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诛仙

作品:《本来是要去死的

    “……三日之后。”


    惊山那边轻飘飘地一锤定音。


    三人相视一眼。兰因托着地图看惊山传来的位置,心下既惊且喜。


    六人因相互通了音讯,围在小桌前低声商量对策。


    须知,兰因三人自然可以跟着惊山去向绛时寻求封印的秘密,秦云徵几个,却还是在他追杀名单之上的危险人物。


    他也许过于谨慎,也许讨厌极了幼弟,追捕几人的队伍里镇着三五位现下的顶尖高手,更在攻入潜渊殿之后,给了他们搜寻出的威力巨大的上古秘法。


    游从欢她们那时一边躲避,一边还要顾着一个状况失常的同伴,左支右绌,几近走投无路。那时候,虽然隐约感知到惠生并没有真死,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暂且投降归顺的念头——


    说到底,她们的身份和兰因几人是同出一源,不是不可以继续为惊山所用——可是惊山那一方态度坚决得连这机会也没给她们。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所谓的“同源”联系彻底斩断。


    因此他必不可能让其他人接近绛时。


    让兰因他们偷偷传递信息,也不失为一种可行方法。只是从欢刚提出这猜想,心思细腻的段玉听就抓出了其中漏洞:


    “只是话语倒罢了。我们来时不是借了祭祀有关的大阵才解印吗?”


    “就怕是‘回到封印’也要接助妖族的外力。偏偏这些东西他们不可能不牢牢把控在手中。”兰因即刻知道他想说什么,接着他的问句开口。


    她低着头片刻,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在秦云徵身上:


    “云徵身上反复的异常,这些日子不是好了许多么?既然惊山把消息说得那么明白,不如……我们紧急赶路,先他一步一起去探探绛时的口风。”


    “要是她能让我们直接出此幻境,那是再好不过。要是不行,念及绛时对小儿子的情分,她大概率也不会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


    “是,”游从欢不自觉地点点头,一弹剑柄,“实在不行,就抹杀掉她这段记忆。”


    几人一将具体的行动方案制定出来,旋即让身上的衣袍回归最开始的素衣。


    只是这一回身上揣紧了各色法器。


    起身时飘飘然依旧是两袖迎风,骤然令兰因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


    他们趁着夜色就动身。


    今夜有很好的月亮,银光沐遍高楼微草,使一切在梦幻般的光晕之中纤毫毕现。


    几人极速乘风,向着西方破空而去。在极强的隐身术法加持下,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月光下显露任何痕迹,只是晚间倚着窗框思量心事的小儿女叹气,觉得今夜连风都冷又紧。


    从荒山野谷,到城楼逐渐显露踪迹。


    他们掠过形制精巧的城与村,一重又一重,掠过无数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形形色色妖灵。


    眼睛和贫瘠的认知逐渐被所见的一切填起来。兰因心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心想:


    惊山治下这过分重视礼乐形制的时代,竟然真将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世。


    一行人用了一天一夜,即从东南到最西角,跨越了整个广大的古老抱真道。再落地,已经又是一天的暮时。


    眼前是重重青山所环抱的农家院落。绛时门户独立,与其他人距离很远,不过看上去依旧是水秀山明,怡然自在。


    抱真道的农居自古不多,大都是具有种植天赋的妖灵自给自足,因此居所散布在遥远乡野之间。是以皇城也难以将这里彻底管束,才给她漏了点喘息的机会。


    几人的身形隐匿在她院墙之外的空地上。


    此时绛时居所并没点起灯,因此他们的影子隐匿在落叶之上,很轻、很飘忽的淡灰色,仿佛会被夜风所吹动。


    按着之前的计划,由较为明正言顺的兰因三人先向绛时试探。只是他们距离那院落门口还有五步时,却见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降落在眼前。


    惊山。


    竟然是惊山。


    他此刻依旧拥着他的厚氅衣,手中托着一把白纸伞,神色里没有一丝慌张无措,只是眉眼被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冷。


    那幽绿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三人,使他脸上熟悉的淡笑不能不带上一种锋利寒凉。


    几人立即收起面容上一瞬的慌张。


    段玉听先踏出一步,自己尚没有完全理清现在的局面,口中已经出声:


    “看来时机凑巧。听说到绛时的消息,我们即刻动身来此,不想正与你有缘……”


    惊山的眼睛却抬也不抬,仿佛置若罔闻。他只是向几人做一个手势,笑问:


    “几位的客人,不请出来吗?”


