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辛琪：“那你是想怎样嘛？你看看你，指桑骂槐，为了怼人家，连我也捎带上。有你这样做人的吗，老同学？”


    “你？我可不是捎带上的，”叶雅苓抬起眼皮看她，“你要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泰平吞掉。”


    一听到这话，袁辛琪就头大。


    她纵身一跳，负气地将自己埋进沙发里：“那你说怎么办嘛……叶同学……我虽然不介意它把我吞了，可我没了厂子就得去找工作，找工作我就会失去自由……我不想失去自由，我想要随心所欲……”


    “……”


    “叶总……”


    “……”


    “叶大姑娘……”


    “……你不是刚遇上了个潜在伯乐？虽说这个伯乐穷酸了点，但未必不能救你于水火。”


    “当真？”袁辛琪从一堆抱枕里抬头，“叶当家，此话又是何意？”


    “以你那咋咋呼呼的脾性，比起单打独斗，也许可以考虑找个合得来的人，联盟。”


    “合得来的人？那不就是甘宁吗？我一见她就觉得合眼缘！我觉得我的面料可以带她一飞冲天。”


    叶雅苓起身，一边往见底了的茶包浇上水，一边说：“可你得先让利，不然，你把你的伯乐耗死了，对你没有好处。”


    “啊……可我已经在亏本了……哪还有什么利……”


    “那是因为你光想着一鸣惊人，看不上大路货。可大路货能稳定你的现金流，资金有了，你想买什么设备不行？”


    “……你倒是说得轻巧。那下沉市场都卷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点碎银能干嘛？”


    “所以说你不行啊……”


    叶雅苓轻轻闭了闭眼。


    大概是觉得学生过于愚钝，没法继续教，她干脆从提包里甩出一张订单，说：“外贸大单，但大路货，够养你一阵子。不过，质量要求很严苛，验货标准有说明书那么厚，这次，你，做不做？”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我天！”


    袁辛琪还没细看就被单价上的金额吸引了，说：“这价格很美味啊！等等……没有额外的费用吧？比如……”


    “我们蜚声贸易帮你拿订单，给你订船跑货运，收点辛苦费不应该吗？”


    “多少个点？”


    “友情价。”


    叶雅苓报了个数。


    袁辛琪在心中算了算，即使扣掉这部分费用，她也能狠狠挣上一笔。


    她咬咬牙，一拍大腿：“成交！请把合同甩我脸上，我马上签！”


    “看你那猴急样……业务都下班了，等周一吧，会有人联系你的，细节你们自己谈。合同签好之后，定金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打给你。”


    三个工作日？贷款有救了！现金流有救了！


    袁辛琪：“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叶雅苓：“那么你现在知道该怎么让利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呃，只不过吧……”


    “……怎么？”


    袁辛琪：“你这么处心积虑、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到底为了什么？”


    “……”


    叶雅苓：“……你就是这样形容你‘永远的姐’的？”


    “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你其实是想扶她一把的，对吧？”


    “难道不应该是……看她不顺眼？”


    “哎哟喂，瞧你这张嘴。说白了，你就是想赢，你就是不甘心，你依然想要超过她。”


    “……现在是她掉队了。我早就超过了她。”


    “掉队啊……”袁辛琪踱步到阳台前，伸了个懒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一直都是你被压一头。”


    “……我也想知道。”


    “等她追上来之后，你准备做什么？该不会是想一脚把人家踩回泥地里吧？好变态哦，叶当家。”


    伯爵红茶的茶包被反复浸泡，里面本该没有了空气，瘪作一团，却不知怎的，随着已经放凉了的热水慢慢灌入，茶包还是冒出了一串小小的气泡。


    叶雅苓放下水壶，将那染色的细绳扯了扯，说：“……一个人的棋局太无聊了。”


    袁辛琪只觉得她答非所问，心思已经飘远，便简单收拾了东西，走了……


    反正是叶雅苓付的房费，还不赶紧遛？


    “好你个叶雅苓，我当你是救星，你当我姑奶奶是什么，窝囊废吗？”


    从2408出来之后，甘宁踩上电梯，一指禅狂怼G层按键。


    突然，她猛地一愣，无能狂怒的指尖停在了半空。


    她……确实是挺窝囊的……


    过去，方为文他们看不起自己。她会觉得，那不过就是一群老不死的“爹”在那指指点点，自己尚且没有能力，不理会便是。于是在外面买一个龟壳，把自己缩进去。


    三天前，纪妃茵毫不留情，甩手走人的时候，她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是长辈，经验丰富，做事稳重，自己被骂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


    当今天，她清晰地感觉到同龄人超过了自己，并朝自己发出不屑的笑声时，甘宁终于受不了了。


    电梯陆续有人进来，见甘宁待在狭小的空间里，痴痴呆呆的，以为是受了什么打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直到从电梯出来，她依旧保持着这种状态。


