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萨利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的面庞。


    经过十几年的相伴，当初年幼贪玩的孩童已经成为了一名漂亮、闻名远扬的记录者，也是被人们称为这世间最伟大的作家。


    她所历经之处，将眼中所见到的一切苦难和惨剧记录下来，不惧任何势力的威胁。


    很多时刻，她都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即便到了要威胁到她生命的那一刻，她依旧不忘初心，将这些不能被人所知晓的事情记录下来，在逃脱之后，将这些事件暴露在大众的眼中。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的人生就要走到那里了。”


    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


    “维萨利斯……是你拯救了我，在那些时候。让我得以从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挣脱出来，重新见到光明。”


    蕾娜听到少女再次轻轻笑了一声。


    “唉，好几次被抓到的时候，我就在想这记录本到底藏到哪里比较好，才不会被那帮人发现，又能让你来找我的时候找到这本记录本，将里边的事情都公开出去。”


    “但是，在我还没想好把记录本藏到哪里的时候，你就直接从天而降，降落到我的身旁了。”


    “为什么呢？”


    这间小小的房间里，门不知何时被人合上了。


    蕾娜的视线中看到了地面上人影的晃动。


    少女朝维萨利斯那边走了几步，随即做了个手搭在胸口上的动作。


    她的语气里有诸多的不解，以及微小的、不易被人察觉到的探究。


    她对这童年时期就一直形影不离的玩伴产生了一些困惑。


    英雄救美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按照正常的小说内容，少女应当会对这频繁伸出援手救她，为她兜底的人产生出好感。


    但是少女却不走寻常路，她总能在这些看上去有些超出寻常的事情发展中，看到背后真正的真相。


    ——年少的好感已经在频繁的怀疑中冲散了。


    “维萨利斯，在先前我遇难被你从水底救起来的时候，就在好奇一件事了。”


    “你既然是我的童年好友，应当能回答我的问题吧？”


    皮鞋轻轻踩过木地板，木地板上发出了细微的轻响。


    这个时代远比蕾娜刚穿越过来的时代里要来得崭新。


    蕾娜思寻着自己初到这个幻境里的时候，这个房间里应当是少女已经去世的时候。


    毕竟从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来看，少女所处的这间房间还是分外崭新的，木桌木椅都是结实而华美的。


    从少女进入到房间开始，这腐朽的桌椅开始褪去时光的磋磨，变得很新。


    蕾娜指尖轻轻触碰着身旁的桌子边角，一边微微抬起眼，朝面前的那两人看去。


    维萨利斯的性格比较沉闷，又或是什么事情都比较喜欢往心里藏。


    难以看出他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不动神色的。


    游离于世间之外，少有人气的时候。


    即便少女再活泼开朗，也不会撼动他的性格，不会像小说那般，暖化他冰冷锋锐的棱角，只会让他愈加沉默。


    比如现在。


    少女直视着维萨利斯的面庞，轻轻地闭了闭眼。


    “我本来不想怀疑你的，因为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于我相伴，你知晓我喜欢的一切，也知晓我未来一切的计划布置。”


    “我将我所有的秘密都放到了你的手上，你从未做过任何背叛我的事情，而你的思想是那么的敏锐，总能一阵见血的指出我的错误之处。”


    “除去你是我童年玩伴这件事，我还总觉得，你是我的导师，是我人生的领导者。”


    你像是我不同年龄段的人，像是年长者，即便你和我一样的样貌。


    蕾娜听到了少女心中未完全说出口的话。


    “……”


    维萨利斯垂下眼，看向面前的少女，出声问道：“嗯，你问吧。”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话，也算是给了少女一个充足的心里准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坦然地直视向对方。


    “我想询问的是，你是不是——”


    “同艾瑟希那样，是处于这个世间的神明，或是神通广大的，有着不同常人能力的人，对吗？”


    “所以你能在即便我未告知于你我去了哪里，又被人绑架到了哪里，要在哪里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也能很精准地出现在我的身旁来保护我，都是界定与你有这个能力。”


    “你有能感知到我在哪儿，并且极速赶过来的能力，对吗？”


    少女抬起眼，打量着面前的维萨利斯。


    他同她一起长大，但母后他们从来没有告诉她，维萨利斯的家族，和他的身份。


    就像是理所应当的，他就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没有人会对维萨利斯这个人的出现而感到困惑。


