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作品:《泛泛

    13


    从那天哭完之后,邹飏要去二十一中找那几个傻子的茬儿开始,到昨天揍吕泽,樊均感觉邹飏一直憋着一股子气。


    但不是特别确定,因为邹飏大部分时间看上去都还挺克制的。


    直到眼下,邹飏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这一个“爽”字。


    的确是憋着呢。


    “带拳套了吗。”他又再检查了一下邹飏的手腕,确定虽然冻伤了,但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嗯?”邹飏抬头看着他。


    “带拳套了吗?”樊均问。


    “带了。”邹飏说。


    “戴上吧,”樊均说,“我看看你水平。”


    邹飏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不得疼死。”


    “忍着。”樊均说。


    邹飏没再说话,转身去了更衣室,从包里拿出了拳套,一边缠绷带一边往训练区走过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樊均突然会有这个提议,也懒得问。


    隐隐只有兴奋的感觉。


    就算也会担心手腕,可还是兴奋,疼不疼的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樊均已经穿好护具,拿了手把在训练区等着他了。


    “你不跟我打么?”邹飏看着手把。


    “那你就是纯挨打了。”樊均说。


    “……你大爷,”邹飏说着又扫了他身上的护具一眼,“那你还上护具。”


    “你能忍得住不踢我摔我么。”樊均说。


    邹飏没再说话,只是啧了一声。


    “来吧,”樊均说,“跑五圈儿热身。”


    “什么?”邹飏愣了。


    “跑五圈儿热身。”樊均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的语气突然严肃了不少,有种是他教练的错觉。


    ……哦的确是他教练。


    邹飏换了鞋绕着训练区飞奔了五圈。


    谭如的那个学员很积极,今天也在,看到他跑过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小兄弟,你还练长跑呢?”


    ……谭教练的课强度还是不够啊!


    一般热身不会这么简单,但今天就破个例,樊均看着跑完圈回来的邹飏,拍了拍手把:“来。”


    邹飏右腿往后,微微侧身站定。


    这个以静相持的实战步还是相当标准的,看得出来邹飏学过。


    手把举起的同时,邹飏一个干脆利落的左直拳砸在了手把上,紧跟着就是右直拳,出拳和回收速度都很快,右直拳的力量很足。


    樊均后退半步,邹飏垫步咬死,连续的直拳过后是摆拳,樊均后退,邹飏带步跟上,一个正蹬踢在他胸口。


    樊均被踢得往后撤了一步,说了一句:“好。”


    “闭嘴。”邹飏说。


    樊均想往前压回去,邹飏并没有犹豫,直接一个后鞭腿,樊均提膝格挡,邹飏立刻又是一拳,接了个膝击。


    樊均迅速侧身,再次提膝截击。


    邹飏戴眼镜和没戴眼镜有着完全不同的状态,眼下连续的进攻,拳拳带风,也许是手腕多少还是有影响,他更多用的是腿。


    蹬,踹,鞭腿……所以说穿护具还是应该的。


    樊均一边配合着他的进攻和防守,一边注意着邹飏的技术动作。


    说实话,邹飏应该练过不短的时间,比馆里很多老学员都强,但这会儿多少带着些情绪,几轮进攻下来,步伐和呼吸偶尔会乱。


    如果是在训练,樊均肯定会提醒,但现在他只是沉默地举着手把。


    邹飏又一连串直拳之后,樊均趁着空档也右直拳进攻,邹飏反应很快,向左侧身躲过,俯身用肩往他右肋撞了过来,右臂切在了他胸口上,往前继续下压的同时左手搂住了他的腰。


    挺标准的一个切肩冲摔。


    “好样的飏哥!”猴儿在旁边喊了一嗓子。


    樊均被摔倒在垫子上时,邹飏的手臂都还压在他胸口上。


    很爽。


    那种痛快使劲,往前冲着挥拳的爽。


    喘气都喘得比平时爽。


    樊均甩掉了手把,在垫子上拍了两下。


    邹飏回过神,赶紧松开手臂,直接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


    “你,”樊均躺着没动,指着看热闹的猴儿,“跳绳去。”


    “我刚过来!”猴儿磨蹭着没动,“我今天又不练,我来……”


    “一千个。”樊均说。


    “哎!”猴儿转身跑着去拿了根跳绳,到外面走廊上开始跳。


    “手腕怎么样?”樊均起身,跟邹飏面对面坐着。


    “还成,注意力没在那上头。”邹飏拆掉拳套和绷带看了看,手腕还是老样子,并没有特别疼,起码现在没感觉。


    不过被绷带压出的纹路看上去有点儿惨。


    “爽吗?”樊均问。


    “嗯,”邹飏笑了笑,“谢谢。”


    “谢什么。”樊均说。


    “谢你假摔。”邹飏说。


    “是真摔,”樊均说,“我没想到踢完了还真要摔我。”


    “那你有点儿弱了,”邹飏说,“这点儿预判都没有。”


