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快要忘记，有多久没见过林海了。


    似乎上一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上大学以前陈沉露同她说林海住院。


    自那以后传到她耳边的就是一堆关于林陈两家各种摩擦斗争的事，关于他本人的消息倒是没再听过。


    “你和他谈恋爱了？”林海突然问。


    王珂珂不答。


    他兀自闷笑几声，缓步走近。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比以前瘦多了，原本称得上是高大的身材如今肉瘪了下去，仿佛只剩骨架在撑着衣服。


    加之面色苍白暗淡，眼下青黑，让她第一眼看到时甚至联想到传说中的瘦长鬼影。


    在王王珂珂警惕的目光中，他终于站定，不再往前。


    “珂珂，你变了。”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透着股砂纸摩擦的粗糙感。看着眼前比他记忆里还要鲜活百倍的女生，心中涩然。


    王珂珂淡声道：“是人都会变。”


    “也是。”林海点点头，话题一转：“可你的眼光还是没变，对吗？那个男生很像当年的我是不是，你当初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追我的吗？”


    “……”王珂珂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林海只当自己说中，琥珀色的眸子微闪，忍不住又靠近一步：“珂珂，你现在还是喜欢我这张脸吧？”


    “你这张脸？”


    王珂珂回过神来，双手抱胸嗤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只是喜欢这种类型的长相而已，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况且你现在的脸——”


    她拉长音调，恶意十足：“不然你照下镜子呢？”


    林海：“……”


    可能是太久太久没听到她的嘲讽，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一直以来靠前世回忆慰藉的林海有些怔然，本就苍白的唇色更淡了些。


    沉默一阵后，见她不耐烦要走，他赶忙拉住她道：“你以前不是说嫌我脏？可你又怎么确定别人就一定干净呢？”


    王珂珂皱眉，忍下甩手的冲动回头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林海抿住唇不语，只与她对视。


    那双浅色瞳孔清楚无二地映出王珂珂的脸。


    下一秒，察觉到他带着她的手往下摸时。


    王珂珂的表情先是愣住，然后变得嫌恶，正准备一巴掌扇飞这个不知廉耻的脏东西时——


    男人的手压着她的指尖往下一摁。


    平的，什么也没有。


    “！”王珂珂表情凝固。


    林海近乎贪婪地享受她眼里藏不住的惊讶，即使手术过的部位因这一动作隐隐作痛，他也丝毫不在意，光是想到是谁的手压在上面便兴奋得要命。


    “珂珂——”


    他勾唇笑了起来，眼底血丝将他衬得仿若暗夜恶鬼，偏偏语气还故作温柔：“珂珂，你难道不好奇我这么长的时间在做什么吗？”


    王珂珂木着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疯了。


    索性林海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呢喃起来：“你嫌我脏，我就把脏的东西扔掉，你不愿我处处纠缠你，我就去找陈沉沐麻烦，忍到现在才来找你……”


    “珂珂，现在我整个人都是干净的了，你还满意吗？”


    他停下话音，死死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王珂珂只觉诡异。


    她甚至能感觉到手下部位在隐隐颤抖。


    这种感觉让人恶心又毛骨悚然。


    她用力闭了闭眼以此压下后背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这才重新抽回自己的手，咬牙骂他：“有病就去治！别找我发疯。”


    林海眸光陡然一沉，声音泄出几分压不住的尖细：“你不喜欢么？”


    “……”王珂珂扭头就走。


    男人想拦，却迫于她暗含威胁的目光止住脚步。不远处站着警惕的舍管阿姨，但凡他敢追进女生宿舍就要挨打。


    “珂珂，你不能不要我。”


    他的声音传进耳朵，透着股可怜意味。


    王珂珂头也没回。


    本来以为林海的出现就是个偶然，谁知第二天醒来，只见早起晨跑的室友李莉拎着一大堆丰盛的早餐推门而入。


    “小珂，楼下有个帅哥让我带给你的。”


    李莉冲她扬眉，“快从实招来，什么时候认识的？”


    其余几个刚起床的室友听到动静，也纷纷挤过来八卦。


    有一个甚至直接穿着睡衣跑阳台往下瞅，嘀咕道：“好像比徐学长矮一点点，不过脸确实还可以诶，就是太瘦了！”


    王珂珂一下子清醒过来，哪能猜不到楼下那人是谁，脸上一时堆满无奈。


    室友们只当她面皮薄，边起床洗漱边调侃王珂珂到底要选默默关心她的徐学长，还是热情的许学弟，或者是楼下那位陌生帅哥。


    王珂珂当然知道室友们没有恶意，不过是学习之余的随口笑谈罢了。她没有将林海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看着桌面的早餐感到阵阵头痛。


    “算了，这些东西你们分了吧。”


    王珂珂纠结了一秒，在丢了浪费食物和下楼还给他浪费体力之间，选择平躺：“以后别接他的任何东西了。”


    李莉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


    几个室友也停下调侃，齐齐看她。


    王珂珂摇头，把桌上早餐打开分给她们：“就是要麻烦你们解决掉这些啦。”


    正说着呢，在阳台观望的同学突然说：“楼下那人走了。”


