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苓摸了摸她满是划伤的脸颊，轻声道：“够了。”


    抓捕行动非常成功，夏立轩被戴上了手铐，走到甘宁面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甘宁淡淡一笑：“你猜？”


    夏立轩瞪着四周的人群，他看向何欣桦和顾一天，用力呸了一声：“白眼狼！”


    “安静点。”身后的警官警告着，将他押到了车上。


    笔录该从哪里做起？


    最开始，甘宁是从顾一天身上发现的端倪，随后让他加入宁莨云裳，借此放在眼皮底下观察。


    可顾一天过于安分守己，毫无逾矩的想法，甚至还吭哧吭哧地搞起了半自动晒莨系统。就算铁石心肠如沈晴山也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人有了些许改观。


    线索到了这里，大概是很难再继续往下发展了。


    最大的败笔来自方为文的老糊涂。


    他不知道从哪里挖出了岑桂英儿子网贷的事情，想要借由何欣桦的手将桂英农场搞垮，从而让宁莨云裳的供应链或者资金链出现问题，好让他乘人之危。


    他还是太贪了，以为可以故技重施，可无论是智商还是性情，何欣桦和她的父亲都相去甚远，加上杨文斌等人一直以来的追查，使得甘宁有了机会。


    经由杨文斌穿针引线，甘宁见到了何顺安，得以了解过去的真相。


    探视间里，何顺安一眼就认出了甘宁。尽管已经过去十三年，甘宁的五官却没有多大的改变。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甘宁站在一起，何顺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跟我一点都不像呢……”


    何欣桦：“……”


    甘宁：“何顺安，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和你女儿在一起吗？”


    “你想利用我女儿，和方为文斗，对不对？”


    甘宁微微眯起双眼，心想，果然和方为文有关。


    她对此未置一词，只说：“利用你女儿的，不是我，是方为文。”


    她其实并不知道何欣桦背后的人是谁，可这个人能把云涧实业的资产轻易以低价外租，叠加上何顺安的思维惯性，甘宁决定略施小诈。


    何顺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云淡风轻地换了说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啊，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十三年前，你和你的兄弟绑架了我和我好友，转头向我好友的家人索要赎金。当时，我清晰地记得，你朝我身上开了两枪，一枪在我肩膀上，一枪在我的脚上。还好我年少，伤口愈合得快，没有留下伤疤。可我的外祖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在ICU躺了好久啊，往后余生也一直在床上躺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简直生不如死……”


    “你今天过来，是想跟我叙旧？”何顺安打断了她的话。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我的叔公，方景云的儿子方为文并没有，他还暗中资助你女儿念完了书。不仅如此，她身边的那群兄弟，也就是你同伙的后代，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资金支持。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方为文将自己的杀父仇人这般供着？”


    听到这话，何顺安脸色阴沉，反而是甘宁身旁的何欣桦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原来给福利院捐钱的就是甘宁你叔公啊？”


    何欣桦依旧天真，可她身边的大人却留了心眼。


    杨文斌一直想不通，这位善长仁翁是通过怎样的标准筛选出资助对象的。


    如果说是资助残障人士，那群小孩中只有何欣桦患有白化病，其他人都不满足条件。如果说是奖教奖学，以这群家伙的资质……嗯……不太可能……


    直到后来，他把几个小孩的背景仔细摸透，顺藤摸瓜地往上查，才在这条资金链的末端摸到了夏立轩。


    而夏立轩的雇主正是方为文。


    这就更奇怪了！


    可惜，杨文斌不是南州的，调查变得困难，事情也在繁杂的公务中被搁置了，直到甘宁因为桂英农场的事来到了基围，两条本不相交的线索再次重叠……


    何顺安无视女儿的惊讶，只静静地看着甘宁。


    甘宁说：“我不知道方为文答应了你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能够为你做到什么程度，但显然，你的宝贝女儿被利用了。他们利用网贷公司，哄骗欣桦，让她通过非法手段催债，直接催到我的合作伙伴身上。假如我们不愿意谅解，欣桦可就要进去了。”


    说到这，甘宁刻意停顿了一下。


    何顺安一言不发，只盯着甘宁的双眼，依旧沉默。


    甘宁：“无论是你还是你女儿，一代接一代，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颗颗的花生，等榨干了油便可以随便丢弃，你甘心吗？”


    何顺安的眼神在女儿的脸上流连。何欣桦接不住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看着脚尖。


    她似乎从没嫌弃过面前这个男人，即使在学校被欺负，被刁难，她和她的朋友都可以筑起围栏，自洽，反击，野蛮生长。可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冲动，希望他可以说些什么来证明父爱的存在。


