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店门缝里透进来的寒气掠过了蕾娜的裙摆，她瑟缩了一下，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莱拉小姐方才是进入了书店的幻境么？”


    站在一旁的希贝尔一改往常笑眯眯地神情，此时的她正严肃着。


    因为她的疏漏，小姐在书店二楼凭空消失，这是她身为女仆的失职。


    蕾娜侧过头，眸光闪了闪，方才在幻境里所遇到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虽然和希贝尔所想的幻境有所出入，但本质是一样的。


    顿了两秒，她点头应了下来。


    “是的，那个幻境不知何时到我所在的地方了，我一不小心就被幻境拉入了时空之中。”


    “然后，我在那幻境里走了一阵子，随即又被幻境自己放出来了。”


    根据初代纯血血脉所说的事情，蕾娜可以推断，现在在书店里出现的幻境即便是她当时所书写记录本的其中一页。


    而出于一些特殊原因，初代纯血血脉所遗留下来的幻境并非是对所有人开放的。


    只有符合初代纯血血脉所设置下来的条件，幻境才会完全的容纳下外来者，否则就会直接将误入幻境里边的人扔出它的身体外。


    希贝尔在她出维萨利斯幻境后所给出对幻境的解释，也与她心中所想的幻境有对得上号的地方。


    那些百分百从幻境里出来，并且并不知晓幻境里有什么的人，无非就是不符合幻境本身设定的要求。


    因此被幻境抹除了他们在幻境里所经历到的一切，然后被抛出了幻境。


    希贝尔与蕾娜对视了片刻，熙熙攘攘从书店门口外走过的吸血鬼们将月亮的光影割分出来了诸多分。


    透过交叠黑白的光影，希贝尔在蕾娜的面孔上看到了她片刻的犹豫。


    像是对刚才自己回答的问题还有片刻的迟疑。


    是在思考自己回答的是否完整而全面么？


    希贝尔收回了落在蕾娜面庞上的目光，面庞上再度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地神情，开口道：


    “若是莱拉小姐有什么疑惑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回到二楼去幻境出现的位置寻找，以便搜集线索。”


    蕾娜眸光微微移动，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思绪因希贝尔这句提议而牵动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现在就回到东塔楼吗？”


    希贝尔一怔，当即点了头：“当然可以，莱拉小姐。”


    —


    亚拿的地下里通道繁多，并且快捷简便。


    蕾娜跟着希贝尔在地道里穿梭着，石墙上的光影掠过她的面庞，深色的背影在极速的移动中，被拉得极长，而转瞬间又消失在她的眼眸中。


    地面上有太多朝维萨利斯行走的吸血鬼，蕾娜此时即便乔装打扮遮盖出了自己并非为吸血鬼的面庞，也遮盖不住自己身上的气味。


    虽然这阵子都在用希贝尔提供的香料浸泡，可以掩盖个七八十，但是在那么多吸血鬼中，只要他们有呼吸，那必定会有吸血鬼嗅出来她这混在血族里的异类。


    蕾娜从石墙上移开目光，落到希贝尔紧紧拉着她的手上。


    片刻后，她疲惫地叹了气。


    —


    将蕾娜送到东塔楼，看着蕾娜进了房间、确认无任何危险后，希贝尔才转身从楼内离开。


    一直缩在蕾娜帽檐里挡风的大撞从兜帽里钻了出来，它抖了抖有些发卷的雪白羽毛，在蕾娜面前晃悠了几圈。


    不过蕾娜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进屋后就靠在房门后一动不动地低头思忖着什么，没有功夫理会大撞的旋转表演。


    因此，没过一会儿，大撞就少许无趣地从蕾娜面前飞走了。


    耳朵周遭清净了不少，蕾娜摇了摇头，把有些困倦的情绪甩掉，继续方才在书店里的推理。


    先前在调查“创世神”和“始祖”的时候，她有过从纯血血脉这边下手，然后以纯血血脉会突破点，从纯血血脉这儿找到有关于创世神或是始祖蛛丝马迹线索的想法。


    但通过方才在幻境里与维萨利斯的谈话，她当即就把这个想法从她的计划里划去了。


    如同维萨利斯所说，在她所在的这个时代里，已经距离初代纯血血脉所生活的时代分外遥远了。


    若是要得知初代纯血血脉在记录本上记录了什么，得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亚拿城中搜寻，将这些四散的幻境全部都亲身经历一遍。


