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老实住着我没意见，再敢招惹只只儿，别怪我不留情面。”宋文撂下这句话，有意无意的撇了大哥怀里的女人一眼，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杏儿在他眼底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害怕的不由得身子一颤，宋盛丞无奈叹气，心里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秉性，自然他管不了，也就只能叫杏儿在这儿待着安分些。


    杏儿哪乐意啊，又抿着唇一脸的委屈相，“爷，您放心就撇下我？叫我在这儿受气啊。”


    “我弟弟他性子不算太差，好歹是懂得礼仪廉耻的，你说你没事儿惹他干嘛？”宋盛丞此时不帮着她说话了，杏儿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轻轻敲打着他的胸膛，“爷。”


    宋盛丞微微颔首，“别叫了，叫什么也没用，我打仗可带不了你，老实在北平待着，自个儿家你怕什么。”


    “这哪儿是自个儿家啊，这不是二爷的家吗？再说了，我这不是第一回来嘛。”杏儿小声呢喃着。


    宋盛丞拧起眉头，有些不耐烦道：“老二的家就不是我家了？别忘了老子也姓宋。”


    杏儿见他神色不对，赶紧示弱，声音放轻，“哎呦，我哪儿是这意思啊爷。”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回答，宋盛丞摆了摆手，又道：“甭管什么意思了，往后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老子打仗可带不了你，明儿个老子就得回去了，兄弟们还等着老子下令打那狗日的呢。”


    杏儿还是不死心，努力争取着，“爷您还真舍得把我一个人撂这儿啊？”


    “你不在这儿难不成你想跟我上战场？瞅瞅你那样儿，带你上战场那敌人还以为老子是当皇帝的呢！”


    “爷，那您也不能什么人都不给我留吧。”


    宋盛丞瞪了她一眼，骂道：“留个屁，这是宋府，这府里的老爷是宋老二，我弟弟，自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爷……”


    “你再叫唤我就把你那钱也拿走充公了你信不信。”


    宋盛丞算是了解她的，这不，一提起钱来，杏儿立马就噤了声，绝不再多说一个字儿。


    *


    直到白府院儿里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宋翳便再也沉不住气儿了，心里明知道这白老头是在耍他玩，可这江与君还是跟个傻子似的在这儿跪了一整天，夜里就连眯一会的功夫都没有，现在眼圈泛黑，眼珠子里都有着红血丝儿。


    这白老头院里桌子上估计这都上午膳了，人倒是跟昨天没说过那话一样，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托人传出来，自个儿也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在里面不出来。


    宋翳嘴里边叼着根儿草，啧啧两声，“老江，你闭上眼睛仔细听听，这里边儿估计都吃上饭了，咱俩搁外边儿跟二傻子似的，这气儿我可受不了。”


    “那怎么着……”江与君浅浅一笑，似是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一般。


    宋翳把嘴里那根儿草吐了出去，又朝白府门前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小爷啥时候受气啥时候就讨回来。”


    说罢，吊儿郎的的起身，掏枪朝天上开了一枪，死一般的寂静过后，白老爷终于在管家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他刚出来，那双眼珠便死死的盯着宋翳，恶狠狠道：“你这是来陪他提亲的还是陪他来踢馆子的？”


    宋翳唇角微勾，顺口接茬儿道：“提亲啊，但凭白老爷您这德行，娶您家姑娘可不止得剥层皮啊。”


    白老爷狠狠剜了他一眼，直到宋翳是个不好拿捏的，柿子都是得挑软的捏才好，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是懂的，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跪着的江与君，没好气儿道：“哟，这江家少爷还在这儿跪着呢，真是年轻身子骨儿硬朗啊。”


    江与君抬眸看向白老爷那精于算计的眸子，不接他的话茬儿，淡淡道：“您说笑了，您叫我跪一天，我跪了，您总该好好考虑考虑了吧？”


    白老爷眯起眼睛，听完他的话，便仰天大笑道：“考虑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考虑了。”


    “出尔反尔啊，白老爷。”


    江与君暗暗咬牙攥拳，宋翳则是赶紧上去扯白老爷的头发，任凭管家怎么拽都不撒手，宋翳手上用力薅，嘴里还骂道：“死老头儿你还蒙人是吧你！”


    “你松开！松开！”管家无能怒吼，白老爷头上本就没多少头发，叫他狠狠薅着，痛到咧嘴捂头，嘴里还不停咒骂着，“你个小兔崽子！松手！你给我松手！”


    “我松你奶奶个腿！敢耍小爷，在外边儿冻一宿！你这会儿不认账了！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宋翳吼道。


    “松手！你个小兔崽子！你把手撒开！”