    “别管他。”王珂珂随便吃了点面包便爬上床重新躺下，近来实验的事刚告一段落，正是放松的时候，又正值周末，本来也没打算出门。


    而室友们要么有约会，要么就是泡图书馆去了。见她一副要在床上躺一天的架势，几个室友走之前还不忘放轻脚步，顺手把灯全关了。


    于是，王珂珂就这样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时候，王珂珂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拉开床帘，只见窗外夕阳西斜，霞光满天。


    天气正好。


    手机适时弹出消息——


    许源：“学姐，今晚天气很好哦。”


    许源：“操场很热闹呢，你想不想来听听歌？”


    过了一分钟，没等到王珂珂的回复。


    对面又发了个小狗探头探脑的表情包。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许源对着聊天框犹豫措辞的表情。王珂珂忍不住笑了下，发了个“好”便放下手机，起床换衣服准备先去吃个饭。


    谁知才出门，实验项目的指导老师却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一家私企看中了她手上的这个项目，现在想和团队主要负责人一起吃个饭面谈。


    老师还在通话中特意强调，如果对方确认合作的话，后续的实验经费将不是问题。


    王珂珂眼睛一亮，马上联系团队其他同学。


    在和老师确认时间地点后，她和另外一名女生马不停蹄打车过去。


    直到在车上收到许源问她到哪里了的消息时，王珂珂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一时不免有些愧疚。


    但这点愧疚在实验经费面前不堪一击。


    王珂珂索性给他打去电话，不过响铃三秒对面便接了，到底年轻，男生话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学姐，你快到操场了吗？”


    身侧的女生宋向晚听到动静，偏头递来一眼。


    王珂珂被这一眼看得脸颊发烫，连忙伸手捂住听筒压低声音道：“我今晚突然有急事，没办法过去了，抱歉啊。”


    电话那头蓦地安静下来。


    几秒钟后，许源才缓缓啊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沮丧，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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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又打起精神道：“好吧，学姐你忙你的，下次我唱歌再喊你，你可一定要来！”


    “跟你说，我唱歌其实很好听的。”


    男生贴近手机听筒小声补了一句。


    “嗯。”王珂珂乐得弯了弯眉眼。


    等车到了地方停下，两人一下车便由老师领着进了预定好的包厢。


    企业那边的人还没来，王珂珂和宋向晚趁着这点时间摸出方才打印好的项目相关资料再次核对，确认没差错后才定下心来。


    老师在旁边悉心叮嘱，说是他以前带过的学生也有和这家企业合作过，确实是不错的。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据说那边的总负责人这段时间刚好来w市视察，等会会一起过来，要两人务必代表整个团队打起精神。


    不一会，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老师起身去迎。


    王珂珂和宋向晚自然也坐不得，垂眼跟在老师身边，凝神听着前方皮鞋与地板瓷砖相碰的脚步声在她们面前停下。


    老师伸出手：“林总，好久不见。”


    王珂珂视线范围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上老师的手，同样回了一句好久不见，嗓音落在她耳朵里，分明和昨晚那个抓着她的手往下摁的人一模一样。


    王珂珂猛然抬头，却正对上林海似笑非笑的眼神。


    同样是一身黑的打扮。


    昨晚他像从恐怖漫里走出来的瘦长鬼影。


    现在却是西装革履，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


    老师察觉不对，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将王珂珂挡在身后笑问：“林总和我们小珂认识？”


    “当然认识。”


    林海淡淡吐出两个字，视线掠过王珂珂手上的纸质资料，最后回到她脸上，“珂珂，你说是吧？”


    身侧的向晚悄然握住她的手。


    王珂珂吐出口气，冲她摇摇头，这才转回目光，面上扬起标准微笑：“还真是巧。”


    开场来了这么一出，周围人各有猜测。


    不过倒也不影响这场饭局的顺利进行。


    老师熟练地同对面介绍起项目市场和前景，以及目前团队手里掌握的技术，推杯换盏间，眼看着形势大好，合作有望。


    不料就在王珂珂拿出准备好的纸质资料给对面企业员工过目时，一直没出声的林海突然屈起指节，不急不缓地在桌面上敲击几声。


    几名员工对视一眼，都没接。


    王珂珂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海边上，将资料递给他：“林总，这是——”


    话没说完，男人笑着打断她的话，推来一杯酒：“珂珂，这家的酒很香呢，你尝尝。”


    话落，包厢内落针可闻。


    几秒后，老师本想打个哈哈把那杯酒揽下自己喝却被拒绝。


    林海掂着酒杯往前一递，两眼只盯着王珂珂一个人看。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王珂珂接过来，面无表情地喝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男人很快又递来第二杯、第三杯酒。


    王珂珂酒量并不好，勉强喝两杯就已经感觉头晕脑胀了，可每每将空酒杯放下，新的盛满酒的酒杯就会被再次推到她面前。


    王珂珂顿在那里。


    林海看着她，笑而不语。


    “林总，你这样我们不太好合作啊。”老师实在笑不下去了，带着宋向晚站起来，面沉如水。


    这时，王珂珂突然又动了。


    她笑了笑，含着酒意的眸子弯出醉人弧度，在林海晦涩的眼神中接过他手中酒杯。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喝下去时，王珂珂却反手对着男人的脸就是一泼！


    “不好意思我们合作不了。”


    王珂珂留下这么一句话，啪地一声将酒杯摁在桌面上后，便拉着愣住的老师同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