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晃动

作品:《招惹权臣表哥后他黑化了

    裴承聿早已听见姚雪乔问询的声音,诸如此类的事情连峰应付得熟门熟路,绝不会放她接近。


    于是他不动如山坐在船中,把玩着太子妃兴师动众派人寻找的金簪。


    缠丝工艺,缀着红宝石,算不上多么难得,可扭动簪尾便成为一把钥匙。


    江淮一带,储粮最多的粮仓的钥匙。


    裴云菁误以为是赵池某个相好留下的物件,大闹狮子园后扔得无影无踪,赵池气得和她大吵一架,将这烂摊子留给太子妃收拾。


    太子妃是聪明人,想出这一招寻找金簪,可没料到金簪早已被东宫的细作送到他的手上。


    等狮子园归于平静,裴云莘玩尽兴后,他会如来时一样护送她回家。


    而不是现在这般。


    在逼仄的乌篷船内,面对身形摇摇晃晃,踉跄着扑进他怀里的姚雪乔。


    “我不是故意的,船在晃……”


    她额头抵在他的颈间,手脚并用想爬起来,却越贴越近,整个人几乎依偎他的怀中。


    仿佛忘却船是因何人而晃动。


    裴承聿自认耐性极好,轻易不动怒,到底没按耐住,皱起剑眉,忍住额角跳动,如同那日在审刑院官廨,按住她的肩膀推到一旁。


    还没等他发怒,姚雪乔冰凉潮湿的手指已经掠过他的手腕。


    攥住他的衣袖,央求道:“求求你表哥,我……我衣服湿了,不能出去。”


    她此番情形,确实无法见人。


    一双眼睛如秋水,顾盼生辉,被灯光照得很明亮,光彩几乎要溢出来,又因氤氲一团雾气,格外动人。


    发髻歪歪扭扭,玉梳只有一只还安安稳稳插在发间,另一只勾着几缕发丝要坠不坠。


    柔和的光蒙在她泛着红潮的脸上。


    她微微张着唇,急促平复起伏的胸口,潮湿温热的气息自红唇吐露,在舱内游动,交织着他的呼吸,温度攀升。


    除此之外,她衣裳倒是完好,并无半点拉扯的痕迹,只是腰部往下全部湿透,连胸口都洇湿大片,若隐若现露出那片雪花的痕迹。


    那是何处的刺绣,没人比他清楚。


    见他久不答话,她按上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表哥,求你。”


    那双宛若秋泓的眼眸蒙着水雾,看得人心软。


    轻薄的夏衫紧紧裹在她身上,此时此刻,她犹如被浪花拍在岸上的一尾鱼,双腿并拢蜷缩在一侧,生怕浸湿他的衣袍。


    “既然知道会弄湿衣裳,为何登船?”


    裴承聿拂开她的手,水珠凝在腕上,缓缓滑入掌心,留下一串痕迹。


    “我……”


    她又在装傻充愣,有意接近他。


    裴承聿错开目光,起身掀起垂下的竹帘,唤连峰带人出去的话已经在嘴边,却又被她的举措惊住。


    纤细柔软的手仍在滴水,毫无阻碍覆在他手背上,几近急切将他的手拽离竹帘。


    她眼尾泛红,浓密的眼睫密匝匝压下来,低眉顺眼小声道:“表哥不喜我靠近,可我总要拿回我的小衣,这些话不方便当旁人的面说,只好出此下策。”


    这话难以启齿,她打着腹稿,无意识地摩挲他的手背,干燥温暖,青筋隐隐凸起。


    裴承聿平日面若寒冰,清冷疏淡,可男子的体温天生更高。


    姚雪乔心头余悸未消,没功夫想太多,只觉得手中触感甚好。


    直到头顶传来他低沉的,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既然知道,为何不松手?”


    姚雪乔愣了一瞬,飞快缩回手,局促地搭在膝上。


    透过刚才掀开的缝隙,她已经看见岸上提着灯笼的仆役,只好零零散散说着谎话,声音都在颤抖。


    “表哥别误会,为答谢表哥替我保管,我特意准备了礼物。”


    她取出原本要送给裴承泽的墨,双手捧着送到他眼前。


    徽墨轻若鸿羽,气若幽兰,色如点漆。


    这是姚雪乔向父亲讨来的珍品,特意让云瑛从家中带来,包在锦缎中以免磕碰。


    “倒是块难得的好墨。”


    裴承聿目光垂落,浓黑的墨块呈于雪白细嫩的手掌中,沉默片刻后他陡然发问:“你要我收下后替你转交给承泽?”


