藏实力，防止她被冷峻气场震慑到，而以温和面相出现的。


    因此，她才能这么放松地坐在卡米西尔旁边，和他分析这些事情。


    唉。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


    蕾娜垂眼思忖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反正一直藏着不说也无用。


    “这个世界是一串数据做的。”


    头疼。


    她伸手开始拿了张白纸跟卡米西尔解释这些，又顺便把自己穿越的事情一并跟他说了。


    总而言之，蕾娜说到快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把这一系列有关于世界真相的事儿都说明白了。


    但看向卡米西尔的时候，他神情依旧和他进房间的时候那样，平静、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影响到他。


    哪怕这个世界是假的。


    蕾娜很确信——卡米西尔在想杀维萨利斯这件事上也是真的。


    唉。


    但是。


    维萨利斯那边又怎么办呢？


    她夹在维萨利斯和卡米西尔之间左摇右摆，有些无助。


    不是说维萨利斯能不能杀的问题，而是她直觉觉得维萨利斯和艾瑟希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而这个世界是由创世神制造出来的。


    若是将维萨利斯杀了，可能会有什么严重的数据bug出现。


    卡米西尔……能理解这个吗？


    蕾娜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卡米西尔的面庞。


    灯火光影下，卡米西尔垂着眼睫，不知在想着什么。淡淡的阴影扫在他淡色的面庞上，睫毛根根分明。


    “……卡米西尔。”


    或许是东塔楼距离血族纷争的地方较远，因此此时这儿非常的寂静。


    蕾娜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你怎么打算呢？”


    卡米西尔抬起头，看向蕾娜。


    光影中，蕾娜的半张面庞陷在阴影之中。


    “维萨利斯必定会去见。”


    卡米西尔开了口，嗓音淡淡，比平常少了些对待她的温和。


    “但是……因为这计划中会有变量，其他的计划我届时会根据环境变化进行改动。”


    “……”


    蕾娜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虽说看上去卡米西尔像是退了一步，但是从他的视角来看，只不过是对未知情况进行再度的审查罢了。


    若是维萨利斯没有表现出什么让卡米西尔觉得可以退让的模样话，卡米西尔估计还是会杀死维萨利斯。


    不过……


    结合现在的情况和局势来看，卡米西尔杀死维萨利斯前的考量会增多了。


    说不定之后和维萨利斯谈判的时候，会达成某种平衡的协议。


    蕾娜点了点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唉，不知道是不是又太多天没见的问题。


    怎么感觉她现在看到卡米西尔竟然没有喜悦的心情了……


    不会是找线索推进诅咒真相的时候，推着推着就把自己对卡米西尔的喜欢给推没了吧？


    真的假的？


    蕾娜难以置信，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抬头去看卡米西尔。


    见卡米西尔那如雕塑般貌美的神色再度出现在了视野中，朦胧光线下，他投来的一瞥几乎瞬间又让她心跳加速起来——


    哦。


    还好。


    她还是有心动在的。


    要是真调查把动心都给调查没了，那她也太苦了。


    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在松自己还喜欢卡米西尔，还是在松即便她在这么严峻的情况下还有心思找好笑的心思放松自己，能让自己感觉自己没有被这一件件几乎能把人吞噬的事情中被压垮，还能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蕾娜怔松的神色被卡米西尔看在眼里，他目光微微偏移片刻，却没有多问什么。


    关键的时间内，对以前可能遭遇到灾难重新复盘后，必定会产生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很多次，蕾娜都与死神擦身而过。


    无论是在帕尔默的宫殿里，又或是前往Aiserey边界的路上，甚至是在躲避血族与人类搜捕的那一阵子。


    蕾娜都很微妙的从死亡边缘逃出来了。


    “……”


    房间内再度陷入静默。


    不知道此刻要和卡米西尔说什么话。


    好像和他许久没见面了，先前在图书馆翻书，又偷偷跑到他书房隔壁偷听他与属下对话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现在有了可以和卡米西尔聊天的时候了，蕾娜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和卡米西尔聊天的话题了。


    唉。


    和千年老吸血鬼的年龄代沟就是大啊。


    怎么就喜欢上老吸血鬼了。


    蕾娜百思不得其解，又抬起头开始像审视艺术品般审视着来自血族亚拿的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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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下对蕾娜再次投来的目光不置可否，只是垂眼看着空空的桌子，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蕾娜的视线从卡米西尔的面庞挪到他修长的指尖上，出神了片刻，忽开口问道：


    “你在想什么？”


    卡米西尔的视线寻声移了过来。


    淡淡道：“……之后见到维萨利斯的对策。”


    出乎意料，卡米西尔竟然回答了真心话。


    蕾娜震惊：“竟然是如此吗，那你打算怎么做？”


    卡米西尔的视线落到了蕾娜惊讶的面庞上，开口道：“之后去那个幻境的时候，带上我。”


    “……”


    蕾娜视线垂下，忽然想起维萨利斯在幻境里与她对视后，身体产生出的变化。


    衣服的袖口露了出来。


    蕾娜瞥见了那抹因维萨利斯而产生的金色痕迹。


    维萨利斯……在她还未询问那些事情的时候，给她了一项技能。


    那项技能，是能看出人的心中所想。


    ——只要是她想知道的，她都能看到。


    现在要看一眼吗？


    这个老吸血鬼……到底在思考什么。


    蕾娜动了动身，有些犹豫地抬起眼。


    坐在桌旁边几乎没更换姿势的卡米西尔转过头，像是已经看出蕾娜心中的小心思，就这么直白地和蕾娜对上了眼。


    “——！”


    猝不及防被卡米西尔看地吓了一跳，蕾娜震惊了片刻，有些弥章盖影地移开了本想偷偷摸摸看向卡米西尔的视线，小声道：


    “你看什么？”


    卡米西尔的神情微微变化了片刻，就像是在那片刻中微微笑了：“在看你在想什么。”


    “……”


    被对方红色的瞳孔注视，蕾娜很熟稔地从那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影子映照出自己错愕的面庞。


    哈哈，都不需要反驳就被看穿了呢。


    蕾娜有些心虚地转开视线，若有所思地慢慢点着桌子，思考着如何避开卡米西尔的话题：


    “殿下今日对我的想法竟然这么关心吗，我真是受宠若惊。”


    “嗯。”


    卡米西尔波澜不惊地撩起眼皮看她，语气依旧淡淡的。


    “忽然对小姐的想法有了兴趣，如是对小姐有所冒犯，还请谅解。”


    “——”


    够了！卡米西尔这个死吸血鬼，怎么故意踩着她会产生不好意思的点来说。


    真是的。


    蕾娜有些恼羞成怒。


    她有些想站起来反驳卡米西尔的话，但又觉得这样反能加速被卡米西尔被看破。


    ——死吸血鬼。


    蕾娜表情变幻了几下，最终选择扭曲地坐着，换了个姿势保持着形态。


    “那很好了，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谢谢。”


    把这句话硬邦邦地说完，蕾娜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切了过去——不然感觉卡米西尔再关注下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问问，猎血部不是有一部分的前线成员来到了亚拿吗？”


    蕾娜很快就把表情调整好了，淡然地抬起头看向卡米西尔，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女王应该是对这些人类有所行动吧——我知道那几个城主是想去制裁那些人类。”


    “你能知道目前那些人类的进展到了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