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善饿着肚子去找希德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直接将门推开。


    屋里的男人似乎也才刚到，正站在办公桌后将外套脱下，听到动静，头都没抬，顺手从旁边抽了一张白纸放到桌上：“光洛补考。”


    柯善脚步一顿，差点把这事忘了。


    她迟缓地走过去，拉开面前那张从她开始在希德尼办公室学习就固定摆在那的椅子。都这个点了，亏他还记得把她叫来。


    柯善看着光滑的白纸，脑子仿佛失去思考能力般空白了几秒，饥饿让她有一种反胃感，肚子不停发出一些只有她能感受到的细微声响。


    忽然意识到这股巨大的饥饿从哪来了，中午因为艾登本来就没吃多少，晚餐因为找出来雷蒙德和艾尔顿，过于兴奋和紧张，也忽略了填饱肚子这件事。


    她没有第一时间动笔，而是盯着希德尼的挺拔的背影发起呆，她想求他能不能把补考时间再推一推。


    男人乌黑的长发仿佛吸饱了水汽，显得有些湿润，静谧的夜晚里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感觉，柯善觉得不妥，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然而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移了移，两道紧窄的腰线让她以为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好像回到了图兰岛上，佩母姑妈的其她孩子停留在她床铺周围，一边闲聊一边做着睡前准备，她们身上香膏馥郁的气味将她覆盖。一丝温情就这么跨越时空，通过希德尼的背影轻轻落在了柯善身上。


    但其实她才是那个屋里的女人，希德尼把手放在她胸前的画面在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来，温情转变成了令她厌恶的禁忌暗示。


    柯善倍觉无趣地移开目光，在桌面上寻找铅笔，男人把外套脱下后，又把马甲的扣子解开，仿佛束缚被撤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声被柯善捕捉进了耳朵。


    希德尼用脚勾着椅子坐下，衬衫袖子被他捞到了小臂上，露出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仿佛还有许多工作等待他处理。他从几本摊开的书下面摸出一支笔递到柯善面前。


    “学长……”柯善看着他，欲言又止。


    “考试时间半小时。”希德尼把笔放下来。


    柯善放弃了，她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忍受着饥饿思考问题。


    只需要把关于光洛最基本的东西画下来就行，她不打算整那么多幺蛾子了。只需要那样。


    她在纸上首先画了一个圆圈，那是会在施法者脚底下生成的魔法图纹，作为整个光洛的施法基点，魔法师不能离开这个圆圈的范围，不然构建好的魔法阵会坍塌，一切的力量都从这一点派生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柯善按照脑海里已经形成惯性的记忆完善光洛的魔法结构图。


    希德尼的手指准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抬起手，他将纸张移过去，但只看了两眼，脸上便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对于这样的天才，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又问出了那句话：“这就是你的理解吗？”


    完全是照搬了一下光洛笔记上的内容，如果这也能称得上理解的话。


    柯善小小声地嗯了一声，胃部一阵灼烧感涌现，肚子终于没忍住咕咕地叫了出来。


    她脸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希德尼，想着要不要趁机给自己找找借口。


    “晚上没吃吗？”希德尼的语气莫名柔和了几分，他把那张纸对折起来，暂时放到一边。


    “不是出了一些事……”柯善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试着探问道：“学长，雷蒙德和艾尔顿怎么样了？晚上的食物是有毒吗？”


    “有毒？”


    希德尼挑着眉，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她不解，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男人拉开桌子底部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蓝色丝绸袋子，放到她面前：“吃吧，里面是一些饼干，明天继续补考。”


    柯善的鼻尖捕捉到了一丝黄油的香气，眼底不禁带上笑意，二话不说地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堆巧克力淋面的曲奇饼干。


    饼干还是酥脆的，有着不同的形状和图案，一看就是手工制作。


    她拿出一块放到嘴里，甜香的气息充斥着唇齿，吃了人的东西，柯善则随意含糊地问了一句：“这是学长自己做的吗？”


    “当然不是。”希德尼往后靠在椅背上，交扣的双手放在腿面上，以一种很闲适放松的姿态和她说话：“如果我说是卡特做的你会不会很惊讶，刚刚我从布鲁克斯家回来，他的家人顺手送了我一些。”


    柯善确实很惊讶：“卡特吗？真是没想到。”


