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西尔向来的行事风格明面上看虽不是又争又抢，但只要是他想得到的，都会通过不同的手段来暗中获取。


    蕾娜知晓他没再进一步的去争抢，无非是看在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之上。


    以及……


    他也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所在意的一面。


    即便遇到类似目标被其他人截获的情况，他也会显得毫不在意，之后再通过其他方式，将目标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上。


    蕾娜所认为的卡米西尔的隐藏一面。


    一个爱佯装的鬼。


    —


    如今场面变得僵持，心中思绪腾升，蕾娜望着他的身影，忽地喘不过气来。


    想要改变自己沉郁的心情，她微微别开眼，刚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斯坎赛那涔着微寒笑意的声音即便从她的右手边飘来。


    “……你打算看卡米西尔看到什么时候？”


    “——”


    思绪被打算，蕾娜掩去情绪，垂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斯坎赛。


    “我看不看卡米西尔管你什么事？”她瞥了眼在斯坎赛手上显得有些焉答答的资料，理直气壮地朝斯坎赛伸出手，“把那份资料还给我。”


    同冷然不语的卡米西尔相比，此时能和她搭上话的斯坎赛，反而会让她好受一些。


    至少还能让场面不在低冷，会让她感到放松。


    可惜这份轻松中或许还夹杂着潜在的危险，蕾娜刚舒心没几秒，又忽感怪异。


    就好像是被另一种暗藏于阴暗之处的东西盯上了。


    但没等她多想，噙着笑意的斯坎赛打断了她的怔然。


    他将资料递给她后，又顺势抬手把胳膊搭在了蕾娜的肩膀上，随即凑上前去，与蕾娜拉近了几分距离。


    突如其来的凑近让她下意识抬头后仰，斯坎赛垂下来的黑发却不偏不倚划过了她的面庞，带起丝丝痒意，令她不适地蹙了眉。


    “你干什么？”


    斯坎赛笑眯眯地抬手用食指抵在了她的唇前，掀起眼皮挑衅般地看向站在走廊上不知何时转过身正冷淡看着他们的卡米西尔，微微笑道：


    “不是说想要掌握这份资料的使用方法么，那现在他本尊也见到了，就和我一同走吧？”


    “——时间可是不等人呢。”


    斯坎赛的话说的没错。


    蕾娜眸光闪了闪，转头去看卡米西尔，想看看他面庞上的反应。


    血红的眼眸与她棕色的瞳孔相映，她瞥见了卡米西尔眼底里的极寒。


    心中弦像是被这抹冷意勾裂，蕾娜神色忽怔片刻，连忙想抬手将斯坎赛落到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抬开。


    可斯坎赛却偏不如她意，将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重量又加重了几分。


    “……”


    对面的卡米西尔视线如有实质，令蕾娜的心脏越跳越快。


    斯坎赛这时候的反意让蕾娜心生不爽，她反射性地抬眼去瞪斯坎赛，只得到他玩味的笑容。


    等她想再去看卡米西尔时，眼底只望见空空的走廊。


    ——


    卡米西尔消失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哎呀——走掉了呢。”


    斯坎赛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顺着蕾娜的目光看去，望见那空空如也的走廊，眯了眯眼，笑了起来。


    “……”


    蕾娜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平静地抬手挣脱那桎梏住她的束缚。


    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她心脏飞快，视野一转，等再度出门口朝长廊望时，布满水蓝的清泠月色盈亮了她的眼眸。


    卡米西尔还没有走。


    那层层叠叠逸散着清亮光点的月色之下，他如瀑的长发被勾出了亮色的金线。


    他冷白的面庞在月色下更显得清冷疏离，如同蕾娜曾在博物馆所看见的，那经过千年也不朽的瓷玉。


    无暇而皎洁。


    就像遥远的神明，即便抬手去试图拉近距离，也如水中捞月，终究是幻梦一场。


    永远都有着难以企及的隔膜。


    可即便如此，蕾娜还是想令这带有疏离的瞳孔，能映出只属于她的倒影。


    脚步声在东塔楼内回响，相距的长度在减短。


    蕾娜的视线紧紧落在对方的面庞上，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直到看着他微微移动了视线，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中，再度倒影出了她的身影。


    —


    相继两人离开了房，这房间瞬时又陷入了沉寂。


    斯坎赛站在房的正中间，手中拿着被蕾娜暂且搁置到一旁的资料，望着蕾娜快步跑去的身影，神情复杂。


    可惜这份独属于他的沉默思考时间并没有延续多久，几秒钟后，一个微不可察的响动吸引了他注意力。


    大撞缩在木盒的后面，想挪动身子，让自己藏得更里边些。


    可谁知一道视线腾空而来，似能穿透过它的遮蔽物，令它由生胆寒。


    直觉不对，正抬头往高处瞄了几眼，就正正好好的对上了斯坎赛那英俊迷人的脸。


    蝙蝠与吸血鬼四目相对，二者互相对视片刻，房间即便响起了大撞刺耳的吱吱叫声。


    叫声旋转而上，大撞那如同直升机般的翅膀在即将向上空飞去的瞬间便被斯坎赛抬手制止住。


    斯坎赛笑眯眯地伸手戳住了想即刻逃离血族的大撞，慢慢将它握拢到手中。


    “想去哪里？”


    狭小的身体被高大的吸血鬼攥住，命被攥在血族手里，大撞不敢不从，当即伏低做小，露出一双黑豆眼睛，讨好般地飞速摇头。


    随即趁着得以喘息的机会，从斯坎赛的手中抽出翅膀，使力做动作，表示自己哪儿都不打算去。


    斯坎赛将大撞浮于表面的‘近乡情怯’没放在眼底，他再次掀起眼皮朝房间的门那儿看去。


    蕾娜还在那长廊上和卡米西尔说着什么，或许也什么都没说，距离有些远，他听得不太清。


    但总归是在卡米西尔面前。


    想到这一点，斯坎赛心中就有些不舒服。


    渺小的蝙蝠怎么能懂吸血鬼的想法。大撞眨巴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斯坎赛，希望能用自己貌相激起斯坎赛那不知死去多少年的良心。


