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报仇

作品:《大理寺第一女少卿(探案)

    长夏自验箱二层中取出剃刀交给沈卿尘,她转头看向边上目瞪口呆的庞刈,“庞将军,我需将令公子的头发剃去,方可查看其头部的受伤情况。”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出家,怎可剃发?”说完,他见沈卿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便叹息一声改了口,“罢了罢了,你剃便是。”


    卢尚书显然也是第一次见验尸,且还是看一位年龄不足双十的少女验尸,心中满是惊愕与好奇,不由伸长了脖子看。


    “昨日,顾大人告诉我,说承之腿上先前受过伤所留下的痕迹便是姑娘查验出来的,可我瞧着这尸骨……并无任何不同之处,姑娘是如何验出来的?”


    虽说尸体身份已然确定是他失踪十年之久的儿子,可他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是验错了,他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依旧活在某个地方,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回来亦是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罢了。


    “验骨上的陈旧性伤痕自有一套方法,只是我的手指经过常年训练,比常人要敏锐许多,只需摸过便可判断。”


    “这……这还有专门的训练?”卢玄桂极为诧异,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玄妙的东西存在。


    庞将军亦是惊讶,但瞧着沈卿尘验尸认真,不敢打扰。


    待将尸体的头发剔除,露出死者苍白的头皮,却见其头上有四五处伤痕,且都充血红肿,虽都未破,却也是遍布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如今呈红色或紫红色瘢痕。


    “死者头部有五处钝器击打伤,无破损不致命,头骨完好,足以可见凶手对于力度的掌握极为熟练。”


    即使戴着护手,沈卿尘双手依旧灵活自如,待将死者头部全部摸过一遍后,便伸手解开死者衣物。


    “姑娘,死者为男性,你是姑娘家,这般做怕是不妥吧?”卢玄桂连忙出声阻止。


    “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唯有病患,仵作也是一样,只有死者,无关男女。”


    沈卿尘说这话时语气冷漠,手上动作亦是未停,更未瞧他一眼:“若大人觉得不妥,可出去避嫌。”


    “你……”卢玄桂指着她的手颤抖,“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你竟这般不当回事,也难怪只能做这贱役。”


    说话间,沈卿尘已将庞知晦身上所剩不多的衣物尽数除去,她不再理会兀自生气的卢玄桂,转而看向庞刈。


    “庞将军也要留下继续看吗?”


    庞刈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只觉胸中憋闷,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背在身后的双手更是绵软无力,此刻若是将他重达百斤的长枪给他,他怕是连提都未必提的起来。


    连着深吸几口气后,他方才梗着脖子点头:“是,我要看。”


    “庞将军,你……”卢玄桂觉得实在不成体统,气呼呼的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因尸体经过火烧火烤,死相实在不大好看,纵使是庞刈自己的亲儿子,眼下看见尸体的模样也忍不住胃里一阵阵翻涌,好在他耐力极强,竟是生生忍住了。


    沈卿尘撑开死者眼皮,见其眼珠上遍布一些小白点,亦有出血点,证明先前她所验不错,死者腰部以下虽被烧毁严重,但死者并非被烧死,而是因吸入大量烟尘导致的窒息死,这在火灾里也十分常见。


    长夏将她所言情况一一几下,随后她开始眼看尸体身上,指着死者肩膀处条状痕迹说:“死者在死前曾遭受鞭笞,肩背与胸腹处皆有鞭笞造成的伤痕,胸骨、肋骨亦是多出折断,不知可否刺穿内脏,若需进一步验看,需解剖。”


    “解剖?”庞刈震惊瞪大双眸,“我已允准你剃他发,却绝不允许再解剖,他双腿已被烧毁,尸体残缺,若还要解剖,我要如何对他母亲交代?”


