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卿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里的笑渐渐冷下来。


    金嬷嬷领着丫鬟进来收拾屋子，覃卿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许久，她倏地睁开眼。


    姨母想将他俩凑成对，也要看当事人愿不愿意。对于对方的不喜，覃卿觉得有必要挑个时间和姨母谈谈，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她也没有此意。


    想通了这点，覃卿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顺畅了。


    一连十几日过去，眼看年关将至。府里各处焕然一新，红窗花，大灯笼，全都早早地装扮起来，很有迎新年的味道。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覃卿就没在府里碰到过对方，听表姐说，那人好像出了远门，也不知年前能否赶回来。


    覃卿倒不是惦记对方，而是姨母老是在耳边念叨，要是再少一人，今年的新年就只有她们仨一起度过了。


    言语中不乏落寞。


    覃卿当然知道姨母的失落，她却无法劝慰姨母，只能静静地陪着。


    等新年一过，再过十来天，覃卿就要进宫伴读，她不知道伴读具体要做什么，特意向表姐请教。


    表姐给她列了一张书单，又抱来一摞书籍，让她提前了解一二。


    “伴读其实就是陪读公主殿下，课堂上，一起听太师授课，并督促她完成太师布置的作业。课下嘛，就同她玩乐，必要时警示公主言行。至于其他的不用担心，况且还有我在。你就当换了个学堂学习。”谢文颂拍拍她肩膀，宽慰道。


    覃卿视线自书上撤离，“我其实很好奇，公主为什么选我，毕竟我们才见过一面。”


    这点谢文颂也想过，不过以她对公主的了解，八成是因为多一人，就多了个玩伴。毕竟公主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圣上和皇后又不忍苛责，学业上过得去就行。


    覃卿点点头，如此看来，她只要做好份内之事，不出什么岔子就行。


    “后天就是除夕了，你待会儿随我一同去金玉楼，母亲给我们做了几身新年服，我们一道儿去取回来。”


    谢文颂想起还有这事儿，邀请表妹一块出门，正好两人许久不曾外出，顺便一路逛逛。


    马车在金玉楼大门前停下，覃卿下车后，发现还有几辆同样奢华的马车停靠在大门外。


    覃卿收回目光，挽着表姐的手踏进金玉楼大堂。


    大堂内并没有什么客人，一旁角落有几位夫人小姐，店家正围着她们殷勤介绍。


    夫人小姐们老神在在地围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花茶，一边听着讲解。


    覃卿她们走过时，那几人头都没抬一下。


    谢文颂径直来到柜台，轻轻敲了敲桌面，一管事打扮的男子从里边快步走出来。


    “淮南王府来取衣裳。”谢文颂淡淡道。


    那人立刻躬身，手指向一旁楼梯，恭敬道，“二位小姐楼上请！”


    身后那几人这才抬头，面露惊讶。


    金玉楼只招待达官贵人，能上二楼的更是权贵中的权贵。


    覃卿她们来到二楼。


    管事拍拍手，几位丫鬟闻声自幕帘后推着衣杆走出来。


    衣杆上挂着一排做工精良的华美裙襦，还有一些搭配的精美饰品，如霞帔、绦带、披帛等等。


    应有尽有。


    “两位小姐请自便。”管事说完，躬身退出去。


    谢文颂看着被撑起来的裙襦，自然日光下，裙摆边角游走的金线，若隐若现。


    “今年的样式还不错，妹妹要上身试穿一下吗？”


    覃卿摇头笑道，“还是姐姐试试吧。”


    这些裙装看起来华丽又繁复，漂亮是漂亮，估计穿起来会很麻烦。


    谢文颂揶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偷懒的小心思，但也没强求，转身给了竹笙一个眼神，竹笙取下裙裾随她去往更衣室。


    等待的功夫，覃卿来到二楼窗边。


    长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手里拎着置办的年货，大大小小的红色包裹，看起来很是喜庆。


    覃卿目光陡然一紧，倾身探去时，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里。


    难道看错了？


    “在看什么？”谢文颂换好衣裙款款走过来。


    覃卿扭头，眼前骤然一亮。


    “姐姐真美！”


    谢文颂大方地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笑道，“这身你也有，我觉得你穿会更美。刚看你盯着楼下，等我换下这衣裙，我们一道儿好好逛逛。”


    覃卿点点头，脑海里闪现方才看见的一幕，她挥去心中的不安，只当自己想多了。


    谢文颂换好衣裳出来，让管事将衣服配饰全都打包送到马车上。她牵起覃卿的手，往繁华的街上走去，两人身后跟着冬篱和竹笙。


    冬篱竹笙已然相熟，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覃小姐和我家小姐长得其实有几分相像。”竹笙看着两人的背影笑道。


