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月迷津渡》 3.
周景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惯了,说话做事鲜少向旁人解释什么。
这会儿听谢津渡委屈巴巴地控诉完,竟破天荒想要解释一句。
大女人不让小男人掉眼泪,这是她的处世哲学之一。
“我今天有些忙,没空去医院看你。”
谢津渡应了一声,额头抵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纸巾,状态看着很差。
“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医院吗?”她问。
“我不想回去。”他转过身,脑袋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像小朋友找大人讨糖果一般说,“我想见你,想和你待在一块。”
周景仪怔住。
要是放在以前,谢津渡大半夜冒雨跑过来说这样的话,她肯定肯定会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也很想念你。
可现在不一样了,漫长的分别把一切都冲淡了。
更何况,她清楚地记得那扇怎么也敲不开的大门;记得他亲口对她说你别来找我了;记得那串再也打不通的电话……
他们相伴十几载,曾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他人间蒸发那天,连个理由都没给她。
凭什么他一句想见她,她就要半夜不睡觉来给他见?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失忆了也一样让人讨厌。
周景仪理智回归,用力推开了他。
谢津渡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胸口的伤撕裂了,血溢出绷带,染红了外衣。
他手心撑地,仰着头茫然无措地望向她,唇线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伤口流血了,你赶紧回去吧。”周景仪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移开。
白月光的杀伤力是巨大的,这张脸、还有这双忧郁深邃的眼睛……多看一秒,她就会多心软一分。
鼻尖嗅到了血腥味,她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进屋拨打了999。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了现场。
谢津渡的衣服湿透了,医护人员询问周景仪是否有衣服或者毯子可以借用。
她摇摇头说:“没有。”
谢津渡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扭头注视着她,欲言又止。
周景仪察觉到他的目光,合上了房门。
为避免他再次乱来,她派了同行的保镖过去看守。
这么一通折腾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点密集,敲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是谁隔着窗户点鞭炮。
周景仪睡意全无,她披上衣服,抓起手机和烟盒去了吸烟室。
朋友李江川恰在此时打来电话——
“月月,你要的那款RC遥控车搞到了,啥时候过来拿啊?”
她抽出一根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过两天吧,我在伦敦呢。”
“伦敦?”李江川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八卦,声音立刻拔高好几度,“我靠,你这是跑去追谢津渡了?你哥万里追妻,你万里追夫,你俩真不愧是双胞胎情种。”
“我哪有我哥恋爱脑?”周景仪纠正道,“我来伦敦是为了工作。”
“我怎么就不信呢,当初你可是喜欢谢津渡喜欢得不得了,就差给我们发喜糖了。现在真放下了?”
她握着烟的手停在半空,半晌转移了话题:“别废话了,快给我看看我的RC小宝贝。”
“行,行,行。”李江川把刚拍的照片传过来,附带一顿吐槽,“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收集这种动辄三五万的儿童玩具车,还一年买几百辆,直接买跑车不比这个拉风?”
这才不是什么儿童玩具,这是等比例缩小的真车,采用汽油作为动力,一秒钟加速过百,仅靠一根绳就能拉动一辆真车。和李江川讲这些,基本等同于对牛弹琴。
周景仪挂断电话,将照片点开放大,一辆橙色大脚越野式车映入眼帘。
记忆被拉扯到很久以前——
小学四年级开始,周家的长辈们以培养子女独立性为由,不再接送上下学。
她每天都是和哥哥周迟喻一起同出同进,那天放学,周迟喻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老师留校了,她只能一个人先回家。
学校和她家之间隔着一条河,河岸两侧是两幅景象,北侧热闹繁忙,南侧幽深僻静。
她家住在南侧。
走到人烟稀少的拐弯处,一只棕色野狗忽然从树林中冲出来,咬住她的裤子,发疯撕扯。
她哪里遇见过这种阵仗,本能脱下书包,拎着包带,狠狠砸过去。
野狗吃了疼不跑,反而咬住书包将她拖拽到地上。
见情况不对,她连声呼救。
那条路太偏僻,根本没人回应她,心脏因害怕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
电光石火间,一辆橙色遥控车穿过平静的河面,“嗖”地一下冲上河埂,车灯闪着光,直直朝着那只野狗的脑袋撞过去。
几下之后,野狗松开她,转去攻击那辆小车。
遥控车摩擦地面,嗡嗡嗡地绕着那条狗原地画圈,尘土飞扬,帅气十足。
好厉害的操作,她一时看呆了。
有人疾步跑过来,说:“快走,这不是普通的狗,这是比特犬。”
“谢津渡?”她见了他,既惊又喜,“原来是你呀。”
他目光冷峻,神情严肃,并未多言,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
小区北门离得不远,他拉着她一路飞奔到保安亭叫人。
保安闻讯赶过去打狗,周景仪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刚刚你说那是什么狗?”
“比特犬,这种狗对痛疼反应迟钝,肌肉发达,会打架到分出胜负为止,是一种烈性犬。”
“刚刚那辆玩具车是你遥控的吗?”