    可何顺安没有说话，他在何欣桦的余光中撇开了脸。


    何欣桦两手插兜，隔着布料，不由自主地掐着大腿上的肉。


    甘宁轻叹出声：“……欣桦，谢谢你，我们走吧。”


    何欣桦急道：“那、那谅解同意书……”


    甘宁：“我们会签的。”


    “……真的？”


    “嗯……你以后学聪明点就是了。还说准备司法考试，就这么点智商怎么考？”


    “那另外两个条件可不可以……”


    “不可以。惩恶扬善，劳动致富。”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门口走去。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一直沉默以对的何顺安忽然站起身，在她们背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帮我照顾我女儿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甘宁蓦然转身：“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当年的真相？”


    审讯室里，方为文看着杨文斌和一位南州女警，扬起高傲的头颅，好奇反问。


    即使是被逮捕，他依旧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就像他不过是来警局喝一杯粗茶。


    “知道这是什么吗？”杨文斌从证物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破破烂烂，款式陈旧，一看就有些年头。


    他从笔记本翻开，念道：“2010年3月3日，收到第一笔转账，二十万，订金。2020年3月4日，事成，支出十万打点。2020年3月8日，收到尾款三十万。”


    方为文眸色微沉，似乎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


    杨文斌手腕一转，将笔记本对向方为文：“还记得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哼，你问花钱的人啊，问我做什么？”


    “你还记得你大哥车祸是什么时候吗？”


    “……”


    “要是忘记了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正好是2020年3月4日。”


    “哪来的诬陷？”


    “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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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用着急，十多年前开始，各地银行网点就已经有联网了，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


    “……”


    “我们再来对下一笔，2012年10月1日，收到第32笔转账，五十万，订金。2020年10月7日，行动未成功。2020年10月12日，得到消息，部署。2020年10月13日，计划成功，顺便联系了买家，对方出价十五万……”


    一旁的南州女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恰好就是甘宁和叶雅苓被绑架的时间。两天后，两人顺利逃脱，但在途中，你的父亲方景云因受到枪击而终生瘫痪。”杨文斌继续说，“这个笔记本的主人被逮捕入狱，而这本笔记本也落在了家里，由他同伙的家属一直保管着。”


    “你的意思是，证据你交给了别人保管？”甘宁一边记录着何顺安的话，一边确认关键信息。


    何顺安点点头：“我也不傻，背后捅刀这种事道上多的是，所以我留了一手。我提前准备了账本，一份藏在家里，一份放在了保险箱里。如果我没有猜错，我被抓的时候，方为文应该已经先一步派人搜过我的房间，把其中一份拿走了。”


    甘宁：“但这其实是障眼法？”


    “没错，是我主动让他们去拿的，这样他们才会安心帮我照顾女儿。”


    “那现在保险箱的钥匙是在欣桦手上吗？”


    “不，”何顺安摇头，说，“在乔以安手上。”


    “乔以安……乔姐？”


    “没错，就是顾一天他妈。小天只是给我们提供情报，他的量刑一定是最轻的，他的人生还有盼头，他不会轻易放弃。证据放在他们母子俩手上，是最有用的。”


    那条小小的钥匙就放在礼盒的信封里，沈晴山从甘宁手上接过，放在手心上掂了掂：“既然钥匙在手，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到保险箱去拿？”


    甘宁和卜思凡一边吃着礼盒里的点心，一边说：“你看清楚了，信封上面写着的是‘给我儿，顾一天’，我怎么能随便偷看？”


    “可只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到手，你就能扳倒方为文了，不是吗？”


    “不，还远远不够。你就先把东西交给顾一天吧，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用得着的时候？”


    “我今晚婉拒了方为文的注资提议，他恐怕很快就会动手了，我们来赌一把吧。”


    方为文动手的速度很快。


    前脚甘宁刚走，后脚他就联系上了高志威：“高总，看来我们就要达成统一战线了。”


    方为文的手段很简单，他帮高志威购买其他人的股权，然后转让到他手上，而高志威则在事成之后，将宁莨云裳的股权转手卖给他。


    可他们犯了个低级错误。


    蜚声贸易的股东大会上——


    “对外投资部？纪妃茵还在，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她好了。至于宁莨云裳……”叶雅苓勾起唇角，笑道，“谁说宁莨云裳的投资是蜚声贸易给的？我有说过吗？”


    高志威答应方为文的事情注定无法兑现。


    就在这时，好运降临，连续的台风天气让宁莨云裳陷入了危机。


    方为文趁机添了把火，制造舆论。


    对于这一波黑子，甘宁本可以让郭嘉宝帮忙平复，可她没有，她放任自流，将隋小姚和方砚秋给她的底气藏了起来，装出一副可怜样。


    而方为文只需要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就可以将宁莨云裳吃进肚子里。


    不巧，X小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