    冬篱点点头，“她们身高也相仿。”


    覃卿来到一个面具摊，她拿起一张狐狸面具戴在脸上，歪头道，“姐姐你看！”


    谢文颂觉得很可爱，也挑了一张玉兔面具，刚戴上面具转身，一声大喝陡然传来。


    “快闪开！”


    一马车从不远处飞驰而来，行人见此纷纷逃向道路两旁，谢文颂也吓得连连后退。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


    一男童与自己的母亲走散，正立在道路中央，揉眼哭泣。


    覃卿眼看马车就要冲过来，而男童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没有犹豫，奋力扑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覃卿抱着男童从地面滚过，堪堪与呼啸而来的马车错过。她松开怀里的男童，刚起身，耳边传来竹笙惊慌失措的喊叫。


    “小姐？小姐？”一眨眼功夫，小姐不见了，意识到大事不妙，竹笙脸色都变了。


    覃卿提裙跑过来，“怎么回事？”


    竹笙已然六神无主，“小姐方才还在这里的，一眨眼就没了！”


    覃卿快速扫视一圈，沉声道，“冬篱，你驾上马车，赶紧回去禀报姨母。”


    冬篱点头，当即离去。


    “先别慌，好好想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最后一次看到姐姐是在哪个方位？”


    覃卿盯着竹笙，面色异常冷静。


    竹笙静下心回想，她猛地转头，手指向一旁。


    “刚才小姐是站在那里的！”


    覃卿顺着她所指的方位看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她刚才离得很近，要不是为了救那个男童···


    突然意识到什么，覃卿猛地抬头，目光锁向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方才被救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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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此刻已经找到娘亲，母子俩相携渐行渐远。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将一个大活人掳走，一定走不远。


    覃卿目光很快锁定某处，她快步跑向对面窄巷。巷子是离街道最近的出口，且人烟稀少，最方便掩人耳目。


    她才冲进巷口，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兔子面具。


    覃卿拾起面具，快步朝里边追去。


    如果说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一旦发现掳错人，表姐怕是会有危险。


    覃卿心里装着事儿，不知不觉越追越深，来到一岔路口，正拿不定主意时，身后传来竹笙的呼喊。


    “小姐找到了！”竹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追上表小姐。


    覃卿倏地转身，“你说表姐找到了？！”


    “是的！”竹笙直点头。


    两人往回赶去，正好碰上冬篱和方宥带领大队人马赶过来。


    得知姐姐平安无事，人此刻就在街边的马车上，覃卿顿时松了口气。


    表姐此时已下了马车，身边立着久未露面的谢兰庭。


    两人一并站在马车旁，正低头说话。


    原来冬篱驾着马车回去的路上，碰上了正从外边回来的方宥，方宥识得冬篱，知道她是覃卿身边的丫鬟，见她面露急色，便将人拦住询问。


    谢兰庭知情后当即下令，命人将出事地周围路线封锁，贼人见脱身无望，将谢文颂丢在一暗巷角落，自个儿逃了。


    好在围追及时，并未出事儿。


    覃卿整了整衣衫，迈步走上前。


    “姐姐！”


    谢文颂一看见她，便将人抱进怀里。得知对方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去时，谢文颂既感动又害怕，“下次可不能这样往前冲。”


    覃卿看着她，点点头。


    眸光触及某处，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覃卿和表姐一前一后踏上马车。


    谢兰庭看着渐渐驶离的马车，转头对身侧人道，“去查一下！”


    方宥点点头，领命退下。


    回到府上后，姨母又耳提面命叮嘱一通，还让她们以后出门一定要多派些人手。


    谢文颂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我当时就站在那儿，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扭过头去就不省人事儿。”


    覃卿听后若有所思，“后面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谢文颂摇摇头，“没有，一点也想不起来。”


    覃卿轻声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又陪了一会儿表姐，覃卿才起身回到琉璃阁。


    “小姐，是他们追过来了吗？”金嬷嬷从冬篱那里得知后，一直心神不宁。


    覃卿坐上软榻，看着摆放在案几上的书籍，抬手拾起一本。


    金嬷嬷见她没事儿人一样，心里急得不行。


    冬篱扫了一眼小姐，拉着嬷嬷去了外间。


    耳边终于恢复清静，覃卿一直支撑着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她趴伏在案几上，随手翻动着书页。


    似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窗外。


    一双在黑暗中泛着荧光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覃卿心口一窒。


    黑猫见她看过来，懒懒地叫唤一声，翘起尾巴，晃晃悠悠地离开。


    像极了它的主人，傲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