他点点头。
“哇,你好厉害啊。”
十一岁的谢津渡,因为这句夸奖脸颊绯红,他挠了挠头说:“还是先回家吧,这里不安全,它随时可能再跑过来。”
周景仪心有余悸,点点头,十分认可他的建议,左腿刚迈出一步,她便皱着眉毛“嘶”了一声气。
谢津渡忙问怎么了。
她弯腰指了指膝盖,那里好大一块青紫,还破了皮,正在流血。
刚刚着急逃跑,她忘了疼痛,现在不行了,膝盖疼的她直抹眼泪,“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谢津渡不知怎么安慰,只说:“我背你吧。”
那是谢津渡第一次背她。
小小的个子,细细的手臂,并不宽阔的脊背,温温热热的体温,却充满了安全感。
被野狗攻击的恐惧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消散在风中。
最终比特犬被捉送去派出所处理,遥控车也被咬坏了。
周景仪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其实是一辆进口的RC赛车,价值不菲,是谢津渡外公寄给他的生日礼物。
次年,她攒了一整年的零花钱,给谢津渡买了一辆同款车,他却没收。
周景仪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少年忽然接过她手里的遥控器说:“我教你玩吧,以后我们可以一块玩儿。”
夕阳下,那辆车在他的灵活操控下仿佛有了生命。
那时候的谢津渡,短发干净,瞳仁清澈,简直像童话故事里身披银甲的骑士。
喜欢他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谢津渡是她少女时代就想嫁的人。
手里的烟燃尽了,周景仪将烟蒂摁灭,起身出了吸烟室。
重回房间,困意席卷,她难得梦到了谢津渡。
梦境更像是现实的另一种延续——
梦里光线很暗,一切都是灰色的,似被一团浓雾包裹着。
还是在酒店的长廊里,谢津渡摔坐在地上,心口的血止不住地流淌。
地毯被血浸泡出一朵殷红的花,她穿着拖鞋走近,黏腻的液体透过鞋底反渗到脚掌。
她一直没救他,也没叫医生。
谢津渡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声音沙哑,神情悲痛:“月月,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俯身摸了摸他的脸颊,没说话,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急救医生赶来前,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她漠然看着他们为他盖上白布,心像是被人刺入一根长针。
她想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掀白布,底下的谢津渡竟成了一堆干枯的梧桐叶。
她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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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恍然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后背满是汗,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她咬着唇瓣,用力刨了刨头发。
好矛盾的感觉,既讨厌谢津渡,又见不得他真的死掉,归根到底还是在意。
她刻意回避李江川的问题,也是这个缘故。
刚刚的梦境太真实,她给在医院的保镖打了一通电话。
谢津渡没死,活得好好的。
她仰面躺在床上,手背压着在眼皮,缓缓吐了口气,幸好,幸好刚刚的那场梦是假的。
谢津渡从酒店回医院后,一直很安静,医生问话,他也不回答,像块冰冷的石头。
护士替他处理完伤口,重新发给他一套干净的病号服。
他没换,就那么裹着湿衣服蜷缩了一晚,比起心里的难受,身体上的痛处根本不值一提。
要不然还是死掉好了……
反正她也不要他。
天亮前,他再次发起了高烧。
高热引发了惊厥,每寸骨头都像在燃烧,他无意识地呻/吟着。
守在门外保镖察觉异常,叫来了医生。
天亮后,周景仪收到电话,匆匆赶到医院。
谢津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活了过来。
他强打起精神要起来,周景仪摁住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他捂着脸有些颓丧地开口,干涩的嗓音,似带乞求,“我昨晚不该跑出去找你,你生气是应该的,是我不乖,我以后会好好在这里等你的……”
她平静地打断道:“我昨晚不是在生你的气。”
理智告诉她,因过去的事迁怒一个失忆的人,意义不大。
要吵架,要歇斯底里,要发火,也是对那个和她有着十几年共同记忆的家伙,而不是对着眼前这个什么也不记得的人。
谢津渡很高兴,小心翼翼要握她的手,指尖在即将碰到她手背时又慢腾腾缩回去。
一切都被周景仪看在眼里。
“你在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谢津渡结结巴巴地掩饰着。
“未经允许,碰女孩子的手是不对的。”
“哦,可是我就是好喜欢你呀。”谢津渡说完垂下脑袋,脸红透了。
周景仪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要在他身上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
那个谢津渡总是臭着一张扑克脸,偶尔被她调戏时也会脸红,但从来不会说这样直白的话。
他们是不同的。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失去记忆如同白纸一般的谢津渡似乎更可爱一些。
主治医生查完房,周景仪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医生说谢津渡的记忆可能很快恢复,也可能永远不会恢复,接触以前的人和事可以让他恢复记忆。
周景仪心里矛盾,给李江川打去电话,想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李江川语出惊人:“姓谢的失忆了不是更好,你当玩具玩玩咯,反正又不用负责,等不想玩了还能甩掉他,报当年的仇。”
周景仪不服气,反驳道:“谁说我要玩他了?”
“切,你不想玩他,你给我打这个电话干嘛?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周月月,我还不了解你么?”
周景仪快气死了。
她挂掉电话,往他微信里连续丢了一个又一个炸弹。
李江川回了一行字:真喜欢就弄到手咯,多大点事儿。
几分钟后,周景仪回到病房。
谢津渡说:“你可以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以前的事?要是说那种很有记忆点的事,没准真能唤醒他的记忆。
她暂时不太想他恢复记忆。
周景仪想了想说:“你上小班的时候,穿着尿不湿掉水里了,是我救的你。”
“……”
“你当时光着屁股在厕所哭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是我哄的你。”
“……”
“……还有别的事吗?”谢津渡问。
“有啊,”周景仪笑着说,“你还偷偷喜欢了我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