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璟把玩着香囊，像是个新得了玩意儿的孩子，忽然他想起什么，俯身凑近方雪鸢：“嫂嫂可有把青丝放在里面？”


    方雪鸢懵了：“青丝？”


    “嗯。”他指尖掠过红色福袋上的金线纹路，“坊间都说，若将女儿家的青丝藏进平安符，能护心上人平安……”


    话音刚落，忽见眼前人脸颊漫上起一抹绯红。


    “胡说八道！”这登徒子竟敢这般戏弄她！方雪鸢又羞又恼抬起左手就要打，手腕却被慕璟轻松扣住，他笑眯眯地用指腹摩挲着方雪鸢手腕内侧的肌肤，忽然蹙眉：“嫂嫂眼下的青影，脂粉都快遮不住了”


    方雪鸢被他微凉的指腹蹭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慌张地想抽回手：“你放手！”


    慕璟非但不松手，反将柔荑握得更紧，那双惯常含笑的凤眼沉了下来，倒映着她惊慌的小脸。


    “小叔！”方雪鸢慌得不行，若是被慕璜看到……


    “五弟！”果然，那边传来慕璜不悦的声音，慕璟这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他又看了方雪鸢一眼，这才回话道：“四哥，我与嫂嫂话别呢。”


    慕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终是冷着脸开口：“整军出发。”


    “谨遵兄命。”慕璟将福袋按在铁甲心口处，冲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嫂嫂，你的平安符我回贴身存放的。”


    他刻意加重了“贴身”二字，语气暧昧不明。


    “谁要你……！”方雪鸢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回答她是慕璟恣意的笑声。


    真是个登徒子！她这时候才注意到那边慕璜投过来的目光，还好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大军开拔，朝着边关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方雪鸢在后面望着军队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人，慕璜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慕璟则冲她挥了挥手。


    她十指交握抱在胸前，心里默默祈祷，望上苍保佑，我朝将士能平安凯旋。


    军队离开了玄武门，慕璟勒马回望，只见慕璜正摩挲着腰间那个红色绣金香囊，素来冷峻的眉眼竟显出温柔。


    慕璟捂了捂胸口，那个地方放着方雪鸢给的平安符，眼前浮现出她脸红跳脚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为自己准备了，嘴角微微扬起。


    前日，皇宫太极殿内，当慕璜跪请出征时，慕璟正觉得左腿站麻了。


    “陛下，臣弟请命平叛。”慕璜道，“北境驻军有不少臣弟旧部，调度起来事半功倍。”


    青龙香炉的烟雾升起，龙椅上的天子眼神晦暗不明。


    “准奏。”


    慕璟刚想偷偷打个哈欠，谁料又见慕璜忽然跪下：“臣弟斗胆，请五弟同行。”


    满朝哗然，左相立刻出列：“陛下，两位亲王同赴险地……”


    战场的不确定性太多，万一出什么岔子，两个亲王都折在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圣上坐在龙椅上想了许久，视线在两个弟弟之间来回许久，直到下朝都未对此事做批准。


    退朝后，圣上把几个亲王叫去了御书房，不久之后圣旨下，瑄王慕璜和昭王慕璟共同去北境变关平叛，收复失城。


    慕璟接旨后有意无意地斜睨身旁的慕璜，只见他一直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回府的路上，近卫风白忍不住问起慕璟：“爷，瑄王殿下为何非要带上您，此举属下实在不明。”


    “怕本王扰她王妃清净罢了，”慕璟转着手里的扇子，旁人不知道，可他心里十分明白。


    慕璟望着马车外驶过一个的糖画摊，摊主正将画好的兔儿交给旁边的女童。


    风白感叹道：“这么说来，瑄王对瑄王妃真是情深。”。


    情深？听到这个词慕璟差点笑出声，他四哥娶方氏女是为了什么？


    四哥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什么理由都可信，只有这句情深最是荒唐。


    另外，慕璟抬眸望向北境的方向，叛军一夜连取两城，来得蹊跷，城里多半有暗桩。


    慕璜主动请缨也好，慕璟正好近距离看看，这个“情深义重”的四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爷走后，瑄王府内明里暗里一片轻松，一直弓着腰的管家也吹起了口哨，捧着鸟笼出府遛鸟去了。


    “王妃可醒了？”膳房的厨娘姜婶第三次来问了。


    站在外屋的芝桃摇摇头，看了眼垂着的纱帘：“瞧，帘子还垂着呢。”


    姜婶瞅着灶上煨着的粥，索性端了下来，得，加点八宝做成中午的八宝团子好了。


    芝杏轻手轻脚来到厨房捞零嘴儿，捞了桌上的半块酥饼放进嘴里。


    “姜婶，今儿午膳吃什么呀？”芝杏看到姜婶正在淘米，凑过去问道。


    “做个八宝饭，炸个虎皮青椒，炖个鲜笋鸡汤，甜点的话……”姜婶一遍洗米一遍答道，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儿个王妃还夸我做的冰糖百合莲子羹好吃，可以当做给王妃下午茶点。”


    芝杏边听边点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王妃说她想吃烤乳猪。”


    “什么？”姜婶动作一顿，“这才睁眼就要吃……吃这个？”


