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我爱你。”


    林海双膝着地，仰望她的眼睛泛起隐隐泪光，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校园年轻人多，没一会便聚集来了不少八卦的视线，许多人围上来窃窃私语。


    男人恍若不觉，轻轻一眨眼，泪水就掉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学弟年轻，没有他会唱歌讨你欢心。可是珂珂，我会学的，你喜欢的一切我都能学，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曾经好过那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抛弃我？”


    瞬间感受到无数谴责目光的王珂珂：“……”


    这个人胡搅蛮缠的功力还真是越发精进啊。


    王珂珂一时被他气到无语。这人张口就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好像自己就是那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明明前脚还妄想用权势堵她路，迫她屈服于他，后脚林家破产了，又马不停蹄跑来当众朝她下跪扮无辜，好借舆论给王珂珂施压。


    林海想要人，又想要她手里还热乎的对家股份，还不愿丢了名声。这幅既要又要的丑陋嘴脸着实让人看了恶心死了。


    不过，打感情牌么……


    好像谁不会似的。


    王珂珂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俨然含了热泪，在泪水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之际，她微微仰头勉强止住泪意，端的是一副伤心欲绝模样：


    “你和男的抱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起过我吗？”


    轻轻的一句话，敲在旁观的每一个人神经上，掀起阵阵惊呼。


    身为男主角的林海却抿唇沉默不语。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原本偷偷录像想要声讨渣女的宅男们顿时哑然无声。


    有人忍不住开口骂：“靠，死gay能不能滚远点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附和声渐起——


    “就是！装什么啊？！”


    “真恶心！”


    “这男的是我们学校的吗？有没有人认识啊？”


    “别，出轨的人渣脸皮还这么厚啧啧啧。”


    “他不是，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学姐，之前我们学院有个竞赛，颁奖典礼上我见过她……”


    各种包含恶意的话语化作利刃刺进林海耳中。


    他白着脸，手里那点布料被他攥得隐隐发烫，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求她：“珂珂，你得原谅我。”


    王珂珂还没来得及开口。


    几个义愤填膺的同学径直走过来，边骂边强行拎起跪在地上男人的后衣领，还不忘跟“被辜负真心悲痛欲绝”的柔弱女生说一句：“同学你放心先走吧，这人渣我们把他赶走。”


    林海手心里可怜巴巴的一小块衣角被人扯走，和王珂珂的距离就此拉开。


    隔着喧嚣和人影，两人无声对视。


    王珂珂眼角挤出来的假泪早就被风吹干了，面上一丝情绪都没有。


    林海琥珀色眼睛渐渐凝出恨意。


    明明当初招惹他追求他的人是她，把他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让他陷入这般落魄境地的人也是她，可现在冷眼旁观他被众人唾骂录像的人还是她。


    她不要他。


    她竟然真的不要他！


    眼见着她要离开，满心不甘迫使他发狠起身撞开人墙。林海控制不住去想象她抛弃他去找别的男人谈情说爱的场景，发疯般冲过去想要拦住她。


    然而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她。


    保安的叉子先一步控住他的身子。


    牛高马壮的保安怒喝一声：“老实点！”


    林海挣扎无果，到头来只能对着王珂珂的背影喊：“你根本不是喜欢那个学弟，你不过是看到他想起了以前的你，所以才没拒绝他。珂珂，你这样和以前的我有什么区别？！”


    没人应他。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透着浓浓厌恶，像在看一个疯子。


    王珂珂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他视野里。


    男人被推搡倒在地上，仰头看着纯白天际，耳边无尽骂声倏忽远去，远远的，似乎听到珂珂在喊他的名字。


    “林海，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林海，我送你的便当味道怎么样？”


    “林海，你怎么还没记住我的名字……”


    女生懊恼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他都知道她在偷偷踩他影子泄愤。


    那时的日子被无限拉长，她的身影和声音几乎贯穿每一天。


    直到前世冲动向她告白那晚，女生羞涩得面上泛起可爱红晕，却坚持与他对视，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闪着微光，声音轻却坚定：


    “林海，我也喜欢你。”


    后来，他跪下向她求婚。


    女生笑着给他擦汗，“别跪啦，只要你保证以后不会负我，我就愿意哦！”


    记忆里的模糊画面在脑中一帧帧回放。


    明明那么鲜活的人、那么热烈的情意……


    林海怔然落泪，忍不住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后悔么？


    有声音遥遥质问。


    男人颤着唇瓣，终于掩面而泣。


    ……


    这边，王珂珂早就把林海的事抛诸脑后，宿舍几个室友大概了解一些，看到学校表白墙上传出的视频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好在学校八卦多，没几天帖子就沉了下去。