    不过很可惜，还没等斯坎赛的目光重新落到它身上得以实现愿望，大撞就感身上一阵刺裂的疼痛。


    这股疼痛越演越烈，是从攥住它身体的手这儿传来的，就像是要将它整个蝙蝠身体捏扁成薄薄的面团。


    骇入四肢的疼痛难以忍受，大撞立马尖叫着窜出了手心，只给斯坎赛留下了几根毛。


    吸血鬼攥住的手一空，他回过神，看向大撞扑棱往阳台那儿飞的身影，心底的情绪依旧复杂，神情难辨。


    阴影遮盖住了他大半张面庞，直至房间外再度传来了蕾娜轻快的跑步声，冰冷的月色才照亮了他半张漂亮的脸。


    —


    蕾娜的心情愉快。


    不过是刚刚拽住了卡米西尔那雪白的长袍，手心碰触到了他衣服纹理的触感，心情就会莫名的好起来。


    甚至可以用好到冒泡来形容。


    就像是在暗恋中与喜爱人有了接触那样，在卡米西尔发现她跟上来并没有直接消失时，蕾娜那有些低落的心情立马死而复生活跃了。


    而眼下能从卡米西尔那儿跑回来，更是因为在卡米西尔愿意听她解释的基础上，还得到了他亲自所给予的出行许。


    一想到能正大光明的出亚拿，蕾娜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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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算是开了特例吧？能在血族封禁期间，得到卡米西尔默许的包容和兜底。


    心情好得冒泡，蕾娜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到房间，拐个弯，站定在房门，一抬眼帘就猝不及防与斯坎赛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交错片刻，窥及血族眼中如冰山般的冰冷，蕾娜的喜悦冷却下来，她缓缓放慢了脚步，有些迟疑地用眼神发出了一个问号。


    接受到蕾娜困惑的眼神信号，斯坎赛微微笑了笑，语气听上去有些意味不明。


    “还知道回来？”


    “？”


    蕾娜疑问地摊了下手，直感到斯坎赛语气里掺杂着的那丁点儿阴阳怪气，开口反驳了回去。


    “我当然要回来找你……你忘记我刚刚去找卡米西尔目的就是为了同你去Aiserey吗？”


    斯坎赛一如反常的没有再和蕾娜多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去拉开了阳台的门。


    深夜猛烈的风将他的墨色长发高高扬起，片刻后，他像是忍耐住了心中的情绪，冷冷转过身来，朝蕾娜伸出了手。


    “走了。”


    头次看到斯坎赛那张时常挂在面庞上的懒洋洋笑意消失不见，从而代替的是淡漠的面无表情。


    蕾娜有些惊讶，试探地探头：“你真生气啦？”


    难不成是刚刚在刚才的微妙争夺中她没直接和斯坎赛去Asiserey，所以他生气了？


    “……”


    斯坎赛没有回答话，只是保持着向她伸手的动作，神情依旧冰冷，视线沉沉，其中的思绪蕾娜看不清晰。


    心底无端生出了丝不安，蕾娜朝斯坎赛走的步伐放慢了些，随即停顿在距离他指尖的不远处。


    房间再度陷入令人不安的沉寂，蕾娜犹豫半晌，还是抬起手，搭上了斯坎赛的指尖。


    吸血鬼的神情淡漠到如水面般平静，可深潭之下，没人能窥见这深潭深处到底蕴藏着什么。


    蕾娜纤细的手被他反握住，忽而产生的拉力让蕾娜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对方的动作很快，下一秒即便踏出了阳台，朝着东塔楼的下方跃去。


    震惊于斯坎赛一言不发就径直跃楼的动作，又见他迟迟没张开翅膀，就像是从高空坠落，连视线里的场景都天旋地转。


    难以压抑的难受感从身体蔓延，直升喉咙、脑袋，恶心感腾升而来。


    蕾娜瞬时煞白了脸色，在凌乱的风中被迫抬手保命般地环住了斯坎赛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大声喊他名字：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我们在空中啊！别给我摔死了我还要命啊——”


    斯坎赛一言不发，像是没感到蕾娜捶打在他背后的手一样，继续飞快地朝地面上坠去。


    冷风急急地擦过蕾娜的面庞，巨大的风让蕾娜有些睁不开眼，试图同斯坎赛对话无果，她只能得到一张斯坎赛面无表情往下垂眸的面庞。


    寻求无果，蕾娜只好收起心神，将自己的脸稍微靠近斯坎赛的肩膀那儿，借着他挡风，以至于让自己的脸不再被迅猛的风速挂伤。


    表面上是强装镇定了，但心脏还是砰砰跳动的巨快的。


    风中两个人正在极速下坠，从下往上灌的冷空气，从他们相拥的肢体间透过，模糊了彼此的触感。


    斯坎赛隐约感觉到环绕在脖颈上的力道比方才更紧了。


    他怀中的人像是真的怕被他摔倒地面上而缩成了虾米，胆怯毫不掩饰。


    这幅举动触及到他心中的某根弦，一路紧绷的神经微不可察的缓和了些。


    凌乱的风将蕾娜的头发吹得高高扬起，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往下坠的力道忽而变轻，她倏忽睁开眼。


    透过斯坎赛冷白的面庞之后，她望见了层叠黑云之后，再次显现的薄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