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息的时候，白佳果正在和泛理一起吃早饭，手边摆着一个刚收到的首饰盒，盒子里放着一只用魔法晶石打磨雕琢出来的指节戒。


    白佳果喝了口牛奶，擦擦嘴，拿起手机直接给斯笛墨打电话，问：“需要我做什么？”


    斯笛墨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她去异空间。


    斯笛墨：“他们中有两个，需要你来安抚情绪——这是医生的建议，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可以不去。”


    她说：“我去。”


    两个小时后，白佳果抵达学校。


    空想雅与她一同来到图书馆外的林道上，如今在雕像旁看守的人比之前还要多。


    警戒线内额外设置了多层结界，白佳果和空想雅经过身份验证和不少于五次的魔法检查，才被允许进入结界，然后才是通过雕像，进入异空间。


    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主要是白佳果身上的防御道具太多，需要一个个确认，其中有一枚红色的指节戒，是白佳果今天早上刚从泛理那收到的，因为不是防御类道具，和黑金小手枪一起被留下，不能带进异空间。


    异空间内的雕像旁也有人看守，负责给她们带路的是一位红发的矮人族。


    “请跟我来。”矮人族脚下踩着悬浮滑板，这是她的代步工具，因为身高问题，矮人腿短走得也慢，需要代步工具才能保证自己的速度和别人一样。


    “需要你帮忙安抚的两个学生是纷赫琳，还有那渊。”矮人走在前头，跟白佳果交代了一下他们俩目前的情况：“纷赫琳已经能压制神族残片，但她只愿意接受跟神族残片相关的治疗和检查，先前为了逮捕她留下的外伤，还有因为痛苦而自残导致的伤口，她都拒绝治疗。虽然能用镇定剂，在她睡着的时候替她进行修复，但她始终无法停止自残行为，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那渊是五个人里恢复最快的，他身体里的神族残片已经被完全压制，无论是治疗还是调查都很配合，但除此之外他几乎不和人交流，且有很严重的入睡障碍。”


    “他们两个都接受了心理咨询，医生认为由你来进行安抚，说不定能起作用。”


    白佳果：“我能问一下另外三个人的情况吗？”


    现在整个神防办都知道，白佳果身上具有他们所不知道的特殊性，就连主任弗音也说可以把白佳果当成他们神防办的外编人员来对待。


    所以矮人没有按照他们一贯的工作作风直接拒绝，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确定相关的注意事项里没有说不允许，便告诉白佳果：“少络望和少络听的危险等级很高，无法接受任何探视。宿谬的恢复速度中规中矩，一切指标正常，算是五个学生里最让人省心的。”


    白佳果：“宿谬很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也见见他吗？”


    “我问问。”矮人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通电话，收到回复后告诉白佳果：“可以。”


    白佳果：“谢谢。”


    他们来到校医楼，三楼及以上禁止通行，双胞胎就在三楼，纷赫琳在二楼，宿谬、那渊在一楼。


    查出体内沉睡着神族残片的人不会被送来这里，只有神族残片醒了，才会被带到这里进行收容和治疗。


    矮人先带他们去了二楼，整个校医楼建筑经过改造，门窗换了材质，每一个有人入住的病房都设置了结界。


    纷赫琳所在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她的精神状况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看着，即便白佳果来，负责看守的人也不会离开。


    空想雅跟着进了病房，一旦出现意外，她会第一时间带白佳果远离危险。


    白佳果进入病房时，纷赫琳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似乎在睡觉。


    可当白佳果走到床边坐下，轻唤纷赫琳的名字时，被子动了。


    纷赫琳以为自己又听到了幻听，更加用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直到感觉有人隔着被子怕了拍她，又毫不客气地上手掀被子，她才意识到可能不是幻听。


    “快起床，起床起床起床……”白佳果用上辈子出游两人一间房，互相叫彼此起床的经验，叫纷赫琳起床。


    看守的人望向门口的矮人，眼里满是疑惑，像是在问：你确定这是来进行情绪安抚的？


    矮人心说她哪知道，她就来带个路。


    然后猝不及防的，纷赫琳猛地坐起身，看守的人和空想雅都下意识动了动，连病房外的矮人也拿出了麻醉枪，随时准备使用。


    但纷赫琳只是坐起身，表情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佳果，色泽斑驳的眼底涌出水光，视线因此而模糊，她迅速抬手擦掉眼泪，视线一瞬不瞬地，紧紧锁定在白佳果脸上。


    纷赫琳盯着白佳果，白佳果也在看纷赫琳。


    都是伤，脸上、脖子上……其中一道伤口自颈侧没入衣领，估计衣服里还有不少。没有绷带和纱布，伤口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因为纷赫琳不会小心对待这些伤，病号服上有几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