    ——这是初代纯血血脉本人都没有设想过的情景。


    初代纯血血脉本打算让记录本以纸页的形式传播下去，这样翻阅的人只需要通过文字读过去就了解了。


    而因为时间的磋磨，这些纸页不再以初代纯血血脉所期望的那样流传下来，而是自己改变了一种存在方式。


    从纸页变成了可融入初代纯血血脉的记忆虚有物质，随即变成了幻境。


    这样寻找线索即便大大增加，并且还可能随时在一些幻境里丧命。


    毕竟初代纯血血脉在写线索的时候，经历过不少濒死之事。


    但因为她有始祖的帮助，所以即便陷入多么危险的境地里，始祖也会不远万里的将她从危险里打捞出来。


    可蕾娜就不一样了。


    蕾娜很清楚，如果此时自己不顾维萨利斯的提醒，去这些远古幻境里强行搜索记忆，被卷入什么不可估量的危险里的话……


    卡米西尔很大概率会没时间救他。


    而斯坎赛、维萨利斯这些吸血鬼大多都是愿意给她提供点播帮助以及指引，会不会因为她的安危而贸然将自己的生命抵上以便出手相助。


    蕾娜心中没有底。


    何况眼下根据外边那么多吸血古围在街上的情况，此时卡米西尔应当和帕尔默在桃娅那边，与桃娅一起等待着维萨利斯苏醒吧。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里的维萨利斯是否还维持着少年的身形，那幻境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会记得吗？


    蕾娜回想着维萨利斯那已经在她脑海里模糊不清的面庞，一时失语。


    维萨利斯的五官为何样，应当是他本尊自己对着五官下手了，以便让他人不会那么直接看到他的脸。


    因此，她那鸡肋的能力也就跟着失效了。


    蕾娜直起身，有些疲乏地止住了脑海里还舆图继续深思的思绪，转身进了浴室，再度出来后，目光一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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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瞥到了书桌前搁置的一封信。


    白色的信封。


    灯火下，这封信尤为的崭新。蕾娜记得她在进浴室时还未见到，那么这封信也就是她在洗嗽的时候送进来了。


    两指捻着信封送到面前看，蕾娜的视线在信封送信人那边停顿了片刻，又将眸光看向了前边的阳台上。


    隔着透明的门扉，蕾娜和站在阳台栏杆上与她遥遥一望的大撞对上了视线。


    大撞站在栏杆上，雪白的羽毛被夜风吹得扬起。


    感受到蕾娜略带复杂的视线，它往旁边歪了歪头。


    困惑、不解。


    家里养的蝙蝠脑子不大好使怎么办？


    蕾娜沉默地放下手中的信封，拉开方才被风吹的合上的拉门，从房间里探出了一个头，朝大撞问道：


    “方才是不是有猎血部那边的人过来？”


    东塔楼阳台外的风格外大，蕾娜所问出的话还未传到大撞的耳边就被风吹散。


    大撞没有听清，张开翅膀飞到蕾娜的肩膀，再度听了问题后才点头用翅膀比划。


    和蕾娜预想的没错。


    前些阵子，卡默跟她说她成为了猎血部里隶属前线的一员。


    近期会找机会到她在血族所生活的地方放一些人类进展的情报，以便互相同步信息。


    蕾娜一直将这件事隔在心上。


    虽然今日在幻境里费了不少心神，但她在看到桌上白色信封的那一刻，还是直接回想起了先前卡默在回信时跟她提到的一切。


    合上房门，落在肩膀上的大撞懂事的落到了桌面上，把白色信封朝蕾娜的方向推了推。


    虽然对信件拆开的进度为0，但还是表达了它心向主人的心意。


    “……”


    唉。


    也罢。


    只是只小小的蝙蝠而已，没有给她添麻烦，近期还分外给力的帮忙，已经算是不错了。


    蕾娜将信封三两下拆开，借着桌子上点燃的烛光，垂眼扫了一遍信封上的内容。


    “我已经随着其他前线成员成功潜入了亚拿，目前正在亚拿一处较为偏僻的郊区里待命。


    一部分成员已经成功将维兰蒂斯麾下的血仆销毁，接下来我们打算攻破桃娅那一方的势力。


    以及……”


    信件后半段的字迹分外潦草，蕾娜蹙眉片刻，将信纸拉进到眼前，看了半天才勉强在这扭曲的字幕上凑出句子。


    “Aiserey的石膏化再次扩大了，是一夜之间的变化，我刚收到情报，这次扩大的区域仅离主城区相隔着一个区。


    我们怀疑，石膏的扩大区域是有提前布置好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当要与你提——


    出现在Aiserey里的吸血鬼近期减少了数量，你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吗？难不成血族准备放弃向人类伸出魔爪了？”


    “……”


    蕾娜凝视着信页上倒数第二句话，微微闭了下眼。


    不光是她搜集的线索进度在向前延伸进展，处在人类领地的石膏区域，也在她暂时看不到的时候，继续迈开它的步伐，向更多的领土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