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王珂珂越过他，毫不留情。


    陈沉沐追上来，嗓音低沉：“如果我不靠家里呢？如果我靠我自己，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之前他还能告诉自己，只要他搞坏陈林两家关系，让林家生意在竞争中一落千丈，只要他毁了林海那张该死的脸，小珂就能回头看他。


    当初夜色中不顾安危回山寻人的小珂，总会有那么一天，是心甘情愿地拉住他的手。


    可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前世。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纵是陈沉沐再自大，也不认为小珂还能对他毫无芥蒂。


    可他总也放不下，想着万一呢，万一她就是恨林海恨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到了无论是谁替她报复林海都会得到她另眼相待的程度。


    更何况，他不贪心。


    他只求一眼。


    陈沉沐刻意放缓了呼吸，盯着她的背影又重复一遍：“我只靠自己，你能不能放下过去？”


    王珂珂定住脚步，回身看他：“靠你自己？”


    陈沉沐浸在她的目光里，被烫出燎泡的手竟下意识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要家里的任何助力。上大学后，我去创业，我们……”


    “没有我们，谢谢。”


    王珂珂面无表情打断他的畅想。眼神盯着男生上下打量了会，突然伸出手指朝他勾了两下，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你真喜欢我啊？”


    陈沉沐抿唇不语，下巴却极其自然地搭上她伸出的指尖上，面色染了不正常的红。


    “那你前几天为什么要和那些人挨在一起呢？”


    下巴被捏痛，陈沉沐张口欲辩，却被她制止。


    “男男女女，多脏啊——”


    王珂珂继续说着，拇指漫不经心地抚弄他下巴皮肤那一块薄红，语气仿若叹息：“你说，你是不是贱得慌？是不是身边一天没人就耐不住寂寞，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必须要有人打你、骂你你才舒服，嗯？”


    “我不是……”


    陈沉沐眼神颤动，说着肩膀忽地抖了一下，接着莫名开始弓起身子。


    王珂珂视线往他下.身瞥了一眼，目露嫌恶：“你看，我才说你几句，你就忍不住了，还说不是？”


    “……是，我是。”


    男生喘了口气，双目隐隐赤红，恨不得她的视线能一辈子停留在他身上。他现在想抱她，非常非常想，想到手指都要痉挛了，可如她所说，他脏，他不配。


    陈沉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角，目露渴求。


    王珂珂轻呵一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看看你自己，和街上随意发.情的公狗有什么区别？”


    “……”陈沉沐呼吸更急促了。


    就在他以为王珂珂还要继续时，却不防被她一脚踹开，胸口巨痛传来的那一瞬间，对上她居高临下的视线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她的眼睛真好看。


    第二反应是，她能不能过来踩他？


    王珂珂不紧不慢地用湿巾擦完手，这才走到面前，指尖一松，用过的湿巾落到他脸上，遮去他过分黏腻的视线。


    “你知道脏了的东西应该怎么处理吗？”


    他拽下脸上湿巾看她，喉中喘息未定。


    王珂珂慢悠悠抬脚，对着他的半边脸踩了下去，直到对方的气息变得越发杂乱，两颊绯红后这才移开脚。


    她俯视他，满意地打量他侧脸印下的鞋印，皮笑肉不笑道：“有用的东西脏了自然可以拿去洗一洗，至于没用的脏东西——”


    “再没有比垃圾堆更合适的去处了。”


    他死死盯着她说完便远去的背影，将湿巾紧紧攥在手心里，良久闷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几近癫狂，引得路边几人朝这边看来。


    彼时正值盛夏，晨风卷着热浪拂面而来，间或有两三片绿叶自林荫落下。


    陈沉沐从地上爬起来，简单理了理自己。


    走向与王珂珂全然相反的路，没再回头。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王珂珂没再见过这个姓陈的小疯子，也没再收到过他的骚扰消息。


    陈沉露曾经在电话里同她说，陈沉沐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疯不去原定的g大上学，放弃家里公司继承权，转而向家里人打欠条拿钱辗转去了国外。


    这举动无疑正中陈沉露下怀。


    陈家企业如同王珂珂之前设想那般逐渐落入陈沉露掌控之中。


    只是，人的胃口是一步步喂大的。


    随着陈家与林家矛盾渐深，陈沉露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王珂珂手中关于林家的把柄，好让自己的位子更稳当些。


    王珂珂还是没有松口。


    并非她准备放过林家。


    只是时机未到，况且陈家独大，陈沉露难保不会翻脸不认人，届时反过来保陈沉沐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珂珂没理陈沉露明里暗里的催促，趁着剩下的假期又参加了几次散打比赛，有输有赢，期间还被张雅找去切磋数十次略去不提。


    很快，大学开学。


    王珂珂拖着行李箱来到w大门口。


    是的，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她改了志愿。


    无论陈沉沐还是林海，他们都认为她报了g大，并不曾怀疑过。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因此通过各种方式报了g大。


    最后他们二人是否真去了g大上学暂且不知，王珂珂却不愿再多见到他们哪怕一眼。


    于电子信息工程专业而言，w大和g大是同一水平，且w大离家更近。


    所以，王珂珂选择了这里。


    她心情很好，抬眼仰望校门牌坊时，恰阳光落在她身上，照得整个人暖洋洋的。


    安顿好宿舍后，王珂珂和刚认识的室友们逛了圈校园。路上偶遇先前帮忙搬行李的同系学姐，几个女生便在热心学姐的带领下简单熟悉了下校园各栋建筑的分布。


    快要逛完时，王珂珂因中途去买水落在后面。


    正要追上去之际，视线范围内却不期闪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登时皱眉朝着那边看去。