    芝杏憋笑道：“嗯，她说馋了两个月了，心里想得很。”


    姜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芝杏姑娘，我多嘴问一句。别家的王妃都喜欢水晶糕，八宝团子这些雅致吃食……怎么就咱家的王妃……中意这些荤腥呢？”


    芝杏道：“你是不知道，王妃在娘家时，抱着猪蹄啃是常事呢。”


    姜婶微微长大了嘴，她实在没法把那个端庄贤淑的王妃和啃猪蹄的画面想到一处去。


    慕璜离府这段时日，方雪鸢算是彻底得了自在，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再不必守着那些繁琐规矩。


    最痛快的是终于能敞开肚皮吃荤了，她进府后跟着慕璜吃得那么清淡，都快成和尚了。


    如今猪蹄羊排轮着来，姜婶都夸她气色红润了不少。


    “看吧，我就说爹爹说过女子吃肉才养人。”方雪鸢对两个丫鬟一本正经道，然后思索着晚上吃红烧狮子头还是清蒸鲈鱼呢。


    还有更好的是，再没人逼她习字练琴，更不用学那些令人头疼的管家账目。


    之前算错数目被慕璜训责的情景她可历历在目，现在她才懒得管。


    这般快活日子，倒像是回到了还未出嫁的时候。


    这日许乐瑶提着食盒来访时，远远就瞧见那抹鹅黄身影正趴在池塘边。


    方雪鸢双收撑在青砖上，探头往水里瞧着，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两个发髻，金珠钗垂下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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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苏搭在肩头，裙摆如花瓣般铺展在青砖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铺了一层碎金，整个人宛若盛开的金丝桃。


    许乐瑶抬手示意管家别通报，轻手轻脚走到方雪鸢背后悄声道：“瞧什么呢？”


    池中锦鲤受惊摆尾，激起一片水花。


    “呀！”方雪鸢被水溅了一脸，不由得惊呼出声，她回头看了眼来人是许乐瑶，嗔怪地给了她肩膀一粉拳，“干嘛呀你。”


    许乐瑶噗嗤一下笑出声，掏出锦帕给她擦脸，“谁让你探头探脑的，这池子里有宝贝？”


    方雪鸢鼓了鼓脸颊：“可不是有宝贝嘛。”


    “宝贝就那几条锦鲤？你天天看还没看够吗？”


    “嘿嘿，瑶瑶你不知道，我前儿个买了尾银月鲤，那鱼贩说这鱼在月光下全身会变成银色的。”


    “月光？鸢儿你瞧瞧这日头，离月亮出来还早着呢。”


    许乐瑶将方雪鸢从地上拉起来，方雪鸢一眼瞧着旁边石桌上的锦绣食盒，马上眼睛就亮了起来：“瑶瑶你买了什么来？”


    “你猜猜？”许乐瑶笑着打哑谜。


    方雪鸢凑近在食盒边缘嗅了一圈：“嗯……有股清凉的气息……还有香甜的味道……玫瑰酥山对不对？”


    “你狗鼻子啊？”许乐瑶吃惊地看她一眼，随后揭开食盒，里面装着的正是两碗晶莹的酥山，“在你最喜欢的香满楼家买的。”


    晶莹冰沙上浇着嫣红糖汁，缀着蜜饯果脯，凉气混着甜香扑面而来，在炎热的夏季，这种是绝佳的解暑小食。


    方雪鸢一到夏天就惦记这个，七八月酷暑时甚至天天食用，当然也免不了年年闹肚子。


    “芝桃，去拿两个小碗和勺子来。”方雪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甜食坐下，还不忘吩咐旁边的芝桃。


    芝桃应下离开的时候，芝杏正好端着切好的西瓜走了过来。


    “王妃，这是在井里镇了一晚上的西瓜，”她将食盘端上旁边的石桌，“现在吃正好。”


    鲜红的西瓜切成一口的等份大小，那瓜瓤红得似要沁出血珠来，黑籽早被剔得干净，一口一个。


    “瑶瑶快来尝尝，这瓜可甜了。”方雪鸢执起银签子递给许乐瑶，自己随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冰凉的西瓜立刻在嘴里化开，鲜甜多汁，感觉带走了不少暑气。


    待芝桃捧着水晶碗回来时，方雪鸢正咬着第三块瓜。


    芝桃给方雪鸢一人盛了一碗，玫色冰沙盛进透亮的水晶碗中，宛如装了霞彩一般。


    方雪鸢连着挖了几勺放进嘴里，眼角眉梢都爬上了餍足。


    没想到今年在王府的第一个夏日，既无人拘着她学规矩，午后还能卧在藤榻上享用酥山。


    她哼着时兴的小调，绣鞋在裙下来回的晃着圈儿。


    见她这般摇头晃脑的样子，许乐瑶觉得好笑：“别家夫君出征，哪个娘子不是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偏你像个没事人似的，守活寡这般开心。”


    “那当然了，”方雪鸢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冰得后槽牙发紧，“唔……好甜好吃！”


    许乐瑶点着手指数了数：“瑄王殿下离京得有半月了吧？你当真半点不想？”


    “我忙着呢。”说话间方雪鸢已经端起了第二碗，“哪有多余的心思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