    “佳果？”纷赫琳颤抖着开口确认，白佳果回应：“嗯，是我。”


    “佳果，佳果……”纷赫琳的眼泪停不下来，她伸手，一边不停地用嘶哑的声音喊白佳果的名字，一边用力抱住白佳果。


    “我在这，我在这。”白佳果怕压到伤口，手虚虚地落在纷赫琳身上。


    相比之下，嚎啕大哭的纷赫琳无所顾忌，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拥抱着白佳果的双臂越来越用力。


    啪地一声，是白佳果身上的防御道具碎了一个。


    这声音响起，看守的人和空想雅才意识到纷赫琳失控了，赶紧上来想把她从白佳果身上扒开。


    “没事没事。”白佳果的声音也是哑的，她制止了空想雅和看守的人，然后再去哄纷赫琳：“赫琳，赫琳？能听见我说话吗？轻点，我的骨头要被你勒断了。”


    纷赫琳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佳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赶紧松开手，想要检查白佳果有没有被自己弄伤。


    可她一个魔族，最不擅长的就是治愈类相关的魔法，加上情绪波动太大，魔力不稳定，根本没办法确认白佳果的情况。


    白佳果握住她的手：“让医生来做个检查吧。”


    “好！医生！医生呢？”纷赫琳问看守的人，甚至想要下床去找医生，又被白佳果拉住。


    看守的人按下床头呼叫铃：“医生马上就到。”


    白佳果：“麻烦你了。”


    接着又转头对纷赫琳说：“医生待会就过来，我们一起好不好，让医生也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我们一起。”


    纷赫琳反握住白佳果的手：“我没事，我身上的伤没事的，你先看看，你不能受伤，你不能再因为我受伤了。”


    白佳果没有同意，而是重复：“我们一起。”


    白佳果比纷赫琳矮，两人坐在床上也是纷赫琳低着头，白佳果仰着头，但从她们的相处模式能看出来，白佳果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


    在白佳果的引导下，纷赫琳听话地让医生替她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处理完，医生叮嘱纷赫琳，让她不要再弄伤自己。


    纷赫琳心虚地别开脸，不敢看白佳果：“我、我没有。”


    白佳果：“赫琳，不要再弄伤自己了，看到你身上这么多伤，我会害怕。”


    纷赫琳连忙把头转回来：“你别怕，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弄伤自己了，你别害怕。”


    白佳果笑着：“嗯，我相信你。”


    昨天夜里下过雨，温度明显比之前几天要低许多，没那么热，太阳也不大。


    白佳果带着经过治疗的纷赫琳到校医楼外散步，一路从校医楼走到大操场，又在大操场的跑道上走了两圈。


    空想雅跟在她们身后，看守的人和红发矮人离得更远。


    她们一边散步，一边说话，纷赫琳的精神状况明显比白佳果来之前要好很多，表现出来的状态也趋于正常。


    她们仿佛回到了上辈子，没事来操场压跑道，明明没什么意义，但就是很喜欢这样散着步闲聊杀时间。


    “你之后还会来看我吗？”纷赫琳问白佳果。


    白佳果：“应该可以吧，我迟点问问斯笛墨教授，你也要快点好起来，等你身体里的神族残片没有了，我们再一起去逛街看电影，一起去找好吃的。”


    纷赫琳：“好！”


    两人回校医楼的路上，纷赫琳突然唤道：“佳果。”


    白佳果：“嗯？”


    纷赫琳压低了声音，小声告诉白佳果：“是「我」用下在你灵魂里的墙，锁定了你的位置，还有你那个世界的坐标，所以「少络听」才会找到你。”


    上辈子的五人组虽然知道白佳果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坐标，只有白佳果和白佳果的父母知道，连白佳果的大伯也不清楚。


    白佳果先纠正她：“不是你，是占用了你身体的神族残片干的。”


    然后问：“你知道祂为什么要找我吗？”


    纷赫琳仔细想了想，摇头：“我只知道祂是去杀你的，毕业之后「我」……抢我身体的狗东西跟「少络听」来往不多，一直到时间回溯之前，「少络听」突然疯了一样要找到你的下落，说你必须死，可问祂原因，祂却怎么都不肯说。”


    白佳果遗憾，果然还是得等双胞胎抢回身体才行。


    回到校医楼，白佳果陪纷赫琳吃了午饭，这才离开。


    下一个是那渊，但在那渊之前，白佳果先碰到了宿谬。


    宿谬就坐在一楼走廊的椅子上。


    非常巧，正是这辈子她找斯笛墨求助，把五人组救出白骨林后，她与宿谬第一次在校医楼说上话时两人坐的那个位置。


    “怎么又在这。”带路的红发矮人嘀咕。


    白佳果愣了愣：“他经常坐这里吗？”


