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来已经到了晌午，办成了一件顶大的事，魏锦溪干脆带着江乘风和李铁山等人去了县城有名的云鹤楼吃饭。


    “今天全靠弟兄们出头，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饭桌上，魏锦溪站起身来，拿着茶碗弓腰绕了一圈算是逐一敬过。因为下午李铁山他们要骑马回顺州，所以没要好酒，不过一桌子菜色丰盛，精粮做的馒头米饭管够。


    李铁山领着这群兵受了礼，但在魏锦溪落座后不免又叹了一口气，“丫头，虽说今天是给你撑了腰，但这村里县里也算是得罪全了。要是再有下回，我人在顺州怕是鞭长莫及啊。”


    魏锦溪将茶喝了，放下杯子垂眸点了点头。


    李铁山还是想劝她去顺州，旁的不论，最起码上面有人照应着，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找麻烦！


    “铁山叔，您的意思我知道我明白。”魏锦溪再抬起头便扬起一个笑脸，“只是老宅田产都在云县，要挪动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办成的事。”


    那倒也是。他们打仗的也知道什么叫做故土难离。不过魏锦溪能这么说也是说明她把话听进去了。李铁山也不再多言，大刺拉拉的笑了下，声如洪钟：“那叔叔我就等着你来顺州。别的不说，我拿你当亲闺女！”


    “哎。”魏锦溪沉声答应道。


    饭桌上宾客尽欢，晌午过后，李铁山便带着人和马离开了云县。等他们人都走后，魏锦溪从怀里掏出那二十两银子来递给江乘风说：“你拿着吧。”


    江乘风道：“刚刚不是去结账了吗？怎么还给我二十两。”


    魏锦溪把钱放到桌上往他那一推，“铁山叔他们来，为的是办我的事，就不花你的钱了。”一桌酒席外加给他们打包了些干果糕点，总共才花了五两不到。但这些都是该花的，她还不至于抠搜这些。


    江乘风只拿了三锭，留下一锭还回去，然后问她：“那接下来你有什么盘算吗？”


    盘算啊，唉。


    魏锦溪免不得长长的舒上一口气。魏家村的宅子暂且住不了呢，破不破的先不说，那被褥之类都没了，光秃秃的只剩个炕，怎么住人呢？


    “先在县城找个客栈凑活一晚吧。”她说。


    出了云鹤楼，在城门附近找了个客栈。到了傍晚，在云县的大堂内吃过了饭，魏锦溪便起身回了房，不过也睡不着，心里烦糟糟的乱的很。


    不得不说，李铁山的一席话正正好好的说在了她的心坎上。魏家村就算是回去也和半数的村民生了龃龉。那老宅被搬走的东西还能要他们再搬回来？呵，想想也知道那进了别人嘴的肉怎么可能要他们往外吐呢？


    可是自己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啊。一个村的，却是这般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好吧，就算她心胸豁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可在旁人眼里也是这样吗？


    办了坏事的人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只会联合起来排斥那个苦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没有心虚气短。


    魏家村是回不去的，她也不想回去，回去也是一地鸡毛。可她就能摆摆手去顺州？


    也难。


    毫无疑问她是感激李铁山的，也看得出来人家真有心拿自己当亲闺女。可有一点，她要是真去了顺州是不是得拒绝人家给自己保媒？她可不想嫁给当兵的！但这话不能细说，哦，人家当兵的前脚鞍前马后的给你帮过忙，你后脚就说这些，总有点瞧不起当兵的意思。


    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啊。


    魏锦溪翻了两下身，实在是睡不着，干脆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起来，将自己的包袱拿出来打开，摸着里面的银子还有房契地契才算安了心。有这些东西在，甭管在哪，她都不怵。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魏锦溪赶忙将包袱合上，高声问道：“谁啊。”


    “是我。”外面传来江乘风的回答声。


    魏锦溪心想，来的正好，她正有话想问他呢。将包袱打了个结，安安稳稳的放到床头又拉上了床架子上的帷幔才去开门。


    “见你的房间烛火还亮着，我也睡不着，所以想找你说说话。”江乘风这么说着走进了房间。


    魏锦溪把门关上，“嗯，我也睡不着，正好坐着聊聊天。”走到圆圆的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给他。


