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空下，金光一闪。


    “阿宝！看哪儿呢？”


    “还给我！”阿宝满脸焦急，笨拙地扑向说话的蓝衣小儿。


    “想要？接着！”蓝衣小儿手一扬，却将东西抛给同伴。半空中金光又闪，原是一只三齿铜轮。


    “是我的！你们还给我！”


    “哈哈哈哈…”


    阿宝在几个小儿中间慌张扑腾，被一只三齿铜轮逗弄得团团转，急得快哭了。


    不远处的山坡上，覆雪的侧柏突然抖动，雪粉挥落，现出苍黛色的鳞叶。


    引动树枝的姑娘开口，稚嫩的女声属于娇龙儿：“咱们不去帮帮他吗？”


    树后另一人正是姚凌珍，她拉住娇龙儿，摇了摇头：“这么点小事，他若不能自己解决，往后怎么办？”


    娇龙儿不以为然，还想上前：“往后？他往后有你扶持，做掌门定当顺顺利利，有什么怎么办？今天娇龙儿既看到了，自然是要帮忙的。”


    姚凌珍一怔，心中苦笑。


    娇龙儿淳朴天真，又有家中父兄宠爱，自不知人心最丑恶处，不在杀场对敌，而在兄弟之间。


    她和阿宝的父亲是泰山派掌门。父亲出身正派、为人无私，乃江群群雄之楷模，在外，任谁听了他名字都要称一声好；在内，任哪个姨娘唤一句他都会去瞧一眼。父亲儿子众多，她和阿宝一胎双生，虽是正室所出，但阿宝生性内向，武功才情又不出众，比不得姨娘们所出的几个哥哥，不受父亲喜爱。


    这些情况，长老们都看在眼里，这几年纷纷各自拥立山头，母亲不屑结党，待遇便每况愈下，连带她姐弟俩的处境，也逐渐艰难。


    要不然，若能得父母亲传教导，哪个掌门继承人会到别家学艺？


    他俩来墨家堡，虽不至于叫发配，实在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想起母亲偷偷抹泪模样，姚凌珍心如刀割。再看一眼山坡下，连取个随身腰牌都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弟弟，不免气他不懂事、不出息。


    “我不担心，”姚凌珍拽紧了墨微辰，不许她下去帮忙，“不过不想理他罢了。”


    似是有感应，姚凌宝忽然看了这边一眼。


    虽有侧柏挡着，阿宝定然看不着她，但姚凌珍的心还是莫名虚了一虚。她赶紧将墨微辰往树枝繁茂处拉得更多，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娇龙儿眼儿一转，“提前和厨娘说，火燎鹿腩给咱俩多留一份吗？”


    “…不是。”


    “那你想吃黄金鲤，还是山猪肘？”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都听你的。”姚凌珍顺口答应：“不过，我说的打算，是‘六艺定枢’大典...你可想好，去哪一门了？”


    “六艺定枢”大典，乃墨家堡每年元宵节后，分选小弟子入五门的测验大典。墨家堡五门分派，即工巧、农械、备城、守诚、机变；六齿分级，入门后自三齿往上级别逐高，高者话事权愈多。而娇龙儿年纪虽小，却执六齿，才得以在一众小弟子中称大，担当起管理众小弟子的职责。


    齿可以增，但五门分选，却只能靠通过测试，择其一门。连墨家堡堡主唯一的女儿也不例外。


    一提这事儿，娇龙儿流到嘴边的口水打哪儿来回了哪儿去，小脸儿上的光也逐渐消失：“噢，你说这个。随便吧，我没想好。”


    她知娇龙儿心思，劝道：“你可得早做打算。今年是第三年，再通不过测验，根据规矩...怕是说不过去。”


    “...一个测试，居然三年都没考过？”


    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姚凌珍和娇龙儿抬头一看，正见在后头麻栎树枝上挂着的凤霄。


    “你偷听我们讲话？”“你怎么在这里？”


    姚凌珍和娇龙儿同时开口，一人生气，一人惊喜。


    娇龙儿轻咳一声，捡起她说过的话，正色道：“墨者凤霄，你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凤霄脸上挂着惹人讨厌的表情，从高高的树干上跃下，没脸没皮地道：“我先在此歇息，你二人后到，扰我清梦，我不计较。我想计较的是...”


    他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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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龙儿，眼神轻佻：“听说‘六艺定枢’大典测验极为慷慨，只需展露所长，哪怕农夫、闲人也有归处，怎地平时威风八面的墨家嫡传...三年都考不过？娇龙儿，你该不会只顾着吃肘子，错过了参加的时间？”


    “你少胡说！”娇龙儿霎时红了脸。


    “哪里胡说？”凤霄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眼睛印出娇龙儿窘迫模样，“墨家工巧门天下第一，能去自是最佳；但若考不上，去农械门说不准有奇效...你这胃口，定能助农械门种稻得肉...”


    “你！”娇龙儿一听，平时伶牙俐齿的样子不复存在，居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闺中密友受挫，姚凌珍自要帮腔：“凤霄，不得胡言。娇龙儿不是考不过，而是...”


    “不许告诉他！”娇龙儿突然跳脚，“娇龙儿的事，不准他知道！”


    说完，居然跺了跺脚，一溜烟儿跑了。


    娇龙儿从不如此，定然被他气得不轻。姚凌珍愤怒地看向凤霄，脾气再好，也看不惯此人做派。心中后悔，当初真不该答应阿宝，允这人跟上墨家堡。


    “告辞。”姚凌珍没好气道。娇龙儿既走，她和凤霄没什么好说的。


    凤霄却微微侧身，拦了她一拦：“进来阿宝可有和姚小娘子提起过大典？”


    姚凌珍顿住脚步，抬头看向这人。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她却本能地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提又如何？不提又如何？借过，我要走了。”


    凤霄并不让开：“姚小娘子为何对凤某有些敌意？”


    被他拆穿，姚凌珍也须臾不让：“敌意说不上，只是看不惯矫情饰诈、假痴不癫之人。呵，话说回来，你未必姓‘凤’吧？你那武功...可不是小门小派的逃徒能使得出来的。”


    凤霄长眉一挑，盯着她好一会儿，随即让出路来。


    姚凌珍扭头即走。


    “留意些阿宝，”凤霄昂头说了句，“他最近有事瞒着我。我想...他大约不会瞒着你。”


    “少挑拨。”姚凌珍话说的硬，心里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