    王珂珂没受什么影响，和考试周的大家一样，依旧在图书馆和宿舍之间奔波。


    好不容易熬过了考试周，周围的同学开始收拾行李放假回家。王珂珂送别室友，自己则因为实验室的后续工作申请假期留校。


    假期的校园冷清了很多。


    王珂珂刚从实验室回来，满脑子还在思考方才遇到的难题，手机一震，收到许源的消息。


    男生发来了许多旅游照片。


    照片里大部分都是散打社团的同学，大家约着一起出去旅游。男男女女青春正好，一个个对镜头笑得灿烂，比充当背景的海浪和沙滩更引人注目。


    许源：“学姐，这里真的很好玩！强推！”


    许源：“要是你也一起来就好了。”


    许源：“学姐还忙着吗？”


    他的消息很多，往上拉都拉不完。


    很多时候，他发十条消息，她都不一定能回上一条。


    王珂珂没有不耐烦，一条条往上翻消息。


    目光触及某条消息时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刚翘起的嘴角微微拉平。


    许源：“新来的学妹好笨啊，连传球都不会，总要我教她。”


    许源：“不过学妹为报答我请我喝的那款奶茶还不错，有时间请学姐喝！”


    男生絮絮叨叨，事无巨细，似乎想把每一件事都说给她听。


    王珂珂却莫名没了回复的心思。


    她其实能理解。


    前段时间林海来学校找她发疯那事在校园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许源不可能不知道。


    加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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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陈沉沐的事，可能是看出她不愿开口，他也就一直没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坚持每天给她发点没什么营养的话。


    好像这样，就能忽略掉所有事情。


    许源其实算不上多聪明的人，笨拙地想用一条条看不见底的消息压下众人口中诸多猜测，掩盖他对这个话题的介意。


    直到越来越多的消息中，开始出现别人的身影。


    王珂珂其实并不介意向他解释。


    只要他开口问，除重生之外，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惜他没问。


    好在他没问。


    王珂珂突然觉得没意思，回了个“已阅”便关了手机，简单吃个饭又回了实验室。


    最近她手上这个项目是为一个全国性的竞赛准备的。有了陈沉露早前便承诺好的合作投资，不用担心实验经费问题，组内成员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睡在实验室里。


    作为负责人的王珂珂越来越忙。


    尤其中间还因为控告陈沉沐一事需要反复与律师沟通，陈家父母想保陈沉沐，一口咬定陈沉沐与她之间的矛盾属于情感纠纷，不是故意杀人。


    王珂珂当然不愿。


    奈何对方律师难缠得要命，牙尖嘴利，在权势的加持下眼看着势头就要彻底倒向陈沉沐那一边之际——


    某一天，在去实验室路上，王珂珂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下。


    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陈沉露，王珂珂默然不语。


    与印象里精致到每一根发丝的形象不同，现在的陈沉露没化妆，眼下青黑明显，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起了皮，俨然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王珂珂不动如山，“你要是想劝我放弃控告，去看望陈沉沐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陈沉露苦笑一声，随手将鬓间散落发丝掖进耳后好让自己多少显得有精神些：“他出院了，就在今天早上。”


    王珂珂没什么表情地“哦”了声。


    顿了两三秒，她扯扯唇角：“那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把那个疯子拴好，省得跑出来祸害人。”


    陈沉露听了既没应，也没反驳。


    只在王珂珂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她其实很早就想问了。


    之前帮陈沉沐下药的事情是她对不住王珂珂，可她也是被逼无奈，明明自己为家里企业做了那么多事，天天熬夜加班呕心沥血将企业发扬光大，到头来却还是比不上陈沉沐的性别。


    她不甘心啊。


    讽刺的是，她疯狂追求的东西，在蠢弟弟眼里却是一个可以随意拿出来与她交换的存在。


    陈沉露应下了这桩害人的事。


    可最后的事实告诉她，空口承诺最是无用。


    现在家中父亲母亲咬死要保弟弟。


    即便他做出这样的事，即使他成了残废一辈子只能依靠轮椅行动，即使他脑袋空空、性子自私贪婪，可父亲还是对陈沉露说——


    “你弟好歹是家里唯一男丁，日后继承家产的继承人绝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陈沉露为陈沉沐的事情四处奔波，累到极致的时候，会忽然想起，王珂珂失踪那天晚上王素朝她扇过来的巴掌。


    那么用力，那么疼。


    原来别人的妈妈是这样的么？


    王珂珂看着眼前神色莫名的陈沉露，只淡淡道：“我没有这样的弟弟，也不会有这样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