    这种理所应当也同样对她有效。


    因此她甚至直接忽视了寻常对他人的询问，譬如，“你是哪个家族的人”，“你是谁人的长子”，“你的家位于哪里”，这些问题从未问过。


    她从来不知道维萨利斯住在哪里，又是在何时吃饭洗漱。


    只要她需要，维萨利斯就会立马出现在她的身旁。


    就好像没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重要的事情被无视多年后，在一个不经意的场景中，忽然坦然地摆在了少女的面前，如同命运之轮运转，推动着让少女去询问，去得出她应得的结果。


    蕾娜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微微下降了几度，没有方才那么轻松愉快了。


    少女在紧张。


    她有些惧怕面前的少年。


    即便这位少年从未对她做过什么事情，也从未出手陷害过她，甚至没有一点儿有攻击她的意思。


    但因为见过这名少年是如何出手将想要所有陷害于她的人打倒杀死的，少女本能的产生了恐惧。


    这股反射性的恐惧徘徊在她的身侧，让她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身体，让自己的神经高高的挂起，全身上下的注意里都放在了面前的少年身上。


    “嗯。”维萨利斯很直接地点了头，面庞是以往如初的淡然，像是在谈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寡淡，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你所猜想的并没有多少的错误。”


    “——”


    少女张了张口，紧接着，看到了维萨利斯露出了极其清浅的笑容。


    “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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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维萨利斯的面庞。


    她紧紧盯着维萨利斯，两只手交叠紧握在一起，像是担心面前的少年会对她做出不好的举动一般。


    “我哪里猜错了，你能告诉我吗？”


    防备。


    彻头彻尾的防备。


    维萨利斯对面前少女的警惕并无多少的反应。


    蕾娜透过那书桌微微探头望，忽得感觉到，即便面前的少女手中持着刀对准维萨利斯的咽喉。


    维萨利斯也不会做出什么很偏激的反应。


    换句话来说，因为面前的少女实在是太弱了，弱到单只手就能杀死，因此，维萨利斯压根就没有将少女的防备和警惕放在眼里。


    他的眼中只有这世间的非黑即白。


    只有现实。


    对于……某人的忠诚。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蕾娜沉默地看着这不知几千万年前发生的事情，很超脱寻常的，她脑海里那些纷杂的思绪都被这寂静的房间氛围所安抚，心底也没有产生出任何的杂绪。


    很莫名的，这种看似紧绷的气氛，却让她感觉到安心。


    是因为前几个幻境的“重点”都在她身上的缘故吗？


    比起前几个幻境，面前这个幻境的“重点”着重聚焦在维萨利斯和少女的身上，因此，这个幻境对于蕾娜的定义，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看客”。


    书桌外，少女调整了下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面前少年对她的答复。


    “我是吸血鬼。”


    维萨利斯淡淡地望着身前的人类少女，她的血脉是世间最为珍贵的，独一无二的。


    这对吸血鬼来说，也是世间仅有一份的珍宝。


    是用无价珍宝也换不来的粮。


    对于其他品种的吸血鬼，或许在知道纯血血脉被艾瑟希创世神所赐予的意义后，会产生出极大占为己有的念头。


    可能会妄想吸食到这份珍奇的血脉，可能对自己的能力所有提升。


    但维萨利斯身为吸血鬼，眼底却未有其他吸血鬼所拥有的贪婪。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


    在她所到之处，她并非是没有见到过吸血鬼。


    相反，她曾在为了让自己的记录更为准确时，去往过不同的阴暗角落。


    而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她见到了许多样貌可怖，并且极其凶残，没有任何人性，只为吸食血液而活的吸血鬼。


    那些吸血鬼衣衫褴褛，只能缩在没有光照的地方。


    整个鬼看上去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令人心生厌恶。


    这和面前的维萨利斯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物种。


    少女觉得，面前的维萨利斯即便不是人类，也很可能是类似艾瑟希那样的创世神，或是什么不出现在人间的天使。


    但维萨利斯却说。


    他是吸血鬼。


    反差过于大，让少女好一阵子都没有回过神来。


    屋内一时安静，维萨利斯对于少女正在发懵的情况下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少女从震惊中回过神。


    直至她再度抬起头，对着维萨利斯问出了话。


    “那么，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是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