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珂珂身上衣服好好的，且脸上并无泪痕，宋向晚这才缓口气，隐隐绷紧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你——”王珂珂欲言又止。


    女生歪头看她，手里还握着半截空酒瓶，向来娇憨的面容却没有一点慌张：“我做错了？”


    见状，王珂珂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兀自摇头：“这倒没有，是他应得的。”


    宋向晚勾了下唇。


    王珂珂弯下腰探了探林海鼻息，又翻看了下他脑后是否有伤口，确认人还活着不会挂后，唯一一丝顾虑便也没了。


    “给我吧。”她忍着多踹他一脚的冲动，把向晚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简单收拾好残局，将地上的男人扶起来摆成醉酒状后便拉着女生离开。


    刚回到学校没多久，王珂珂的手机催命般响起来。


    她不紧不慢地搁在洗手池一边，弯腰仔细搓洗双手，等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如此反复三次才擦干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珂珂。”


    王珂珂盯着日历随意嗯了声。


    心中暗骂这人怎么没多晕会，看来向晚的力道还是轻了些。


    林海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重生以后他早习惯了她对他冷言冷语。


    温情的话他不是没说过。


    该认错的他认了，该跪的也跪了。


    既然温和的方式永远换不回她的回头，就连任打任骂、求她垂怜的卑微姿态也摆尽了，可是统统没有半点用处。


    那就不能怪他了。


    林海咬着后槽牙，一味地放话要挟：“你不怕我说到做到，把你的项目都毁了吗？”


    王珂珂：“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男人自以为抓住了她的痛点，语气轻快起来：“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愿和我在一起。可是珂珂，很多事情不是你重来一次就能改变的。就像我和你，注定要一辈子缠在一起……”


    林海的话犹如一条阴湿黏腻的蛇，顺着手机听筒伸出蛇信子慢悠悠舔过人耳朵，再借由此钻进人胸腔里，死死缠住那颗正在跳动的心。


    让人躲避不能。


    王珂珂几乎难以将这人与前世那个令她一见钟情的、夕阳下温和有礼的白衬衫少年联系到一起。


    或许，从一开始，她喜欢上的，就只是他那副伪装出来的温柔模样。


    换一个人站在那天的夕阳下对她礼貌一笑，王珂珂想，她应该也会喜欢上对方。


    珍贵的从来不是林海本身。


    是那时候的她自己。


    她突然笑出声，电话那头的男人话音随之一停，沉重的呼吸声贴在耳边：“珂珂？”


    王珂珂一字一顿、咬字清晰道：“林海，我真后悔以前追过你。”


    “……”林海攥紧手机：“不，你——”


    她径自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早知道现在这样，我当年就不该答应你的表白，就该直接把你踹飞，让你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才好。”


    “王珂珂——！”


    电话那头传来某种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被触怒的男人剧烈喘着气，情绪失控下第一次喊了她全名。短短的三个字仿佛从他牙缝中挤出来似的，透着股浓浓的不甘。


    林海紧紧咬着牙关，握住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心口漫上来的阵阵钝痛迫使他一定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可事实上，她的话音全然没受影响，依旧很稳——


    “林海，我和你早就完了。”


    话音落下，电话被王珂珂利落挂断。


    林海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怒气上涌，直接捏着手机扬手往地上就是一摔！


    砰地一声，手机屏幕瞬间爆出无数裂纹。


    锁屏中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稚嫩面孔被道道蛛网状裂纹分割，在遍地碎玻璃中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男人琥珀色的眼珠轻轻一转，视线定在这张照片上不动了。


    旁观一切的秘书看了眼时间，虽然很不愿意在老板发疯的时候插嘴，但当天晚上还有个会议需要他出席，不得不出声：“林总，您看今晚——”


    “闭嘴。”男人头都没回。


    秘书有苦难言，还欲再劝时，正巧手机一阵震动，他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先出门去接电话。


    林海没理秘书。


    他俯下身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忍不住用手指摩挲锁屏照片——


    这是他回高中学校的时候，在学校宣传栏上拍下来的王珂珂的照片。


    明明和前世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指尖绷紧，仿佛透过这张模糊的照片看到前世那些美好时光，可他却只是个看客，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里那个永远爱他追逐他的青涩女生如何一点点消失在时间缝隙里。


    啪嗒一下，有透明液体从男人眼尾滑落，洇湿屏幕。


    不过没关系，她怎么想都没关系。


    林海擦干屏幕上的水痕，面无表情地想——把她牢牢绑在他身边就好，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的。


    此时秘书急匆匆推门而入。


    林海张口就吩咐：“你去，把她和她老师手里的项目彻底摁下来，不许任何人和她合作——”