    一个近神种竟然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点心。


    但比起卡特，她此刻更在意希德尼，她一直觉得希德尼是她的老师，身上严肃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她也用对待师长的方式和他相处，但此刻他面带笑意地和她说话，说着自己从哪里做客回来，得到了什么伴手礼，柯善才终于体会到一种他们是同窗的亲近感。


    “你不知道他的这个技能吗，我看你最近和他关系很好。”希德尼好整以暇地问。


    “我不知道……其实也没有很熟。”柯善嘟囔着，她感觉他要说什么了，心中一点点地紧张起来，她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饼干上。


    希德尼笑了笑：“雷蒙德和艾尔顿已经被照顾了起来，你应该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吧。”


    “学长……”


    好，这下柯善不用纠结要不要将艾登的事告诉他了。


    困意几乎是立即袭来，她伸了个懒腰，肢体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干，靠在椅背上一边咀嚼一边直截了当地问道：“学长，你为什么去布鲁克斯家呢？”


    “我会协助布鲁克斯，不过明天还需要你的帮助。”希德尼看着她，目光饱含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意。他的瞳孔微微缩紧：“我需要你的力量，将他们体内的东西逼出来。”


    柯善咂了咂嘴，有些口干，她觉得他们这两个平庸种在进行一项十分胆大的对话，给一个势力强大的贵族使绊子。


    和布鲁克斯家的人密谋是一种感觉，和希德尼密谋又是另一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平庸种，后者终于让她体会到了一种隐秘的权力感。


    “为什么？”但她还不理解希德尼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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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这么做，难道他和布鲁克斯之间真的有交情：“学长是已经和米德尔顿商量好了吗？”


    “嗯。”他点头承认：“一项交易而已，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


    希德尼说完往前倾了倾身，手里已经拿起了笔，他又要开始工作了。眉宇间笼罩上了一层思想的云雾。


    柯善十分不必要地注意到他说的是以后，不是之后。


    这个词令人瞬间了无兴趣，而且她讨厌故弄玄虚。


    柯善拿着那袋饼干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前出于礼貌地叮嘱了一句：“夜深了，学长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结束卡利斯对她的教导后，柯善被一个高塔管家叫到了顶楼。


    她跟在那名步伐轻捷的高个子男人身后，厚厚的地毯照旧将足音完全吸纳，走廊尽头的金红色大门外，左右站了有六个身着蓝色制服的皇家骑士团成员，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蓝色眼睛，给人感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走进大门，里面站着坐着的大概有七八个人，窗帘放下了一半，屋内的治疗水晶全部被隐藏了起来，整个房间显得空荡荡的，雷蒙德和艾尔顿脸色阴郁地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他们对面，几个黑暗系近神种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有人忍不住向一旁的希德尼发问：“学长，到底叫我们来干嘛？这都快开饭了。”


    柯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男人站在两扇宽大的落地窗后，特里德也在他旁边，两人仿佛在商量着什么，嘴唇轻轻地动着。


    “干什么？”雷蒙德翘着的腿重重放下来，踏到地上，声音里的怒气无法掩藏：“你们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此话一出，柯善能感觉到那几个黑暗系近神种瞬间生气了：“雷蒙德，有事说事，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能因为我们是黑暗系就这么折腾我们吧？喂，学长——”他们又冲希德尼申诉，然而希德尼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艾尔顿冷笑了一声：“你们黑暗系近神种本来就容易心思不正，被人怀疑不是正常的吗？这是你们应该承受的。”


    他们像事先串通好了，既不明说什么事，又拿话语激着本来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近神种。


    没有人天生应该承受什么，高傲的近神种更是无法忍受这种歧视性的话语，两边剑拔弩张起来，令人不安的魔法元素在空气中激荡。


    艾登交叉着双臂站在气势汹汹的同窗身后，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地愤怒，但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柯善一直注视着他，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感受到她的眼神，扭头看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着，挑衅的意味藏在眼底。


    然而艾登像是没发觉，他眨了眨眼，眼神瞬间变得十分纯良无措，很快，他轻轻移开了脑袋，像个因被偷看而害羞的少年。四肢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放。


    柯善觉得有些恶心，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热衷于演出这种样子。可能他确实有很旺盛的表演欲。


    那头，希德尼终于和特里德说完了话，他快步走过来，抬手将空气中涌动的魔法元素全都压下，“行了，你们还想在这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