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胸无大志
作品:《嫁给死太子还是活状元》 “就是……师父让人给我的,我的功夫还需要加强,就一下子给我带了这么多材料。我近来练习不是很有起色……”
“要听你师父的话,既做了,就要做好。”
“是的,父亲。”晏然行了个礼,往后院走。
晏然有想过要不要告诉父亲她在为皇上做寿礼这件事。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说了,而且确实也算是师父交给她的任务。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父亲,有很多原因。她不想他担心,也不想他在如此忙碌之余还要想着她。父亲知道了,或许会真的开始关注她的石刻功夫,这让她倍感压力。
不告诉父亲的话,之后她犯了什么错,也可以把父亲摘得干净。
她在后院站定,看了看天上刚刚出头的月亮。天还没黑,但风已经凉了下来。她站了一会儿,在院子里收拾那些材料和工具。
天微微黑的时候,父亲叫她吃饭,一大碗粥,和很好吃的咸菜。父亲将不知什么时候做的杏子糖水端了出来,清清凉凉,绿色的杏子在澄澈的汤里就像是翡翠。
这就是晏然喜欢的一种日子。在履霜山上那短暂的时光,也是她喜欢的,但现在看来就是奢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去,从书院结束学业之后该何去何从。一切都充满着未知带来的恐惧。
寿礼能做好吗?父亲会让自己再回到北州吗?师父会吗?……
但这种恐惧也有一种神秘的新鲜感。她不着急,也不焦虑,但着实好奇。
一直到晏然躺在床上,她都没有什么头绪。思绪被平复得很好,于是程府发生的事就像洪水决堤般冲进脑子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唇,舔了下,是真的被咬出了一个小口,不过已经不流血了,口水经过微微发疼。
程湍不清醒的时候竟然也会失态。她在他眼里是不是就是一颗巨大的充满诱惑的金杏。
他明天还会记得这事吗?
她从未遇见过类似的事。被人亲是第一次。
心里的感觉说不出,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程湍不清醒。
她不欠他什么,他也不欠她什么。她终究与他相识一场,不至于这点小忙还不帮,不至于这点小伤还要惦记。
她真的没什么。
相反,他还在陷在榜眼案的余波里,又或许是那份名单揭开的一个新的戏台。
他只要在京城一天,这事就完不了。
只是……
晏然将自己的手放于脖子间,渐渐收紧,可她的手太小了,根本不能圈住,只能卡在喉咙处,压着自己的锁骨。
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使劲掐着,指尖近乎陷进脖颈间的骨肉里,她感觉到某处在跳动。
她脑子一片空白,想要有一些窒息的痛感,可自己根本给不了自己,急出了一些不爽的泪水。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学坏了。
松了手,愣愣地看窗外,程湍的卧房现在也是这么黑吗?他的毒该解了吧。
渐渐地,困意袭来,晏然抱着自己的腿,蜷成一团,喃喃道,“希望今夜不要梦到他。”
愿望实现,一夜无梦,睡得比猪还死,以至于听到前面房里有声响时,晏然以为还在夜里。
睁眼,已经是早上。她匆匆收拾好起来,到了前院。
一名穿戴讲究的女子,看着像是女官,正同父亲说着什么。晏守机招手让她过去,晏然走过去,不知道要做什么。
“晏姑娘,宫中娘娘得的一金丝楠木琉璃如意妆台被宫婢弄坏了,娘娘不想宫中匠人修理,百般打听,得知姑娘手巧,要麻烦姑娘进宫帮忙。姑娘随我进宫住一段时间,修好会送姑娘回来。”
“不知这位娘娘是……”
倒也不会是皇后,可其他人她一个不认识啊。
“是昭妃娘娘,娘娘嘱咐不得声张。”
晏然不知道这是谁,看向父亲。晏守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去。
“好。”
“一会儿会有人来帮姑娘把工具带走,姑娘收拾好后便可先随我走。”
“……好。”晏然一头雾水地答应,不答应也不行啊。
这位昭妃娘娘是谁啊?
她将昨晚整理的刀具、材料包袱放在前院后门,和这位女官出了门,走出小巷,便看见不远处程府的马车,车上坐着临洱。
……?
晏然回头看了一圈,父亲没有出来,周围也没什么人。那女官冲她点了头便离去了。
?
临洱从不远处跑过来,脸上是灿烂的笑。
“姑娘,公子凌晨醒了,发现你不在将我训斥一顿。让我一早来把你接走,让你去程府住几日。
“我可帮你保守秘密呢,我说你昨晚没来过,你别说漏嘴了。”
“多谢临洱。”晏然被撺掇着赶紧上车。
临洱坐好后没有立刻驾马,从帘子外探进来脑袋,“不过,姑娘昨日走得急,我那时就想问了,为啥不能让公子知道你来过啊?”
“……”
“昨日大人不肯喝药,我动了些手段,强迫他喝下了药,怕他醒了会找我泄愤,所以他不知道最好。”
临洱瞪大双眼,心中无比地佩服。
“哦,这样啊,那还是别告诉他为好。姑娘,你一定也要替我保守秘密!”
骗了自己公子的临洱与晏然仿佛是同一条树枝上的蚂蚱。当然两只蚂蚱的心态不同,晏然已经无所谓了,但是临洱还是很在意。
“嗯。”
“不过临洱,昭妃娘娘是为何?”