    她走到大堂角落的排凳前，坐下，俯身，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卜思凡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甘宁这副丧家犬的模样。


    “嘿，你怎么了？”她用手戳戳甘宁的小手臂，“该不会在这里哭了一个小时？”


    甘宁听出了老祖宗的声音，突然松开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腰，闷声说：“我没哭。”


    卜思凡不太习惯这种亲密接触，不满地拿手推她的额头。


    可她力度不大，只轻轻一推，见推不动，便放弃了。


    她像投降一样举着双手，心想：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些安慰的话？可她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万一说错话，那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憋不出来，她轻叹出声，学着师傅当年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


    “谁欺负你了？”


    甘宁显然一愣，然后摇头。


    与此同时，卜思凡明显感觉到腰上的衣服被打湿了，滚烫一片……


    夭寿咯！


    她果然不懂安慰人！


    对于外星人来说，这道题超纲了。


    “你你你你你……你……”


    卜思凡“你”到最后，语气都变得无奈：“唉……你是水做的吗？嗯，小哭包？”


    甘宁的声音闷闷的：“……我没哭。”


    小哭包的嘴还挺硬。


    卜思凡：“是是是，你没哭……”


    “思思，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甘宁从她身上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眼泪却干了。


    这孩子的泪腺大概是装了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一点都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卜思凡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


    楼上沙龙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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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宁给程小鹏提前发了工资，让她帮忙在现场留意着，自己就先带着卜思凡遛了。


    车上，卜思凡在玩甘宁的手机，程小鹏收到了转账，发来一群小猫。


    小猫抱着红包，在聊天界面里蹦蹦跳跳，喜气洋洋，老气横秋：老板，誓死为您效劳！


    卜思凡：“鹏鹏又在表忠心了。”


    甘宁把着方向盘，对她说：“帮我回复说，加个鸡腿，好好吃饭。”


    “啊，说到吃饭，”卜思凡认真道，“我饿了。”


    “沙龙外面不是有茶歇，你没吃？”


    “休息的时候才放的。人家刚端上来，我就出来找你了……”


    听上去很委屈的样子。


    “没问题，”甘宁在红绿灯前一个调头，“刚好今天气温上了三十多度，带你去吃美味的华夫冰淇淋。”


    二十分钟后，南州新开的商业综合体一楼，卜思凡捧着两杯脸一样大的冰淇淋，坐到户外遮阳伞底下。


    甘宁提前占好的位置，等到冰淇淋做好，她早已打开了平板，每看一眼周围，就在上面写写画画。


    今天正好周六，平常水静鹅飞的实体店终于迎来了一周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卜思凡将冰淇淋怼到甘宁鼻子下，说：“别画了，先吃，化了就不好吃了。”


    “是是是。”


    甘宁说着，将手机立起来，打开了摄像模式。


    卜思凡不明所以：“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市场调查。”


    “上网做不会更快？”


    “现在信息茧房有些严重，一些不经意的需求容易被忽略。这个综合体涵盖了多个类型的商店，不同楼层和楼座的特色明显，我就想，也许可以先到这里来看看。”


    “嗯……”卜思凡舔着雪糕的那个小尖尖，“那你发现了什么？”


    “呃……还没。”


    “不如我来帮你吧。”


    “你怎么帮我？该不会用你那隔空取物大法帮我把所有人扣过来？”


    “No no no，”卜思凡啧啧数声，举着小竹勺对她说，“你不仅想象力贫瘠，连记性也似乎不太好。”


    甘宁：“……”


    卜思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在这里可是有眼线的。”


    是的，甘宁终于回想起来。


    她第一天见到卜思凡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她在蓝星有眼线，所以大体知道这几十年来都发生了什么事。可直到现在，甘宁都还没有见识过老祖宗的眼线到底长什么样。


    她不由得催促：“来，快来，让我长长见识。”


    “呵，看好了。”


    卜思凡将冰淇淋放到一旁，骄傲地扬起下巴，随后手掌一翻，一个银色的哨子便出现在她掌心里。


    甘宁不知道她的百宝袋到底藏在哪，只知道上坟那天，卜思凡也是这样收起的破烂飞船，不由对此心生好奇。


    卜思凡将哨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十秒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甘宁：“咦？”


    卜思凡：“给点耐心。”


    突然，一声破空，不，是一道由远而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初闻时，只觉得是飞机的声音，再仔细辨别，隐约可以听到是羽翼在扇动。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昏暗，渔网一样的阴影从上方罩了下来。


    抬头间，甘宁张大了嘴巴，又急忙闭上。


    “别怕，它们不会拉屎。”


    老祖宗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