    却只见那边多了几个人，手里拿着资料正要顺着阶梯走进那栋建筑。


    并没有她熟悉的面孔。


    “愣着看什么呢？”


    学姐一拍王珂珂的肩膀，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猜到王珂珂的疑惑，学姐顺嘴就解答了：“那几个应该是去年毕业的学长学姐，回来搞学校资料的。怎么，你看到认识的人了？”


    “没有，应该是看错了。”


    王珂珂摇摇头，将新买的一瓶水递给她。


    学姐笑容更深了些，与她并肩走着：“你们要珍惜大一的时间，咱们这个专业，越到后面越忙，可就没时间玩了。”


    “我知道的。”王珂珂并不反驳，乖巧应下。


    “诶，你们谈恋爱了没？”


    刚追上其余几个室友，学姐嘴上便闲不住，“大一刚开学这会会有很多班级活动和社团活动，想脱单的可不要错过哈！”


    有个室友大手一挥，语气颇为豪迈：“没谈过，给我先订个好看的黑皮体育生！”


    “你够了啊！”另一个女生捂嘴噗嗤笑出声，“咱们学校就没有体育生好吧？！”


    学姐扬眉：“这可说不准，和隔壁体校联谊也不是不行啊！”


    林荫大道中，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伴了一路。


    王珂珂置身其间，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整个人一下子年轻许多。


    没几天后，校园社团开始花式招新。


    王珂珂陪室友去看街舞社表演，却意外在角落发现了散打社团的招新海报。


    她本就不愿放弃散打，这下更是兴致满满，马上就报名了，后续只需通过面试便可正式加入。


    不过，比社团招新面试更早到来的，是班级的迎新活动。


    王珂珂被拉去参加的时候才知，一般的迎新活动都是由同系同班但不同届的班级两两组合开展活动，其中高年级的班别称之为对口班。


    而这一次的活动略有不同。


    正逢几位同系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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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校，导员特意请了他们过来一起参加活动，美其名曰向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


    王珂珂原本还挺感兴趣，和同学以及学长学姐们在草坪上围坐成圈随意聊天。


    直到导员带着几个人加入进来。


    只一眼，她便心头微沉。


    大家都在欢迎毕业的学长学姐。


    唯有王珂珂盯着其中一人兀自出神。


    对方也看到了她，她确信。


    王珂珂缓慢眨了眨眼，原本的好心情转瞬全无，下意识攥紧拳头，眼看着对方坐在她对面。


    轮到他自我介绍时，男人先是不着痕迹地朝王珂珂这个方向看了眼，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徐年。”


    话毕，男人就闭上了嘴，没再多说几句。


    声音与她记忆里那个陈沉沐的打手，那个说话诡异、力气又大得出奇的年轻男人完全重合。


    这么巧么？


    而且，他既然在这，那陈沉沐呢？


    陈沉沐是不是也在……


    听着导员热情介绍他，说是本科期间参加了多少比赛、又拿了多少奖项，王珂珂又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按理说这么优秀的人，毕业了怎么可能会去做陈沉沐的打手？


    就在王珂珂用目光打量他时。


    对面的人也转过视线来，看着她。


    王珂珂：“……”好吧确实没认错。


    夜色并不浓，同学凑在一块，相互之间的距离挺近，这使得两人的对视并不如何隐蔽。


    是以没几秒，王珂珂身侧室友就注意到了，悄然撞了下她的肩膀，给她递来个揶揄的眼神。


    王珂珂不便解释，只能无奈笑笑掩饰过去。


    本想着等活动差不多结束她再去找他问陈沉沐的行踪，不料没多久，班委组织玩小游戏，让人随机报数两两组队玩背对背夹气球的游戏。


    王珂珂本来匹配到的是个女生。


    不想室友由于误会了她和徐年，为了给她和他制造相处机会刻意一个错身就替掉她的位子，让剩下的王珂珂和徐年自动组成一组。


    男人沉默的视线让人难以忽视。


    王珂珂索性偏头与他对视。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混在一片嘈杂声中，并不明显。


    但徐年还是听清楚了。


    他动动唇，想要开口。


    王珂珂懒得浪费时间，趁着大家都在打气球做准备活动的间隙靠近他直接问：“陈沉沐派你来的？这次又要帮他做什么坏事？还是要打什么人？”


    一连几问，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男人快到嘴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徐年刚有波澜的表情立马淡了下去，又成了一如既往的木头脸：“不是。”


    “我也是w大毕业的。”男人顶着她怀疑的目光硬邦邦地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也在。”


    王珂珂皱眉，似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正在此时，一个气球被同学递过来。


    游戏要开始了。


    徐年直直站在那一动不动，王珂珂想问的问题也问完了便没兴趣同木头桩子玩游戏，捏着气球预备申请退出不玩。


    谁知边上一组同学没协商好，轻飘飘的一个气球被夹得东倒西歪，惹得周边同学无不捧腹大笑。


    王珂珂只好侧身避过，却刚好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腕。


    只一下，触之即离。


    男人收回手，垂下眼并没有看她，话音却刻意压低，明显是对着她说的：“我知道陈沉沐的行踪。”


    王珂珂将气球摁进他怀里，扭头就要走：“关我屁事。”


    “我知道你想报复他。”


    徐年面无表情道：“我听到过你和陈沉露的通话。”


    王珂珂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她重新拿起他怀里的气球，微微一笑。


    男人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下一秒，脚上传来剧痛。


    女生狠狠踩了他一脚，留下一句“关你屁事”便拎着气球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