    沈卿尘抬头看着他:“验尸是查明真相必不可少的一步,多数时候,抓到凶手的线索就藏在尸体上,现下从尸体被鞭笞、殴打的情况来看,凶手对死者极为痛恨,以至于凶手觉得单纯杀死他,并不足以使其释怀,庞将军不若想一想,令公子生前做了什么事,是庞将军都未能善后成功,以至于遭人报复。”


    被沈卿尘漆黑的眼眸盯着,庞刈只觉浑身冰凉,亦是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却无从辩驳。


    他想了许久,最后无奈摇头:“我并不知晓。”


    沈卿尘不欲与他多话,掰开死者嘴巴查看,但因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令长夏端了盏灯过来。


    随即重重吐口气道:“我一直疑惑凶手曾对死者鞭笞与殴打,出于本能,他必然会痛呼和呼救,藏经阁虽在单独一个院落,但距离东边禅房并不十分远,夜里又安静,若是吼叫定然会有人听到,可却无人听到,眼下才知,他的声带竟是被毁掉了。”


    “毁掉?”庞刈越发震惊,“如何毁掉?灌以毒药?可他看上去并未有中毒的迹象。”


    “并非毒药,而是以蛮力将声带破坏,他的喉咙损伤严重,且充血肿胀,想来必定承受过非人折磨。”


    “混账,混账,若让我知晓究竟是何人这般折磨我儿,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庞刈声嘶力竭的怒吼,粗短的脖子赤红,青筋暴起。


    沈卿尘将目光转向另外两副尸骨:“想来聂铎与卢承之生前也必定也有同样的遭遇,这般极端的虐杀,可见其心中仇恨之恨,更何况时间间隔有十年之久,只怕时间不但未能抹平他的仇恨,反而使其加重,为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林炀,从他口中探得十年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林炀?你说的可是云阳伯林义昌之子?”


    “没错,十年前,令公子与聂铎、卢承之、林炀四人被人合称长安四凶,其中缘由庞将军想来也是知晓的,如今四凶已死三凶,那林炀只怕也难逃一死。”


    “难怪,难怪……”


    沈卿尘正在验看尸体,听闻此话抬头看向他:“庞将军可是想到什么了?”


    “我记得景隆十年,大约是端午前后,那日我恰好休沐,晦儿忽然气呼呼的回家,脸色极为难看,我便问他发生何事,他说他与朋友起了争执,几人反目成仇,还说那聂铎与他签了生死契,要比武定生死,我当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孩子间生了嫌隙,过几日也就好了。”


    “庞将军对于此事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本也是不记得的,你提起我才忽然想起,何况那一日朝堂上起了些争执,我也正在气头上,印象深了些。”


    庞将军身材高大,声音粗粝,稍一停顿后继续道:“后来没过几日,云阳伯忽然找上我,说是要问问晦儿他们发生了何事,为何林炀回家后忽然大病一场,性格亦是大变,直到今日他还将自己关在家中不肯外出,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知在做什么。”


    “四个常在一起玩的人,有两人忽然失踪,一人性格大变,这么重要的事,庞将军竟是从未注意过?”


    庞刈摇头:“我整日在军营上值,每日都要练兵,哪有空管他们的事?不过,我也并非全然没问过,但晦儿不肯说,只说是闹了点小矛盾,何况,他们每日厮混在一起也并非好事,如今闹僵不再出去惹事,于父母而言是好事,又怎会想太多,之后,晦儿也当真开始认真习武,虽读书还是不行,到底没再出去惹事。”


    沈卿尘没再答话,继续验尸,因尸体发现时呈俯卧位,如今要验尸改换了仰卧位,她偏头看向尸体背部,见其肩胛骨下开始出现红斑,以手按压可消失,便道:“尸斑开始出现,因尸体曾处于高温之下,如今又处于低温之下,尸斑的出现并不能完全作为判断其死亡时间的依据。”


    “先前在藏经阁初验时,尸体已出现尸僵,但只出现在小关节,可判断其死亡应在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之间,我看到火光时约是在卯时初,发现尸体并开始验尸是在巳时,是以,我判断死者死亡时间该是在卯时一刻前后。”


    庞将军大为震惊,颤抖着嘴唇问:“你的意思是,发现起火时,晦儿他还活着?”