    “你以前在哪儿学的?”樊均笑着问。


    “没正经学,”邹飏说,“高中的时候我总去的健身房有个教练以前练过,跟他随便学的。”


    “谦虚了。”樊均说。


    “我认为你在讽刺我啊。”邹飏看了他一眼。


    “没有,”樊均站了起来,手伸到他面前,“就刚才的进攻,给你纠正点儿细节吧。”


    “嗯。”邹飏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老妈说得没错,樊均上课很细,也很有耐心,邹飏有些不够标准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练着练着就会习惯性出错……


    这要换了吕泽……邹飏想像了一下,说不定能当场再打起来。


    不,是自己可能当场要挨揍。


    但樊均的情绪相当稳定,一遍一遍纠正,再重复,再纠正,再重复,邹飏都不耐烦了他也没什么波动。


    加上樊均给他示范时漂亮的动作,很有助于稳定学员情绪。


    赏心悦目的。


    一小时没什么感觉就滑了过去。


    “珊姐说你中午过去吃饭?”樊均问。


    “嗯。”邹飏打开更衣室的柜子,拿出自己的衣服和包。


    樊均看了一眼时间:“可以晚点儿过去。”


    “怎么?”邹飏看着他。


    “……吕泽吃得快。”樊均说。


    “那现在就过去。”邹飏穿上外套拿上包就往外走。


    樊均一把抄住了他的胳膊。


    “放心,”邹飏说,“我已经消气儿了,我只是不想避着他。”


    樊均看着他没说话。


    “我又打不过他。”邹飏又说。


    “你骂得过他。”樊均说。


    “操,”邹飏靠到柜子上笑了起来,“我不骂他,再怎么得给吕叔面子,也得给我妈面子。”


    “嗯。”樊均松开了他的胳膊。


    走出更衣室的时候,邹飏看到了正在上课的谭如,他凑到樊均右耳边小声说:“哎,我那个同学是真想报谭教练的课。”


    “可以,”樊均说,“她刚来,学员少,时间比较好安排。”


    “她教学水平怎么样?”邹飏问。


    “教你那个同学应该不需要什么教学水平,”樊均说,“你都可以。”


    邹飏沉默了几秒:“你这攻击性挺强啊樊教练,一骂骂俩。”


    “……没。”樊均说。


    邹飏手机连续响了几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宿舍群,平时宿舍群他都免打扰,这帮人一星期都泡一块儿,过个周末还要跟网恋一样聊个不停,非常吵。


    这会儿是三个人一块儿@邹飏。


    【李】帮问问樊教练上不上团课,我和文瑞


    【刘】帮问问樊教练上不上团课,我和知越


    【张】帮问问樊教练上不上团课,知越和文瑞


    【邹】你们凑什么热闹


    【李】樊教练昨天把你镶墙上实在太帅了


    邹飏顿时有些无语,直接低声回了个语音:“他什么时候把我镶墙上了!”


    本来看着前方的樊均突然微微偏了偏头。


    “嗯?”邹飏立马转脸看着他。


    “没。”樊均说。


    “能听见?”邹飏问。


    “……你在我右边。”樊均说。


    邹飏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说实话,虽然樊均把他镶墙上这个场景他没看到,唯一的实感是樊均靠近他说话时微微带起了耳边空气的低沉嗓音。


    但能想象得到。


    周末的白天,商场比平时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活力,店铺里不见得有什么人,但在商场里遛达的人多了一些,中间的空地还有几个阿姨在跳舞。


    邹飏刚想问狗带过来了没,就看到旁边舞蹈教室的门里探出了一个黑色的狗头,戴着嘴套,眼睛很亮地盯着他。


    有杀气!


    他顿时就停下了脚步:“你……要带小白回去吗?”


    “不带,我下午还要过来上课。”樊均冲小白打了个手势,小白的脑袋立马就从门缝那儿缩了回去。


    “平时狗都在别人店里吗?”邹飏问。


    “不一定,”樊均说,“蓉蓉在的时候会把狗带过去。”


    “蓉蓉?”邹飏愣了愣。


    “舞蹈室的……主理人。”樊均说。


    “……这么洋气,”邹飏笑了,“你们这儿开店的是不是相互都认识?”


    “旁边几家的差不多,”樊均说,“别的不熟,换得挺快的。”


    生意还是不行。


    说到生意……邹飏就有点儿想打听一下老妈的“投资”情况,但又不太开得了口,这种事儿不回家问妈妈问外人,怎么说都有点儿奇怪。


    琢磨了半天,感觉还是打听樊均工资听着更合理些。


    “你每月工资多少啊?”邹飏问。


    “啊?”樊均愣住了。


    邹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得太突然,毕竟自己这个心路历程没有同步给樊均。


    “就是……”他犹豫着要怎么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突兀。


    “不固定,”樊均直接回答了,“四五六七千吧。”


    “四五六七……不固定归不固定,你这也过于浮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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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飏说。


    这个工资说起来也不低了,跟樊均接触这么几回,邹飏感觉他平时似乎也没有什么花销,应该能攒下些钱,为什么助听器坏了就没再买呢?