    这一番折腾下来，宋翳还真薅下来不少头发，白老爷白熊捂着泛红的头皮，疼的呲牙咧嘴，嘴里不断地斯哈。


    要不是江与君拉偏架，宋翳非得把白老爷现在那脑袋瓜子上剩下的几根毛都给薅下来不可。


    “你个，你个兔崽子！”


    白老爷摸着几乎溜光的脑袋，胡乱揉了一把便放下手，不经意地撇过手心却发现有些红色的液体，瞪着眼珠子不可置信，愣神片刻后大吼道：“血！血！你个小兔崽子！”


    宋翳则是不以为然，要不是江与君还拉着他，他非得上去再踹一脚，擦了擦鼻尖，“就留了点儿血而已，你一大男人还这么矫情啊？”


    “你个兔崽子！你是什么妖孽啊！”


    白老爷那爱惜如命的头发被薅下去那么多，此时都顾不上好好说话，一句兔崽子骂了他好几遍。


    宋翳朝前踹了一脚，一脸跋扈样儿，“我呸！你活该！你再耍小爷试试啊你！”


    “你个小兔崽子！”白老爷嘴里虽骂着，却也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这小子再扑上来追着打。


    宋翳瞪大眼睛，撸了撸袖子，“我呸，你大爷的你还骂我！你个老小子，小爷我非得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说罢，便开始推搡着江与君，他本就是病身，更别提还在这儿外边跪了一天了，宋翳还没使全劲儿推搡几下，他就松开了手。


    没了牵制的宋翳笑的格外猖狂，甩了甩手里的枪，看着瑟瑟发抖的管家搀扶着捂着脑袋的白熊，邪笑道：“老小子，我让你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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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许久都没见小姑娘来，乔孰月无奈起身，想着晚上还得在汇宾楼演一出贵妃醉酒，去了屋里收拾着他那身行头。


    杨贵妃的行头可是华丽的不行，点翠凤冠，珍珠流苏，袍服是正黄女蟒袍，前胸团凤衔牡丹，下摆海水江崖，用三色金线镶的边，云肩则是四层叠压成莲花状，每层缀十二条飘带，玉带是十三块羊脂白玉板，金丝编字，穿的时候还得配上荷包与禁步，彩鞋的翘头是金线绣凤首，鞋帮月白缎。


    乔孰月微微抿唇，对于这些戏上的东西，他可真是都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戏服值千金，这话在他这儿说的可真没错，这套行头下来，满打满算，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了。


    手指触碰到戏服的一瞬间，乔孰月垂眸想了许多，想了自己在台上是怎么唱的叫座儿们叫好的，也想了自己是为何唱戏，是为了爹娘，还是为了乔家这世世代代的传承……


    直到一缕光照在他脸上，这一刻，乔孰月似是终于想通，尽管什么也不为，他自个儿也喜欢唱戏。


    长长叹了口气后，他再看向戏服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班主儿，班主儿，您还有心思在这儿看您的戏服呐？您得想想办法怎么着打擂台啊。”芷裳跑过来道。


    “别总是这么着急。”乔孰月微微皱眉，缓缓垂下手，“擂台的事儿还用得着操心？他是江别鹤又不是江与君，江与君在戏上面可比他强不少。”


    芷裳摆了摆手，“您说的轻松，您知道谁给他作陪吗？”


    “能是谁？”乔孰月不以为然，他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对江别鹤的定位更清楚。


    芷裳见他漠不关心，干脆故意卖了个关子，坐到一边儿笑道：“我说出来您可别不信，那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角儿，在咱北平城随便找个戏迷都能全叫出名字来的主儿。”


    “祖师爷啊？”乔孰月认真问道。


    “祖……”


    他这一句硬生生的叫芷裳憋在嘴里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吃惊道：“祖…祖师爷？班主儿您没事儿吧？”


    乔孰月抻了抻袖子，疑惑道：“没请祖师爷？那还能把名字都叫全乎了？”


    “班主儿您不会以为咱北平城梨园行儿里最有名的是您自个儿吧？”


    芷裳算是说了句大实话，乔孰月毫不谦虚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芷裳抽了抽嘴角，“您可还真够瞧得起自个儿的嘿。”


    乔孰月挠了挠耳朵，笑道：“这话说的，好歹我也是打小跟着我们家老爷子学过真本事的，要是连个半路出家的江别鹤都比不过，等死了下去我们家老爷子能气的把我耳朵揪下来。”


    “赶紧呸呸呸，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这年头谁不怕掉脑袋，您倒好，现在还活着呢，就盼着死后是什么样儿了。”芷裳蹙眉道。


    乔孰月无奈耸了耸肩，“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早超生。”


    “得了吧您，您还能舍得撇下宋小姐不成？”芷裳这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住了，乔孰月愣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撇不下，往后都撇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