    姚雪乔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心问询,还是看穿她作假,阴阳怪气讥讽她,顿时语塞。


    裴承聿伸手,抽出包裹墨块的锦缎,递给她:


    “姚小姐,你鼻尖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


    目光如炬,语气冰冷,挑破她支支吾吾遮掩的罪行。


    随即他掀开竹帘打眼看一下,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意味不明道:“你今晚做了什么,外面阵仗浩大,好不热闹。”


    姚雪乔浑身的筋骨都被抽去,无力倚着船舱,脊背抵着突出的木头,闷声道:“当时在入京的船上,我救过你,替你遮掩过官差的追查。”


    “你现在是在挟恩图报?”


    “表哥……”


    触及他冷厉的目光,姚雪乔连忙改口:“郡王,你可不可以帮我一回,我保证今后和裴家划清界限。”


    怕他不信,还竖起手指发誓。


    她鼻尖上的那滴血已经干涸,像是一颗朱砂痣,给她增添几丝妖娆艳丽之姿。


    这时,连峰的声音传来:


    “主子,太子的侍卫正在捉拿刺客。李钦被人砸晕,不省人事,要着重搜查湖边一带。”


    随后侍卫高声询问:“请郡王行个方便,不知郡王可有见过一年轻女子?”


    裴承聿不说话,姚雪乔珠花乱坠,泪盈于睫。


    她本能缩在他身旁,双手又伸过来,拉扯他的衣袖。


    倘若她咬死不承认,没人会怀疑眼前柔弱纤细的女子会动手伤人。


    他知道她轻盈灵秀,软得像一团云,哪怕那时受他胁迫,也只能想到弄点折磨人的药反抗。


    李钦一定对她做下过什么,譬如用下三滥的手段图谋她。


    回想到在戏楼后与她相遇,他隐隐的有些后悔,他该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的。


    而姚雪乔此刻没想太多,他眸中涌起怒气,看得她不敢隐瞒。


    于是一咬牙,泪水簌簌流下,眼尾那抹红艳更甚三分,“还有……你的短剑我也会归还。”


    深埋心底的秘密终于说出口,姚雪乔心弦陡然一松,柔软的手臂贴着他,挺身凑在他耳边轻声哀求。


    “表哥,求求你。”


    吐气如兰,丝丝缕缕,是疯长的春藤,钻入他的衣襟。


    他嗓音干涩,喉结动了下,朝外头道:“没见过。”


    外头依然不放弃,略有为难道:“可方才确实有一名女子跑到此处,踪迹在此中断……”


    李钦是城阳侯唯一的儿子,金贵非凡,如今命悬一线,城阳侯差点哭得背过气。


    太子勃然大怒,严令今夜务必找到那名女子,侍卫已经查到那女子的踪迹,要么她水性极好潜入水底,要么隐藏在湖畔的遮蔽处。


    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请晋阳郡王允许他们登船查看,忽然乌篷船剧烈晃动。


    细听有女子娇柔的叫痛声,水声哗然,依然压不住。


    “放肆!”


    晋阳郡王厉声呵斥,吓得他们一个激灵差点跪地,不敢多听。


    过了一会,船上再次传来他冷淡的质问:“你的意思是,她在我的船上?”


    “郡王赎罪,我等绝无此意!”


    晋阳郡王的船上确实有个女子,但侍卫们心照不宣齐齐摇头,只因听出他声音紧绷,怕是在隐忍克制,不敢打断他与美人欢好的紧要之时。


    “既然郡王没见到,我等告辞。”


    一行人战战兢兢往回走,连峰端着笑,拦住去路,客气但不容拒绝:“请诸位莫要外传。”


    说完,他瞥了眼尚未平静的乌篷船。


    侍卫会意,敢在背后嚼晋阳郡王舌根,只能是活腻了。


    王孙贵族,没有不好女色的,只是没碰到绝色而已。


    裴承聿冷心冷清,不近女色,在闺中受尽闺秀仰慕。


    可在男人堆里,大部分人都持观望态度,他生就一副招惹风月的脸,迟早会和女子闹出点风流韵事。


    估摸着侍卫已经走远,姚雪乔揉着头顶,泪眼汪汪。


    虽不敢大声指责,但还是委屈巴巴道:“表哥,你弄疼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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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中晋阳郡王仪范清冷,疏离却也不过分冷漠,是风度极佳的矜贵公子。


    可真与他相处下来,姚雪乔半个字都不信,他分明是冷漠刻薄到极致,甚至有时举止粗鲁,不近人情。


    她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他腰间的躞蹀玉带,动了他的一柄短剑,他作何反应如此剧烈?