    ……所以养狗花销这么大吗!


    “这俩月还没拿工资呢。”樊均说。


    “为什么?”邹飏马上问。


    “新馆超预算了,”樊均说,“我和吕泽都没拿,别的教练正常算钱。”


    邹飏皱了皱眉,开始有些担心老妈的钱。


    “珊姐的钱,”樊均说,“吕叔还没动。”


    “嗯?”邹飏猛地转过头。


    “是担心这个吗?”樊均也看着他。


    “……说不担心肯定是骗你的。”邹飏有些尴尬。


    “新馆是吕泽一定要开的,”樊均说,“吕叔怕有风险,就一直没动珊姐的钱,怕亏了,不过具体有多少我不清楚。”


    “吕泽不知道是吗?”邹飏问。


    “嗯。”樊均点点头。


    “吕叔还挺……”邹飏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也不是……”樊均停下来想了想,“钱有需要的时候总会用的,要不珊姐也会有想法,毕竟决定了要一起生活。”


    “嗯。”邹飏应了一声,“比如什么时候?”


    “比如武馆倒闭的时候。”樊均说。


    “……我操,”邹飏听笑了,“吕叔知道你这么说吗?”


    “不知道。”樊均勾了一下嘴角。


    旧馆这边儿中午挺热闹,对于某些年纪小的学员来说,除了强身健体,这儿一到周末,还能起到一个托管班的作用。


    听樊均说,伙食费就是意思意思,至于托管费,那是没有的。


    这大概也是吕泽想要开个新馆的原因,武馆在这里年头很长了,邻里邻居的都相互看着长大的,当年一直延续下来的这些传统,很难改变。


    今天不吃饺子,灶上是两大锅炖菜,排骨豆腐和猪肉粉条,那边吕叔还在烙油饼,猴儿站在锅边守着,他后头还有几个馋得眼睛都直了的小孩儿。


    他要不守那儿,估计烙一张就得没一张。


    “来啦,”老妈转头看到他俩进来,笑了笑,“上完课了?”


    “嗯。”邹飏走到她身边。


    “把这两锅端过去吧,”老妈指挥他,“拿个布垫着,烫。”


    邹飏看了看案台,也没看到哪儿有布,于是甩了甩手,用外套袖子垫着,把锅端了过去。


    “哎哟你可真行衣服不要了是吧!”老妈在后头说。


    回过头准备端那一锅的时候,他发现樊均用两块布垫着把锅端过来了。


    “哪儿找的布?”他忍不住问。


    “台子上。”樊均说。


    “我是瞎了吗?”邹飏说。


    “没吧,”樊均说,“你都看到我拿着布了。”


    邹飏顿了顿,没忍住笑了起来,笑一半一抬眼,瞅见了长桌那头坐着玩手机的吕泽,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厨房里这会儿四五个小孩儿,又是锅又是灶的,樊均过来之前,就猴儿一个半大小猴儿管着他们……


    也许是觉得这些小孩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总之他就完全没有帮着管一下的意思。


    吕泽应该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或者本来就没在玩手机,毕竟昨天刚干过仗,这会儿抬眼跟他对上了。


    邹飏看了一眼他的脸,可能是因为吕泽皮肤黑,昨天躲得也快,自己那一拳只留下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痕迹。


    他本来不想再跟吕泽有什么冲突,起码是眼下这种场景,但吕泽似乎跟他想法不一致,就那么盯着他,眼神里对他的厌恶一点儿都没掩饰。


    还真是不打算给自己亲爹一点儿面子啊?


    既然吕泽这么不配合,他也就不打算回避了。


    正往吕泽那边儿盯呢,樊均很突然地站在了他面前,几乎脸对脸,呼吸都扫他脸上了。


    “都坐好。”樊均看着他说了一句。


    嗯?


    “坐好坐好……”几个小孩儿都跑到桌边坐下了。


    “……我洗手。”邹飏说。


    “嗯。”樊均应了一声,并没有从他和吕泽的视线中撤离。


    邹飏只得转身,去洗手池那儿洗了个手。


    回到桌子旁边时,那头的吕泽已经没坐着了,拿了碗正站锅旁边盛菜。


    邹飏刚坐下,樊均就把装着饼的小筐递到了他面前。


    “我一会儿的,”邹飏说,“我……”


    “拿。”樊均说。


    邹飏看了他一眼,伸手拿了一个。


    樊均把筐放回桌上,下一秒一群手就伸了过去,筐里的饼瞬间没了。


    “我靠。”邹飏小声说了一句,把饼放到碗里,伸手想夹点儿羊肉。


    手刚一伸出去,老妈就开口了:“你手怎么了啊?”


    邹飏没说话,一时半会儿没想好在这个虽然还有倒春寒但总体来说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手腕是怎么会被冻伤的。


    对面正要走开的吕泽停下了,眼神里的震惊都没藏住。


    被自己的实力震惊了吧冠军。


    寒冰掌大功已成啊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