    江乘风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魏锦溪心想，明明是过来找她说话的，但人坐在凳子上，却只顾着喝水。她便先开口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江乘风喝茶的手一顿，将茶杯放在桌上，沉声回答：“明日吧。”已经耽搁许久了，现在这边的事情也算安置的差不多，他也该准备着早点动身。


    这么快啊。魏锦溪深吸一口气，手支在下颌上，轻声询问：“南下的话...你怎么回济州呢？”


    “从云县先去顺州，走陆路前往通州坐船。”江乘风道：“运河一路南下，十来天就能到济州城。”


    这么说来也是快的。


    魏锦溪嗯了半天，又问：“我没去过济州，济州什么样？”


    谈论起故乡，江乘风脸上涌上惦念的笑意，眉头温和眼间柔煦，缓缓开口：“济州，是个好地方。从运河两岸望过去，四处皆是连成一片的田地，种满了绿油油的小麦、稻子，红黄相间的高粱。”


    “那里的人很多，比这里热闹。济州城里四处可见走街串巷的商户小贩。因着一条运河，南下北上的商船数不胜数。每有佳节，河畔两侧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魏锦溪不知不觉间听入了迷。济州和这里很不一样，只是听着便好似能看见那里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场景似的。那是个没有战火的地方，比起北疆如同仙境。


    “如果你亲自去瞧一瞧，我想你会喜欢济州的。”结尾时，江乘风笑着说道。


    魏锦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踟蹰了许久，继续打听，“济州的房子贵吗？粮食呢？吃的用的呢？”比云县甚至比顺州都要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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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的地方，吃住应该不便宜吧。


    江乘风想了下才回答：“倒也还好。内城是贵些，不过外城便宜。比如说外城城西闹市的街区，一院二层四至六间房的小楼大概是四五十两银子。如果再偏一些，房子也会更便宜。至于吃的，寻常的米一石不超过五百钱，精细一些的也就贵上一二百钱。其他的么，济州物资丰盛，鸡鸭鱼肉，都不算贵，只要你想买没有买不到的。”


    魏锦溪认真听着，在心中细细盘算。这房价听着好像和顺州差不多，但是粮食却比这边要便宜许多。


    江乘风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拿着喝了一口水，抬眸看着她轻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锦溪咬了咬牙，良久吐出几个字来：“我想去济州。”话一旦出来，好像全身的力气有了出口，下一句便流畅高昂许多，“我要去济州！”


    哐当。


    江乘风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倒在了桌上，索性里面没有多少水，但还是有一些流了出来，顺着桌沿滴了下去。顾不上拿抹布擦拭，不可置信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你说什么？”


    既然都说了，那不介意一字一顿的再说一遍。魏锦溪道：“我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济州。”


    江乘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但没过多久又退了个干干净净，正色道：“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决定，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有什么可后悔的呢？若是将来后悔，那便意味着她魏锦溪是个没本事的，在济州没过好呗！如果是那样，那直接埋怨自己没本事不就得了？


    魏锦溪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回答：“云县我肯定是呆不下去的。至于去顺州投奔铁山叔，我也担心后面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江乘风一听就明白了她的顾虑，迟疑的说：“李总旗总不会不顾你的意愿替你做媒。”


    但那一来二去的情意不就远了淡了？好言好语的说上几回，再好的性子也会觉得对方不识好歹。


    魏锦溪已经做好了决定，听着江乘风的劝解就觉得不中听，没好气的说：“也真是奇了怪了。先前也是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济州的，怎么现在反而劝起我来了？”


    江乘风：......


    魏锦溪立刻拍砖定板的说：“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找个牙子来，把魏家村的老宅卖了。另外还有两亩良田，先前佃出去了，估计卖也卖不上个好价，去顺州的时候干脆给铁山叔得了。”


    江乘风看她是铁了心的，也不再劝，沉声打包票说：“好，我跟你一起去。你放心，南下的路我熟，一定带你平平安安的到济州！”


    魏锦溪这才露出一个笑意来，“对嘛，我都发了狠了，你可不能出岔子！”


    既然做了决定，那也没什么好想的了。魏锦溪不复先前的烦躁，枕着芦苇絮填充的软枕头，手抓着装着全部家当的包袱，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欢欢喜喜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