    兰因的脑海仿佛轰然一响。


    她自认没暴露出什么问题,惊山是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们的?是他手下其实已经知道几人相聚守株待兔?还是他现在只是在诈一诈他们?


    三人努力不让自己的神色露出丝毫异样,却见惊山慢条斯理地将纸伞往地上一叩,密林里刹那立起一道半圆的围墙。深金色法光在其中若隐若现,交织出极复杂繁密的纹路。


    兰因不用多看即识出,这是传承极久、威力极大的上古功法,恐怕时间还悠久于他们当初现身的大阵。


    这是同样由旧时流传下来的秘法,惊山把这东西都祭了出来,恐怕今日……真要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那金色的禁制结成,山中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数不清的黑衣皇城禁卫在其中现出身形。


    那深颜色铺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占尽了三人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将此处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幽深大瓮。


    惊山现下的手笔反常的冷利,看其形貌,不承认与秦云徵等人认识是断断难以糊弄。


    聂时风还无法完全摸清楚两方极速交恶的理由,更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因此只是上前一步,缓声向惊山询问,仿佛斡旋又似试探:


    “我们的确和他们有些旧情,但他们此前也不过是从命而已。只是想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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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找绛时问清楚封印的事,就是因为这个,要让陛下对我们——刀兵相向吗?”


    惊山缓缓向前行了半步,脸上神色竟然有些叫人悚然的愉悦。


    他笑眯眯地说:


    “其实从头到尾,我的好母亲都不知道有关封印的任何事。”


    他说:“知道秘密的是我。”


    “这个威力巨大的秘法没有收尾的办法,流传下来的从来只有诛仙手段。将封印里的仙灵召唤出之后,”他伸着手指,温和地为他们数着一二三,“要么用灵力供养着,等着百年后消散,要么——”


    ——要么就地斩杀。


    兰因突然打断了他。她攥紧袖子仰头紧盯着人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你从一开始就想要解决我们,是吗?”


    从当初大雪里见第一面开始。


    惊山永远不会容许,有一种凌驾于妖皇之上的信仰力量长久存在于他的统治上。


    因此那些力有不逮的假象、厚重逼真的温良表皮下,他是一个要求控制、强权和说一不二的野心家。


    惊山眉眼温和,好脾气地点点头:


    “我要神的威势和力量。我要杀神。”


    “让你们和惠生手下那几个两败俱伤,是我原来写的好结局。可惜人算不如天。”他掂量着手里描了暗金色纹路的墨骨伞柄,抬起头向几人一笑,依旧温声道,“不过还要多谢几位帮我引蛇出洞。我会给你们一个更漂亮些的死法。”


    话音未落,他立刻将那柄纸伞向上一托。


    圆形伞面逐渐地升高,抵到金色的屏障之上,刺眼白光轰然大盛,简直如同这瓮中的第二枚太阳。


    流动的法光中,漆黑伞骨上的暗金色咒文仿佛从其上飘出。其密密麻麻,四方环绕,仿佛一道又一道在识海里低声响起的恶咒,争先恐后地向着几人身上飘缠而来!


    这就是他口中的“诛仙手段”?!


    它的效果立竿见影。


    兰因立即感受到身上灵力滞涩起来,虚浮飘转难以凝结;神识同时涣散模糊,就好像他们真是在烈日下要被烤化的蜡烛。


    几人之间已有默契,此时不待相视立刻身动。


    与此同时宽阔的空地上陡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水墨树影,在炽烈的光照与飘飞的咒文下暂时撑起了一个安全区域——


    这无疑是秦云徵的手笔,“天问”在他手中熠熠生辉。


    兰因刺破手指,右手带着自己的血抚过左腕间的珠串,其上篆刻的符咒随着她手指的行动一寸寸发出银色法光,驱邪、遣瘟、灭毒、破邪、捉附、醒魂、净神七道大符同时得到召令,在空中列阵。


    如水的流光并入水墨巨树的根茎之中,叶脉里遍流莹亮冷色,于是那千万道墨叶下起了护佑神魂的璀璨银雨来。


    耳听一声清鸣,游从欢秉烛剑出鞘。


    剑鞘上镂空的龙目,因为剑身的疾速抽动倏乎一闪。场中的战力巅峰披着兰因绘出的小型净神咒,直直杀向高悬半空的那柄纸伞!