    “彼时,他应该正受烈火焚烧,痛苦万分。”


    这话残忍,但沈卿尘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了出来。


    这话就如同重锤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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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在庞将军心头,他终是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哈啊”的痛呼,难以忍受的弯下腰,竟如迟暮的老人般扶着身后座椅,艰难坐下,呼呼喘息。


    他仿若看见他的儿子趴在火场中,身后烈火焚烧他双腿,而他因喉咙被毁,喊叫不出,只能拼命挣扎,无声呼喊。


    “若是可以早些发现,若是可以早些发现……”


    庞知晦习惯性晚睡,第二日醒来通常已是午时,早上发生火灾,虽危险,但救火的人众多,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并无分别,庞刈便没去叫他,若是那时他能多个心眼去瞧瞧,兴许……兴许就可以救下他。


    然,悔之晚矣。


    “庞将军不必自责,以他的伤势,纵使早些发现也救不下他性命,凶手既是要杀他,便不会让他有生还的可能。”


    庞刈抬头看着沈卿尘,颇有些无奈道:“你这小姑娘,瞧着是个温婉知性的,内里竟这般冷漠,罢了罢了,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为今之计该是尽快抓到凶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杀我庞刈之子。”


    不愧是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将军,便是此时伤心欲绝,依旧难掩铁血肃杀之气。


    沈卿尘也不再多言,从头到脚细细查验,却是再无有用线索发现。


    待将尸体用白布盖上,她又捡起放在一边的死者衣物验看。


    长夏继续记录:“这衣物已被烧的不成样子,方才我已经看过,并未发现有用线索。”


    沈卿尘摇头:“有个极为重要的线索被忽略了。”


    “什么?”


    “他的鞋不见了。”


    初验尸体时,她便注意到死者脚上没有鞋,但因他双腿烧毁严重,已经分辨不出是光脚亦或是鞋被烧毁后与尸骨粘附在一起,但她方才检查时,并未在尸骨上发现任何鞋被烧毁后的残留物。


    纵使被烧毁的再严重,也该有些许残留才是,由此她断定,凶手将死者的鞋子带走了,而鞋子很有可能有极为重要之线索。


    沈卿尘正翻看他衣物,忽然从中掉出一小片金黄色残叶,她举起叶子查看,正疑惑这是什么树的叶子时,忽听院中传来脚步声。


    顾西辞步履生风的带着一队衙役进入院中,见沈卿尘蹲在地上,细白的手指里捏着一小片不知名的叶子发愣,不由多看了两眼,见她转过头看向自己,方才移开视线,直言道:“大雪封山,如今想要下山已是不能,林炀这条线索需放弃。”


    沈卿尘转头看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举着手中叶子询问:“你可知这是什么叶子?”


    顾西辞一愣,原本不想应的,但手已经不听使唤的接了过来,还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应是银杏叶。”


    “银杏?”沈卿尘起身走到他身边。


    顾西辞转身看向身后:“悟真大师,寺院内何处栽有银杏树?”


    站在门口的悟真上前两步道:“寺院内只有前院有一株银杏。”


    “前院?”沈卿尘蹙眉,她转头看向庞刈,“令公子生前曾去过前院?”


    庞刈显然并不知晓:“我们到寺院后便跟随寺内师父直接来了这厢房,而后他便在禅房内一直未出,晚饭也是在房内用的,之后他有没有外出,我并不知晓。”


    说完,他走到门口,朝院中带来的侍卫问道:“昨夜是谁值房的?”


    “回将军,是马泰、马淮两兄弟。”


    “二人在何处?”


    “该是在住处补眠,属下这就去叫他们。”那侍卫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沈卿尘微微侧身看着顾西辞问:“大人可有寻到来福?”


    顾西辞摇头:“未曾。”


    顿了顿,他继续道:“方才我已让悟真大师将寺内所有师父集中问话,所有僧人均有人证可证明案发时并不在场,那些外来僧人亦是全部讯问,同样有不在场证明,至于院中客人,尚且还在讯问。”


    “所以,来福去了哪里?他可能是此案极为关键的人证。”沈卿尘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