    “老板，出大事了……”秘书站着不动，面色像吃了坨某种东西似的难看，手里捧着还没挂断电话的手机。


    林海拧眉接起电话，下一秒却被林玉的震天哭声灌入耳——


    “哥！你要是还认这个家就快回来！”


    “公司出事了！妈也被你气倒了！”


    ……


    半月后，林家企业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的消息经陈沉露传入王珂珂耳中。


    坐在对面的陈沉露志得意满，眼角眉梢都含着胜利者的愉悦：“放心，作为回报，你手上那几个项目我都投了。”


    王珂珂却平静得很，对于她带来的好消息只说一句知道了。


    陈沉露笑容微妙：“怎么，林家把柄是你亲口透露给我的，别告诉我你现在于心不忍了。”


    “当然没有。”


    王珂珂垂眼盯着桌面上的咖啡好几秒，而后才掀起眼皮与她对视，轻敲桌面的指节一停：“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陈沉露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珂珂凝视了她几秒，而后突然起身，走到陈沉露那一侧俯下身，不顾她反抗从她手提包内侧面摸出个小东西：“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录音笔是什么意思吗？”


    “……”陈沉露瞳孔微颤，眼底迅速划过一缕讶异，但不过短短一瞬过后面上便保持住镇定，“你认错了，这不是录音笔。”


    王珂珂笑了笑。


    双手用力一掰，当着她的面将录音笔毁掉。


    陈沉露默默咽了下口水，涂着美甲的指尖紧紧抠住手心，隐隐刺痛传进脑子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围观过王珂珂好几次比赛，知道她如今散打练得愈发厉害了，而就以两人现下这个距离来说，王珂珂想要对她做什么，她根本跑都来不及。


    “你想录下来给谁听呢？”


    王珂珂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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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起陈沉露垂在肩膀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绕：“是陈沉沐？还是林海？告诉他们我的真面目，你能得到什么？或者说——”


    她话音稍顿，目光直刺陈沉露，几乎要看进她心里去：“你还想得到什么？”


    陈沉露：“……”


    她抿住唇：“王珂珂，没有我，你以为你靠你那点小聪明能掰倒林家？”


    王珂珂莞尔一笑，松开她的发丝转头回到对面位置坐下：“是，确实多亏了你。”


    距离稍稍拉开，陈沉露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王珂珂却话题一转：“我记得，当初你同我要林家把柄时曾数次向我承诺过，不论陈沉沐在外如何如何，你陈家都不会帮他。”


    陈沉露沉默不语。


    王珂珂慢悠悠喝了口咖啡，“也是，归根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呢。”


    陈沉露亲眼看着她喝下咖啡，皱了下眉：“我爸妈做主帮的他，我不知情。”


    “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只有你自己知道。”


    王珂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陈沉露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那种被人冒犯的感觉愈发强烈。


    自从取代弟弟坐上那个位子后，除了面对喜欢刁难人的客户外，她再没被人这么逼视过。


    这让习惯了俯视人的陈沉露倍感难受。


    她沉着气：“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无论我陈家有没有人私底下帮陈沉沐，现在他一无所成是事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想如何？”


    说完，陈沉露停了几秒，然后道：“我想你应该不用我提醒，之前林海对你手上项目所做的围堵，我陈家也能。”


    言外之意是警告她不要得寸进尺。


    陈沉沐到底是陈家一员，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然是陈沉露的极限。


    王珂珂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


    “你说的没错，我的目的确实是达成了。”


    王珂珂点点头，“但你不会以为，你的位子已经稳了吧？”


    陈沉露：“什么意思？”


    “你爸妈有心帮他，你猜他要是从国外回来，你爸妈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心疼他补偿他，让你这个做人姐姐的把位置空出来给他……”


    王珂珂前一秒还说着话，人才刚站起来，谁知后一秒突然眼前阵阵发黑，头晕脑胀得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只能扶住椅背险险稳住身子。


    “你、你下了药？！”


    她勉强睁眼看向陈沉露，语气难以置信。


    陈沉露站起身来俯视她，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而一直禁闭的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王珂珂绝不愿意再见到的人影走进来。


    “小珂，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陈沉沐的手摸上她脸颊，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热度。


    药效太快，王珂珂没来得及扣嗓子眼催吐，意识便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浑身乏力，就连把脸偏到一边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他指尖停留。


    陈沉沐及时抱住她下滑的身子，面上笑意盈盈。


    “你……你给我滚开……”


    王珂珂有气无力地喊了句，没几秒便彻底晕了过去。


    见陈沉沐要把人拦腰抱走，一旁的陈沉露忍不住开口：“你——”


    陈沉沐猛地回头看她，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嘘，姐姐，不要吵醒她哦。”


    “你放心，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我保证你的位子只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包括我。”


    陈沉露到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