    得知长安公主所赠那柄在她身上,他也只是生气地看着他。


    可现在却为另一柄呵斥她,力道惊人将她推开,害她一头撞在船舱上,眼冒金星。


    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珍贵的、碰不得的宝物?


    “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字字凛冽,透着几分怒意。


    姚雪乔目光中多是不解,好奇他的宝物,竟然珍贵到他居然为此反悔不让她继续躲。


    她双手扣紧身下茵毯:“我不要,他们还没走远。你答应要帮我隐瞒的,送佛就要送到西。”


    言罢,她偷偷看他脸色。


    那张神色寡淡的脸下颌紧绷,嘴唇也抿得很紧,大概是在克制舌尖的刻薄话。


    “姚雪乔,我小看你了。”


    他忽而攥住她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凌厉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动手砍断她的手。


    姚雪乔挣不脱。


    他冷冰冰看她挣扎,缓缓收紧,直到她眉心拢紧,眸中流露出痛意,又骤然松开:“记住你今日所言,别再妄想和裴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姚雪乔想了想,这本来就是他搭救的条件之一。


    他为何说出一种她会厚着脸皮,再来纠缠的意味?


    他这一晚上时好时坏,折腾得她云里雾里理不清状况,一时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该有点骨气冷着脸走出去,留一句互不相欠。


    “人已经离开了。”他依然坚持,口吻笃定。


    姚雪乔被他提醒得猝不及防,愣了楞,才慢吞吞弯腰起身,“多谢表哥……郡王。”


    发梳在撞上船舱时掉落,青丝洒落半边肩头。


    她经过他身侧,大气也不敢喘,捂着头发生怕碰到他惹他动怒,摒弃所有礼节一把将她推到湖里。


    可意外层出不穷。


    她的手已经碰到竹帘,迫不及待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腰间忽然往后一扯,


    原来是裴承聿的白玉发冠勾住她的禁步。


    明明是他的错,偏偏他浑然不觉,目光平静冷厉,看她惊慌失措拆解彩线。


    可他这样盯着,姚雪乔反而手指错乱,不得已只好试着扯下解不开的彩线,勒得手指生疼,“能不能借用你的短剑?”


    “什么短剑?”


    “就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的那柄。”


    她特意加重“不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裴承聿抿紧薄唇,浓密的睫毛压下来,挡住此刻的眼神,喉结狠狠咽了下,冷冰冰道:“就用你的手。”


    冷得姚雪乔不禁打了个寒颤,气恼他故意刁难,控诉道:“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动,我很疼的。”


    彩线极细,手指都快被勒出血,指尖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下去。”


    姚雪乔一凛,不敢再提要求。


    万一将他脾气磨没,他定会押她入审刑院报复,这条小命留不留得住还是个问题。


    她只好小心翼翼拆解他的发冠,从玉雕处解救最后几缕彩线。


    累得脖颈僵硬,手臂酸软,她举起发冠,小心询问:“要不,我帮你弄……”


    裴承聿拿过发冠,最后一点耐心已经耗尽,打断她冷漠道:“现在立刻,出去。”


    “连峰,安排她梳洗。”


    姚雪乔松了口气,她才不会为男子束发,只不过碍于礼貌问一嘴。


    不过他还能想着帮她善后,她心里不禁一暖。


    哪怕他是怀着嫌弃,担心她弄脏裴云莘专用的马车,可总好过她以这副尊容出现在八公主和裴云莘面前。


    掀开竹帘后,月光如霜,她生出劫后余生的快意,深深呼吸。


    荷花的清香在晚风中浮动。


    余光瞥见一对站了不知多久的人影,对上她们投来的目光,姚雪乔又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