“昭妃娘娘?她说是昭妃娘娘让你进宫?”
“是啊,你不知道?”
“不知,公子着急了,只让我去找了个人,然后我就在宫门口接了这位女官大人,我们来接姑娘,就这样。”
瞒天过海,让宫里人来接她出去。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让她去程府。
“那我刻东西的材料和工具?”
“公子说都送到程府。”
好啊,这是不让她回家了?为什么啊?他不会是想起昨晚……不会不会,看临洱的反应,他还一无所知。
“缘由呢?”
这就把她带走了?
“嗯……说是外面危险,姑娘要上学,还要回家,城东城西相隔甚远……什么的。等那伙人全部落网后,姑娘再回家。”
所以她就要去他家住?你们京城的状元大人家可真好进啊?!
“坐稳,姑娘,这就回程府。”
“送我去书院。”
“啊?别吧姑娘,公子还等着呢!”
“已经快迟了,我今日有早课。迟到了,你家公子也别想好过。”她如何能让程湍不好过呢,当然不能,一句话而已,说了就说了。
临洱心中忐忑,他为何总是陷入两难的境地。做车夫还真的是挺难。
最后临洱还是将晏然先送去了书院,然后马不停蹄回了程府谢罪。
果然,没有看到人的程大公子,脸色不善。
“公子……接到姑娘了,但姑娘要去书院,我就送她去了,晚上她一定会回来的。”
“还有,姑娘的东西一会儿会送过来,不知应该放哪,还挺多的。”
“后面院子。”
临洱震惊,“哪的后面?”
后面是第四进院子,虽是早就布置好的,但公子都没有去住过,只是在第三进院子的小卧房睡。
程湍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临洱后脊梁都发毛了。
“那我去准备着中午要用的饭和药……公子一会去书院带着……嗯,我先下去了。”
程湍没说话,临洱急忙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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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书学课上到一半,一节课的内容就讲完了。先生在那里与姑娘们闲聊,从科举聊到朝堂,又聊到女子该如何处事。
晏然脑子里在想着鹿,什么地方可以看看真的鹿呢。
“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就有一些人要离开书院了。你们也是老大不小了,可有将来想做的事?”
底下一片哑然。
俞素辞站起来,“先生,我要去考女官。”
“好!为什么?”
“女子既然可以考,那我就要去试试。这考试虽难度很大,但若能有幸考中,定要助我大闰社稷安定!”
朝堂上的女官甚少,不仅是因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还因女官的选拔极其严苛。
这是素辞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专为女子地位,也不是为什么平等。曾经最德高望重的丞相是她的祖辈,她血液里流淌的就是这个。
没有受过不公,但天赋在此。
先生又问了一圈,有要在家帮忙打理府中事宜的,有要去学做生意的,还有要好好相夫教子的。
另一个小伙伴,露滴,希望可以更努力,会一直学习读书,要更知书达理,体察民情,守护家人。
别人不知道,但晏然和素辞知道,这也算是守护整个大闰了,毕竟她要守护的人是太子。
晏然想,露滴的路恐怕是最难以预料的。她和当朝太子有前缘,有一直以来的连系,可无人知晓。
太子偶然救了一个姑娘,发现这姑娘是朝中要员的私生女,但也还是与她在一起了。
她会成为太子妃吗?太子……定然会有很多妃嫔吧,露滴的处境会如何?
晏然皱了眉头,太复杂了,命运向来变化莫测,光靠设想,是想不出来的。
“晏然,你呢,你还没有说。”先生点起神游的晏然。
后门紧闭,门外站着的人影微动。
“我……想回北州。”
“哦,为何?”
“我小时候在北州待过一段时间,那有我的……长辈,兄长姐姐们。”
她从未和别人提起师门的事情。
“那回去做什么呢?”
“刻石头。”
“在京城也可以刻石头啊。”
“京城……北州的山上很冷,整座山都是白白的,天很高,水很硬,雪很白。我很喜欢那里,下雪的时候可以在山间骑马。”
“那你就没有什么志向?不是说这个,而是像素辞或者其他姑娘那样的?”先生循循善诱,步步开导,可晏然不上道啊。
晏然不说话了,先生又说,“如果你在京城,可考女官,或是帮助家中人打理府中事宜,成为大家闺秀,遇得良缘,相夫教子……你回北州,太可惜了!”
晏然摇头。
她不明白先生说的这些有什么好。
“唉,胸无大志啊,你不能因你是一个女子,就没了志向和理想!你要有事可做,有人可依!”先生微微喘气,有些激动。
做官吗?她刚拒绝了皇帝让她进宫的提议。
在家吗?北州也是家,是更有意思的家,她待在京城只会给父亲添麻烦吧。
胸无大志吗?什么算是大志?好好刻石头足矣,能把石头刻好,不辱师门,那就是她想做的事。
有些唾手可及的东西,大家伙儿一起走的路,晏然不是很喜欢,晏然也不想明白。
回北州是难的事,功夫手艺精进也是难的事,能消除心中业障,走出噩梦也是难的事。
眼下也有很难的事,她要完成皇帝的寿礼。
或许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志向吧。
但他们对她来说才是真的重要。
晏然一句话也不说了,她觉得解释不清楚,只能徒留先生摇头叹息。
门外的人嘴角弯了弯,提着食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