    矮人：“也不算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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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偶尔会来这坐着发呆。”


    白佳果：“……”


    宿谬注意到了从二楼下来的白佳果，站起身，但只是站着，没有朝白佳果走来，也没有挂上那张笑眯眯的面具。


    宿谬长相清冷，不笑的时候非常有距离感。


    矮人：“正好遇上了，你不是要见他吗？要不你们先聊几句，等会我再带你去找那渊？”


    白佳果：“好，麻烦你了。”


    矮人去校医楼外面等，空想雅留在楼梯口，距离不算近，但能看到他们。


    白佳果走向宿谬，在宿谬刚刚坐过的位置旁边坐下。


    宿谬过了几秒，跟着坐下。


    短暂的寂静之后，宿谬开口：“所以你当时，就是在模仿我。”


    这次白佳果没有嘴硬否认：“嗯，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你们。”


    “如果我是你。”宿谬冷冷道：“我会再一次和欺骗我感情的人做朋友。”


    白佳果伸直双腿，后脚跟抵着地面，脚尖一晃一晃：“然后？”


    宿谬：“报复他们，利用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佳果接上一句：“结果你发现他们没有欺骗你，天都塌了。”


    宿谬：“我宁可现在天塌的人是你。”


    白佳果停下晃动的脚尖：“啊？”


    宿谬：“我很乐意被你伤害，如果能让你对我感到亏欠，即便被伤害也一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白佳果：“……听起来好变态。”


    宿谬笑了，不是那种礼貌又虚伪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地，因白佳果而起的笑意。


    “他们有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被神族残片夺走身体的吗？”宿谬问白佳果。


    白佳果：“说了。”


    斯笛墨说的。


    说的同时顺带进行了一番批评，因为目前双胞胎不好进行讯问，只能从他们三个口中获取信息，但他们三个怕暴露白佳果是时间囚徒的秘密，因此或多或少都撒了谎。


    最后还是在斯笛墨以及主任弗音表示自己已经知道白佳果的情况，并承诺会把上报内容记成原因不明的大型时间回溯，他们才肯坦白上辈子的遭遇。


    上辈子最先被植入神族残片的是双胞胎，就在白佳果离开魔法世界的第二天，双胞胎的父母来了趟帝都，之后其他人就发现双胞胎变得有些奇怪，但还以为是因为白佳果的离开所导致的。


    然后是跟双胞胎有亲戚关系的纷赫琳，最后是宿谬和那渊。


    他们一个接一个，如同恐怖片里被鬼怪盯上的受害者，无一幸免。


    “彻底被神族残片融合之前的那段时间，简直比死还难熬。”宿谬说：“我只能看着别人使用我的身体，以我的名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占据我过往的一切、欺骗我的父母、拒绝和你见面……我听到了你失落的声音，也知道「少络听」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世界。我以为愤怒能让我夺回我的身体，但现实是，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能力，我的人生已经结束在了被神族残片彻底融合的那一刻。”


    “这么说来，即便你真的因为神族残片对我们有误会，利用我们报复我们，也不必感到亏欠。”


    “唔……”白佳果又开始晃动脚尖：“所以你偶尔来这发呆，想的都是这些事情吗？”


    “不全是。”宿谬回答。


    白佳果好奇：“还有别的？”


    宿谬看着面前的空气，出神道：“我在想……那份礼物。”


    “你说过会从另一个世界给我们带礼物，所以我经常想，如果没有神族残片，我会收到什么。”


    白佳果直截了当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一本相册和一枚金属书签。相册里的照片是那一年我用手机给你们拍的，金属书签是我小时候被外公外婆带出去旅游，在不同地方买的纪念品，书签形状是当地有名的建筑，也让你们看看我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那些照片里有不少违背科学的画面，她发给照相馆老板洗的时候，还得说是用电脑p出来的特效，白佳果至今都记得。


    那时的她，满心都是对重逢的期待，课也不好好上，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设计那五本相册，连双胞胎的两本也用了不同样式的排版和照片，费了她不少时间。


    肩膀一重，是宿谬把脑袋磕在了她的肩膀上，还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相册没有了。”这辈子，白佳果没有拿出手机给他们拍过照片。


    白佳果的角度看不见宿谬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喑哑，听着不像是在可惜一本相册，更像是失去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白佳果：“还有书签嘛，下次给你带。”


    宿谬没有回应，白佳果想了想，用上了那个久违的称呼：“阿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